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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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夫

    宗家公馆的占地面积在亚朗布山腰的别墅群里屈指可数。

    于山顶处俯瞰,从别墅大门开始直至步入宴会大堂,是一条近九十米的步道,步道两边青枝绿叶、郁郁葱葱,护着步道直通大堂台阶下的近四百平的广场,广场上错落着六座四米高的仿罗马雕塑,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大型的人工喷泉。

    园中主要的建筑体有四座,分别坐落在园中的东西南北四侧。

    宴会大堂所在的建筑就是坐落在北侧的主建筑,显得最为宏大,此建筑也是宗一正家族成员的起居处。北侧的窗户正对着撒得勒港,站在窗口,半个首市尽收眼底。

    家里的佣仆除了管家严谷在北侧的二楼拥有一处小房间,方便随时听命于宗一正的日常安排外,其余佣仆全都住在南侧的建筑楼里。

    东西两侧的建筑楼,主要用于平日娱乐设施的布置,包括泳池、台球馆、酒吧和健身房。宗一正平日余暇酷爱读书,除了在北侧建筑内设了一个藏书馆外,还特意在东侧的建筑里设了一个面积超过五百平的大型藏书馆。

    封洛带着左佑穿过南北建筑间的小树林,进了南侧的建筑楼。

    这栋楼里的装修风格虽然不能和北侧主楼相比,但是整体的奢华程度,依然令人咋舌。

    “铛啷啷……”

    女佣罗芝手上的碗碟不小心脱落在洗碗槽的台面上,碗碟在台面上微微翻弄,牵扯出的声响在寂然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显然是被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这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罗芝轻按住台面上的碗碟,问道:“您两人是?”

    “噢……实在抱歉,惊吓到你了。我叫左佑,以前是麻浦区的警司,现在是个侦探,这是我的助手封洛,如果方便的话,你看我们是否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罗芝见是寻案的,不敢怠慢,将尚未清洗利索的碗碟置于水槽中浸泡,而后引着左佑和封洛往佣仆平日就食的餐桌前坐下。

    左佑开门见山,问道:“在你的记忆里,你们老爷,从他下午回到别墅至半夜案发身亡,你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或者你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吗?”

    罗芝稍稍眯缝着双眼,思索片刻,道:“呃……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没太注意,只是来厨房吃饭的时候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

    “具体我也没太听清,就是一边吃饭一边自己在桌边小声地嘀咕,好像是什么‘大白天让死人耍得团团转’。”

    “对!就是这句话!”罗芝盯着左佑,强调道。

    左佑看了一眼身旁的封洛,封洛俯下身半蹲在左佑座边,左佑和封洛轻声嘱咐了几句又拍了拍封洛的肩膀,封洛便起身往门外去了。

    左佑重新看向罗芝,问道:“晚上不是有宴会吗?你们老爷怎么还到你们这来吃饭?而且这是你们佣仆就食的地方,你们老爷也不该在这栋楼里吃饭啊。”

    “噢……这是我们老爷常年养成的习惯,但凡家里如果有设席请家以外的客人来就餐,他都会提前让我准备好饭菜,先吃上一两碗,昨天晚上快八点了吧,老爷匆匆忙忙地回来,连做的菜都没能夹上几口,让我往米饭里添了点热水,泡着米饭直接就吃了。也就吃了一两分钟吧,然后抓了四五个蜜饯塞到嘴里,又跟管家严谷拿了一个舞会的面具,就赶着往北楼大堂去了。”

    “热水泡饭,配蜜饯?这吃法倒是新异。”

    “对啊,我们老爷特别中意花园道上旺盛记里的蜜饯,平日里饭后也总是喜欢吃上几个,正常每隔半个月我就需要去采购一次,这次的蜜饯是昨天下午夫人出去逛街特意自己去旺盛记买的。”

    “你们夫人逛街后,是几点回来到家的?”

    “六点吧,具体记不清了,但是夫人吩咐过,宴会六点三十开始,她肯定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回来的,宾客到了,主家需要接迎,哪有主家不在场的道理。”

    “我能看下你所说的蜜饯吗?”

    罗芝点头,起身从厨房悬吊的储物柜里,取出一个水晶制材的储物罐子,递给左佑。

    水晶罐子里还存留着六颗蜜饯,左佑沉思了一会,道:“你们老爷在宴会上不吃东西吗?”

    “也吃的,只是像我们老爷这样的人,如果举办宴会,喝得多吃得少,他就是担心自己宴席上净喝酒了,如果空腹就醉得深,所以回回总是要先吃……”

    罗芝话未说完,如同被座凳上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猛然从座上蹦起,低下头,往后退了三四步,轻声道:“小姐!”

