寻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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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影子

    左佑从宗声艾的房间离开,下了楼道,步入大堂。

    方衍毅带着三个警务已在北楼大堂等候,身旁还站着一个学者模样的老者,相貌谦和。

    左佑远远看着老人,脸上霎时浮上笑容,快步流星到了方衍毅的身旁,上前紧握住老者的双手,一脸谦恭,柔声道:“薛老,咱俩可是好多年没见了,您老的身体可还健朗吧?这次又给您老添麻烦了。”

    薛其,首市解剖学领域的大家,首市江川大学终身教授,同时五十年来,一直身兼首市警务系统的医法鉴定工作,如今年龄所迫,退休赋闲在家,偶尔去江川大学串课。

    薛其看着左佑,笑道:“哪里的话,麻烦可谈不上,你想找个医学鉴定,但是又不能和警务系统有所牵扯,你这可太难为小方了,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找我这个退了休的老头了,找遍首市能满足你要求的,好像也只有我了吧,哈哈……”

    左佑连连称是,“嗨……是他自己先寻上我的家门,又有各种条框限制,要说他为难,只能说他是自寻的烦恼,您是前辈,德高望重,今天有您在这,我的心里可就更加踏实了。”

    方衍毅闻言,在一旁憨笑。

    收了话题,左佑不再过多唠扯神聊,快步走到宗言的跟前,道:“宗先生,前面咱俩聊过,你看,医学鉴定的人已经到了,能否将棺椁打开,让我们的人做下进一步的鉴定?”

    宗言眼里踌躇不决,“棺椁已经上钉了,因为我父亲毕竟是横死,或许这事已然在首市众人皆知。但是母亲还是不希望太多的外人看到父亲窘迫的模样,故而昨天半夜,让我们家的至亲最后看了一眼我父亲后,就入了棺椁,如果你想要打开,我做不了这个主,我需要先征求我母亲的意见,你看如何?”

    左佑点头赞成,“这是自然,同时我还希望开棺的时候,夫人最好也能在场。”

    宗言会意,身旁的佣仆在宗言与其轻声言语几句后,匆匆离开。

    不多时,沈欣在佣仆的搀扶下,缓步走到大堂,双眼无力,略显憔悴,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

    左佑急忙上前,轻声询问,道:“夫人节哀,多注意身体。你看我是否可以打开棺椁的盖子,为宗一正先生进一步确认下死因,也好让宗一正先生得一个安息?”

    沈欣并没有理由拒绝,点头道:“案情需要,自然不会阻拦您,只是我个人有个小请求,在打开棺椁之前,想先说给左先生听听,不知可否?”

    “当然,你说。”

    “我家幼子宗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观察力敏锐,听说左先生家里至今并无子嗣,您看往后能不能收宗布做个干儿子,跟着您学学您这一身查案的能耐?他也可以在你们夫妻二人前,给你们家添添欢乐。”

    左佑听完,大笑,道:“哈哈……我与宗布先前在南楼门前见过,小儿甚是聪颖机敏,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是实话说,我也喜欢得紧,只是原以为咱们两家地位悬殊,没敢奢望,也没曾想过向夫人开了这容易被人传为笑谈的口,当下夫人亲自和我提出,我自然欣然自乐,我想我夫人定然也喜不自禁。”

    左佑说完,再不耽误,冲封洛挥了挥手。

    封洛会意,快步至棺椁前,拔下棺椁上的钉子,打开盖子,取下棺椁内的各种填充物,又脱去了尸体上的衣物,而后退至棺椁后身,低头站着。

    一切准备就绪,薛其上前,仔细检查着尸体的眼睛、嘴巴、伤口。

    大概十分钟后,薛其终于挺起身子,深呼了一口气,向左佑说道:“这一看就知道是中毒身亡,征兆十分明显,虽然还不确定使用的是什么毒药,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是被刀伤致死的。匕刀开刃长度十三厘米,至多只会让其当时失血过多,而后晕厥,当场毙命绝不至于。”

    左佑心里早有定论,并不惊讶,听完薛其的定论后,在大堂内寻找着沈欣,但是找遍大堂也没见到沈欣的身影。

    “你们夫人呢?”左佑询问刚才搀扶沈欣下楼的佣仆。

    佣仆回答道:“夫人身体不舒服,刚才又回楼上卧房了。”

    此时,方衍毅在身旁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死因是找到了,凶手能确定了吗?”

