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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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魔叉

    “叮……”

    星州小区22#楼C栋12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内的七个人,蹑步走出,随着方衍毅来的五名警务人员,作速贴靠在1201号房门外的拐角墙壁处。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的响声在这一梯二户的逼仄的楼道里显得异常脆亮,房内却不见任何动静。

    左佑一脸严冷,轻声道:“破门吧!里面要么没人,要么已经出事了!”

    “柴鸣!”方衍毅朝其中一个警务轻呼道,对方寻声看向方衍毅。

    方衍毅冲楼道角落处的消防器材窗努了努嘴,柴鸣会意。

    “哐……”

    “哐……”

    随着从器材窗内取出的灭火器与门锁相撞发出的第二声巨响,门锁被砸落在地,房门缓缓向里轻启出一道门缝,门缝里头黑漆一团。

    柴鸣往后稍退了两步,身旁的警务缓缓将门推开,众人悄步入内。

    “嘿……”方衍毅发出一声低叹。

    漆黑的房间里,七个循序进入的访客脸上,皆是一脸惊怖的表情。

    随着众人的视感稍稍缓和,借着楼道口夜灯洒进来的些许光亮,俨然能看到房内客厅沙发上貌似坐着一人。

    左佑厉喝道:“谁在那?出声!”

    沙发上的人并无答应。

    此时柴鸣按动房门边的客厅大灯开关,屋里霎时明亮。

    大灯底下,雷雄枫于沙发正中处端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一根类似矛刺形状的锐器直穿其咽喉。

    刺透脖颈的矛头细长银亮,带着血色。

    脖颈破口处的血水,此刻还在缓缓顺着矛刺的柄杆汊流到客厅的地面上。

    左佑疾步前移至雷雄枫的身旁,伸手在雷雄枫的脖脉处轻探,片刻之后,转身对众人摇了摇头,道:“来晚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方衍毅看着左佑,道:“房间里丝毫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这是自杀吗?”

    左佑并无回复,踱步打量着房间里的各样陈设。

    雷雄枫的房间摆置极其简单,房间收拾得异常干净。进门的左角是个收纳鞋架,右边是一套一米见长的实木餐桌套椅,客厅正中摆放着实木茶几,茶几上的钥匙、手机、笔,依次排开,井然有序,沙发的对面并不像一般家庭似的安放着电视,而是一张桌台,二米多的桌台上摆放着两个照片相框立架,桌台上面则是满满的一面照片墙。

    和房里的摆置相比较,墙上的照片墙反倒被映衬得要有生活情趣更多,上面的照片好像是按照雷雄枫从小到大的生活历程有序摆弄的。

    “看来他们确实是从小就认识啊。”左佑低声呢喃着。

    “谁和谁从小就认识啊?”方衍毅不知何时出现在左佑的身后。

    左佑指着照片墙上的照片,朝方衍毅略略一睃,道:“雷雄枫和宗一正的夫人沈欣,这上面有不少是他们两个人单独的合照。”

    “你看,这是雷雄枫小时候,看样子应该是小学年纪,雷雄枫身旁这个小女孩和宗一正的夫人沈欣长得是不是有点神似,这应该是沈欣孩童时的模样,背面是海景,我听宗一正的管家严谷说他们两个人是发小,沈欣是三丫口岛人,那既然是发小,雷雄枫的老家自然也是三丫口岛的。”

    “你再看这张,这应该是高中年纪,这样类似款式的高中校服我以前也有过,这个时候照片里的雷雄枫和沈欣互动显然要亲密更多,而且很自然,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他们是情侣关系。”

    “你再看……”左佑往右缓缓移动的手突然悬滞在了空中,声音也戛然而止,并没继续往下表述。

    方衍毅催促道:“你接着说啊!”

    左佑不予理会,徐步后退,在临近茶几的位置站住了脚步,双眼盯着墙面,眉头紧锁。

    方衍毅见左佑如此模样,亦不敢搅扰,只在一旁安静地瞪视着他。

    ………………………………

    时间星驰,距刚才左佑的“猝然沉默”过了已经一个多小时,方衍毅靠在沙发的侧墙边打着哈欠略显困意,接到方衍毅通知刚赶来不久的警署同事和先前一同前来的五个警务在一旁采集着线索证物,忙得不可开交。

    俄顷,左佑又突然发声,方衍毅瞬时复又紧盯着左佑。

    “这照片被人动过。”

    方衍毅将双眼撑得溜圆,道:“怎么说?”