    左佑对于罗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见怪不怪,缓缓起身,将水晶罐子放在餐桌上,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宗声艾。

    左佑以前从未见过宗声艾,这次初见,虽早有耳闻,但还是多少被眼前这个妍姿艳质的女子所惊艳。

    宗声艾一袭长发轻盘在头顶,少许刘海散搭在眼边,原就白皙的皮肤,在黑色连衣裙的比衬下显得愈加水净。双眼神色犀利,这时午后的阳光已经从南边楼栋的门前撤去,稍显昏暗的厅堂里,眼里带着精锐,带着美艳,还稍带着朦胧。

    宗声艾直直地盯着左佑,问道:“你就是大侦探?”

    左佑哑然一笑,颔首默认。

    “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抱歉啊宗小姐,我现在还无从入手,所以这不是才需要四处了解探问么。”左佑微妙地应答着。

    “我父亲被刺的时候,我正好晕倒了,所以没看到父亲的死。但是,听说匕首捅进我父亲身体的时候,是汇众银行的经理雷雄枫先生一直扶着我父亲,直到最终我父亲坐到地上,银行家可都是人精,满腹的精打细算,严谷管家年龄最大,知道的肯定也最多,你真应该多向他请教请教!”宗声艾抛下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转身缓缓向门口踱去。

    雷雄枫虽是汇众银行的总经理,虽有海外求学的世路,拿着经济学博士的头衔学成归来,但是在昨晚参会的众人里头,他的履历小小不言,他能参加这次宴席的缘由也是左佑此前产生过疑问的。

    口供里记录的和宗声艾刚才说的同出一辙,因为宗声艾宴会席间突然哮喘病发晕倒,多数的人都围裹在她的身边,在宗一正附近的人所剩无几。雷雄枫按当时的情形看来,确实可能是离宗一正最近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刺杀他的人,虽然没有证人证言直接指向或者直接看到就是雷雄枫所为,但是如果真是雷雄枫,这和自投罗网无异,左佑实在想不出假若真是雷雄枫,那他如此行事的莽撞之心为何。

    宗声艾说的另一点,倒是无容置疑,严谷已经六十五岁,是这个家里年龄最大,也是陪伴在宗一正身边时间最久的佣人,任何一个稍成气候的家族里面,管家永远是主家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对这个家族里的大小事了解最多的人,他那里理应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严谷的房间在北侧主楼二楼最东边的角落,上了别墅的扶梯,往右手边去,首先经过的是宗一正夫妻的卧室,从卧室门前经过,浓浓的香水味如潮涌至。

    “富有的人对钱的态度真的是难以理喻,闻着如此昂贵的香水,如同清水般浪费。”左佑心想着。

    “严叔,给您添麻烦了,家里遇到这样的事儿,您应该也很痛心吧?本来不想急着打扰您,但是宗小姐说您是对家里和家人了解最多的人,让我多向您请教请教,这就来了。”

    左佑谦恭地坐在严谷对面,严谷脸上肉眼可见的憔悴,足以验证宗一正的遇害对他的打击之大。

    “哎……我和里树,不,一正的父亲是老友,看着他长大的,你说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心伤臆啊……”

    左佑轻拍着严谷的手,继续问道:“宗小姐说雷雄枫是个人精,满腹坏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严谷此时收起面上的哀痛,严冷道:“左先生,我是一个管家,管家嘴上可从来出不了主家的坏话啊。”

    “有比找到杀害宗先生的凶手更值得您慎重考虑的事儿吗?”

    严谷闻言,缓缓将头低埋,将脸掩在双手里,狭小的房间里渺无音色,左佑在对面注视着严谷,两人之间的空气异常凝结。

    时间约摸沉寂了三五分钟,严谷复又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似有些许泪丝,点了点头,锐利地凝视着左佑,眼里看着存有少许怒火,道:“雷雄枫是夫人的发小,在他出国留学前,和夫人曾恋爱过一段时间,等他留学归国,夫人和老爷已经成婚,但是两人的关系一直十分近密,是挚友也好,情人也罢,我做为管家就不妄下定论了。”说完,严谷摆了摆手,示意左佑可以离开了。

    左佑起身弯腰行了一礼,也不再做过多逗留。

    下楼收拾了大堂桌台上的口供记录,出了别墅大堂的大门,门外已是黑天,别墅门外广场上,封洛开着车灯,在外等候。

    左佑行至车旁,放眼远眺,山对岸的撒得勒港已经亮起了夜灯,灯烛辉煌。

    “好景……不长……”左佑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