    左佑首肯,道:

    “假扮成故人到宗亚集团,约宗一正到清岩台宾馆见面的人,是沈欣安排的,为的只是拖延时间,好让她在买完蜜饯后,赶在宗一正回来之前到家,并且在蜜饯中下毒。”

    “宗声艾迟到,也是被沈欣事前扣留在了房间里。宴会当晚沈欣在身上喷了极浓的香水味,这是我去找严谷管家了解案情时,经过沈欣房门前的时候无意间闻到的。沈欣做为宗声艾的亲姑姑,不应该不知道哮喘病人受不了浓烈香水味的刺激,这是刻意为之,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让宗声艾在自己想要的时间晕倒,以此引来与会宾客的关注,从而为雷雄枫创造刺杀宗一正的时间和空间。”

    “但是雷雄枫对宗一正实施的刺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实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宗一正中毒身亡的症状和事实。”

    “等一切完事后,沈欣怕事情有所败露,又在昨晚派那个到宗亚集团假扮故人的人杀害了雷雄枫,并且收拾房间,给人造成雷雄枫是畏罪自杀的假象。”

    方衍毅听完,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昨晚雷雄枫照片墙上丢失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上面除了那张丢失的照片,里头其他他和沈欣的合照都没丢,拿走照片好像并不是为了去掩饰雷雄枫和沈欣认识这个事实。而且沈欣为何要蓄谋杀害宗一正呢,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我询问过宗一正的律师,宗一正宗亚集团的股份,和家里财产的分配,宗一正都事先立下了遗嘱,宗一正在何时身亡对财产的分配并不构成影响。”

    “这两个问题是我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弄明白的,现在杀人的事实已经成立,剩下的问题估计得亲自问问沈欣了。”

    左佑说完,带着方衍毅、封洛和三个警务往二楼宗一正夫妻的卧房快步走去。

    房门紧闭,左佑在门口敲了许久依然没人开门,询问严谷管家也并没有多余的备用钥匙。

    左佑心里不免产生忧虑,无奈之下,方衍毅命令警务强行破开了房门,房门打开,众人不禁目怔口呆。

    沈欣在房间化妆镜前坐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一根渔叉直穿其咽喉。

    ………………………………

    “如此看来的话,雷雄枫用匕刀捅伤宗一正,掩饰沈欣毒杀宗一正这件事情,证据确凿,没有问题。但是到宗亚集团前台留下纸条,引诱宗一正前往清岩台宾馆见面,最终没有出现的人,却并不一定是沈欣指使的。那此人接着又连续杀害了雷雄枫和沈欣又是为何呢?是怕他们两人供出自己,所以自保吗?”方衍毅在车座上咕哝着。

    一旁斜靠在车座上的左佑无心搭理他的话,神思恍惚,现在的自己像被一个人远远地盯着,自己却丝毫没有回身看清楚对方的机会。

    思忖良久后,左佑终于吐出话来,“这个人应该认识沈欣,同时也认识宗一正和雷雄枫。引诱宗一正去清岩台宾馆,如果不是沈欣指使的,那就会是这个人主动提供的支援,最起码有一点是明确的,如果没有这个人,沈欣是根本来不及设局毒杀宗一正的,所以他俩必然是认识的。”

    “杀害雷雄枫,并不是单纯为了制造畏罪自杀的假象,而是因为雷雄枫也认识这个人,从照片墙上取走的照片里,应该有这个人的影像。照片是重点,‘畏罪自杀’只是顺道设的局而已,那么按照照片的顺序,这个人在雷雄枫出国以前就和他彼此认识了。”

    “你还记得沈欣最后和我说的话吗?”

    方衍毅道:“让你收宗布做干儿子?”

    “是的,因为在我坚持要打开棺椁验尸的时候,沈欣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罪行在转眼后的几分钟内就会被揭穿,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会被剖离出宗家。如果没了沈欣自己坐镇,宗布做为后妻的孩子,他的母亲又是杀害主家的凶手,往后他是根本没法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的,所以沈欣才会托付我往后照顾宗布。”

    方衍毅问道:“所以这个人也意识到了沈欣马上就会落网,如果沈欣落网,就极有可能供出他,所以沈欣也招来了被杀害的结局?”

    “好像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总觉得‘怕沈欣供出他所以杀了沈欣’这不是他的绝对动机,而且沈欣杀人的事实既然成立,供出同伙的意义不大,可能性也不大,为了宗布的安全她也轻易不会这么去做。”

    “其他的事暂且不论,就沈欣被杀这事,你难道丝毫不觉得蹊跷吗?就那么几分钟时间,想要进入沈欣的卧室,只有先经过大堂,而后步入楼梯,行凶后也只能从大堂离开,宗家的大门有门岗岗卫,别墅围墙上还有脉冲高压电网,那做为一个陌生人,他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好像一个从来没在宗家出现过的影子,除了他犯下的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