    “据我所了解到的信息,雷雄枫平日里是个工作极其高效的人,和同事的关系一般,同事对他的评价相较统一,大体可以归纳为‘条理清晰、指向明确、有的放矢’,他在汇众银行一直处在一个普通经理的级别,并非是他的能力不行,毕竟他是留洋的经济博士,这职位对于他而言显然是屈才的,而这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从三丫口岛出来,并没有实厚的背景和人脉。除非他的生活历程里曾经遭际过比较大的变故,否则的话,一般人在工作和生活上的节奏会无限相似。”

    “这一点从我一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也验证了我的观点,你看他家里的摆置,干净,有序,咱俩的目光所及处完全找不出繁滞无用的物品。”

    左佑走到门口的收纳鞋架处,轻抬起鞋架,继续说道:“你看这个鞋架的撑脚,在地面防潮垫上已经印刻出了经年不动的压痕,你可以想象下每次打扫完卫生他趴俯在地上寻这撑脚几毫米误差的场景,这已然规律到近乎强迫了。”

    左佑上前两步,指着墙上其中一张照片,而后转向方衍毅,道:“这样一个生活规律有序到几乎偏执的人,你有注意到这个相框倾斜的角度吗?”

    “除去相框的倾斜或许是因为无意间触碰导致,你看这,这第一张是小学年纪,依次到这是高中年纪,再到后面这张是他自己一人在国外留学时的照片,但是你看高中和留学之间的这张照片,却突兀地出现了他在汇众银行门口和沈欣的合影照片,汇众银行是他归国后的工作,这个顺序是错乱的。”

    “你有注意到照片墙下的桌台吗?一张超两米的桌台,上头却如此无序地摆放着两个相框,除去数量不提,这两个相框还分别摆放在桌台的两端末角,而两者之中空无一物,你看看他在茶几上物件的摆放,那样苛刻地排列,再看这,不觉得很不寻常吗?”

    “你可以把墙上我说的这个相框挪开,我坚信,这个相框后面常年留下的摆痕和现下这张相框的大小绝对是不一致的。但是其他的相框后面,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方衍毅听完左佑的这一长段论调,微怔在原地。

    他将信将疑地来到照片墙前,取下左佑所指的相框,相框后头平日被相框遮盖的部位比周边的墙面要白净许多,但是这个白净的面积,确实比自己现在拿在手上的相框尺寸要小上不少。

    他再依次取下墙面上的其他相框,一一比对,却都严丝合缝。

    “按你说的意思,有人为了这张照片进屋杀了他?”方衍毅看着左佑。

    左佑稍作沉吟,道:

    “是不是单纯为了照片还不确定,但照片会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动机,应该是他杀,如果是自杀,他的房间不应该是我们现在表面看到的样子。”

    “首先,矛刺插进喉管的瞬间,动脉刹时裂破,瞬时喷出的血水应该喷洒得身体周遭满地都是血沫星子,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只是单纯的在矛刺柄杆底部和地板的接触面留下这唯一一滩血水。只有人死后,血液流速变缓甚至停滞,再将矛刺插进,才会避免出现动脉血喷洒的情况。”

    “其次,他如果自杀,需要双手握紧矛刺狠狠插入喉管,在毙命瞬刻,人的求生本能带来的刺激,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更加用力握紧矛刺,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双手搭落在身体两侧。剧烈的痛感会让他哪怕在死后的几分钟内身体肌肉也会不自觉地抖动,他不应该这样端坐在沙发上。”

    左佑说完,走到沙发与墙面靠合处,俯身在沙发支脚周边用手抹了一圈,而后伸出手,将指尖上淡淡的灰土递伸到方衍毅的眼前。

    “他挣扎过,在死前,在沙发上,凶手确实特意收拾过现场,但是却没能将沙发完美地覆盖在原本的摆痕上,他也没能理解雷雄枫这种几乎变态的规律已经是在毫米之间的纠结,就像他没能将相框经年留下的盖痕消除一样。”

    “但是……”

    “但是什么?”房内原本在各自查找异常和搜寻物证的几个警务不知何时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专诚地听着左佑的分析,见左佑嘴上滞缓,刚才砸开房门的柴鸣情难自禁地发出疑问。

    “看这行凶的手段、步骤和案后现场一丝不紊的撤离,凶手做足了功夫,对于一个有备而来的凶手来说,他的作案工具定然会是自己得心应手的东西,为何会是它呢?”

    听完左佑的话,众人这才开始关注起直穿雷雄枫咽喉的矛刺,这样的工具平日里确实没有见过。

    像古时候的矛枪,但是矛头相比较矛枪却又要细长太多,柄杆粗细也并不适合手握,这要是放在古时候,在手中握着挥打可不是个顺手的武器。

    不,它更像弓弩的箭,柄杆细长,应该是用来投掷的,和箭相比又略有差异,在箭头后移不足两寸的位置,还有一个倒刺。

    见众人毫无头绪,左佑继续说道:“这是专用的渔叉,现如今不多见了。”

    “叮……”

    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封洛出现在房门口,浑身湿漉。

    左佑站起身来,“那这里就辛苦各位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正要跨出房门口,又转身对方衍毅说道:“差不多明天吧,等我电话,预留好时间和我去宗家别墅,杀宗一正的凶手差不多确定了。”

    “什么?找出杀宗一正的凶手啦?不是,你……”

    方衍毅一脸惊诧,意犹未尽还想再问,载着左佑和封洛的电梯已经开始向下层运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