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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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枫树门稻花香

    这一年的夏天,天气有些炎热,县城的车辆来回穿梭,显得十分繁忙。城市的建设如火如荼,根据县委县政府的发展规划,县城正在往城南、城北发展。过去,这座县城只有赣新大道和梅林大街两条主干道,骑摩托车在县城一个来回也就十来分钟。光彩大市场开业的日子恍如昨日,那时候兰花的两个儿子还小,光彩大市场开业的消息从县城传到了百余里外的鹭河,传遍了各个乡镇。

    开业那天,光彩大市场举行了盛大的抽奖活动,只要花几块钱就有可能抽到一套房子、一辆汽车或几十万大奖,抽奖的消息家喻户晓,光彩大市场就如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将各个乡镇的人都吸引了过去,抽奖当天锣鼓齐鸣,人山人海。光彩大市场建了一个两个足球场大的县人民广场,当年抽奖活动就在那里举行。光彩大市场有两个大门楼,一南一北,一进一出,车辆川流不息,商旅来来往往。光彩大市场的房屋和店面建筑采用了客家传统建筑风格,门窗、屋檐、屋顶设计得古色古香,从高空往下俯瞰,整个大市场就如一座大型的客家围屋,在县城拔地而起。光彩大市场门口的赣新大道,向北可以通往鹭河古镇,向南过了农校、东河大桥,不用几分钟就是市区,与赣新大道平行的正是梅林大街,兰花的大儿子满堂就曾在那的县中读书。

    兰花还清楚地记得,多年前的一个暑假,正值双抢时节,她带着两个儿子在横江收割稻子,村里人带来口信说,村委会有一封满堂的信,兰花从稻田起身,拔起沾满泥土的双脚,直奔村委会将信打开一看是满堂被县中录取的通知书,差不多同时,鹭河老街张贴了一张诺大的喜报,鹭河十几个同学被县中第一批次录取了,满堂是其中一个。

    忙完双抢,兰花在家里设宴摆了一桌酒席,兰花的母亲冬英和亲朋好友都前来庆贺,冬英从家里搬来了一个木箱子送给满堂,箱子虽然陈旧但结实,散发出一股樟木芳香。眼看就要开学,兰花没有大山的消息,满堂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开学前一天,兰花带着满堂将谷仓的稻谷推去老街变卖,几乎把谷仓里的谷子全部卖完,才勉强凑够学费和生活费。兰花小心翼翼将钱包好放在了满堂的木箱里,将木箱绑在自行车行李架上,送满堂去鹭河汽车站。

    兰花说:“我们家世代种田,你总算熬出头来了,去县城好好读书,稻谷卖完了,过了重阳还会有,只要你学到东西,知识装在肚子里,别人拿不走抢不走,这一切都值得了。”

    满堂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说:“妈,我不会让您失望,您回去吧。”说完,班车开动了,兰花笑着在车窗外向满堂招手,目送满堂的车渐行渐远。

    兰花去过两次县中,两次都没有见到满堂。一次是天气转凉,她怕满堂冷着,特意从鹭河来县城给满堂送衣服,但学校管理严格,兰花将衣服放在门卫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第二次是满堂的爷爷去世,兰花来学校寻满堂回去给爷爷磕头送终,但是兰花大字不识,进了县中也没有找到满堂。办完了丧事,兰花和大山一起外出打工,一家人各奔东西,他们在鹭河的房子常年空空荡荡。每次过年,是回乡也是团聚,兰花都要里里外外搞卫生,把厨房的灶台和玻璃擦得干干净净,房前屋后都清洁得像冲洗过一般,被子衣服都要拿出来敲打翻晒。

    兰花记得满堂高考那年,儿子高考前一次模拟考试考了全年级二十名,这对有近万学生的学校来说,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兰花对满堂充满信心。听说儿子考上大学了,兰花和大山放下手上的工作,向老板结了账请了假便匆匆赶回了鹭河。满堂捧着录取通知书许久没有说话,原来他想再读一年高三。兰花上前抱着满堂,摸着自己肿大的脖子说,她得了甲亢,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说着说着,兰花就落泪了。满堂说他不上补习班了,开学了就去省城读书。大山站在房门口,吸着香烟,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老表,买票咯,县城到鹭河十八块。”兰花的思绪被售票员打断了,大山掏钱付了车票,此时汽车刚好经过县中门口。有人议论说,今年县中高考成绩创造了历史,整个地区有25个学生考取了清华北大,县中就有5人,其中有两个还是鹭河谁谁家的孩子,真是祖坟冒了青烟,祖上积了殷德啊。

    大山对福林说:“俩孩子考取了清华北大,是全鹭河人的喜事,到了乡镇,我们去酒店喝碗水酒庆祝庆祝。”

    兰花忙说:“人家考清华北大,你高兴个啥?”

    大山说:“你看,鹭河出了人才,我们回乡了,这不是双喜临门嘛。”

    兰花说:“要喝酒可以,我去给你们买,不要到酒店喝得像癫佬子一样,喝醉了连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大山看兰花病刚刚好些,不和她计较,只好答应说:“行行行,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

    班车过了县中在县玩具厂站台停了下来,又有人上车了。售票员和乘客闲聊,说自从县里举办了世界客家恳亲大会后,县里的客家氛围越来越浓厚了,县城到处可见“客家摇篮,养生福地欢迎您”的标语,建在城南的客家文化城是恳亲大会的主会场,现在慕名而来的游客也越来越多了。

    有老表搭话说,可不是嘛,城南以前一大片都是稻田,那时候夜里到城南,一个人都没有,一声鸟叫,整个城南都听得到,现在可好,处处是高楼大厦,客家文化城那边还建了十里樱花长廊和客家文化博览园,每年三四月份,樱花盛开的时候,县里举办樱花节,市里的人都来咱县里旅游,可热闹哩。还有城北也在搞建设,他们说南下打工,我说我不去,还不如留在县里,要么留在鹭河也行,种着田土,守着老婆,多好啊。他说完,整个车厢的人哈哈大笑。有人就说,你老婆身上有糖啊,非要天天粘着她?有本事的人都出去打工了。那人又说,乱打家拾,我就是从外面回乡来的,在外打工是吃年轻饭,我回鹭河来是吃田土的饭,既然都是吃饭,那我在鹭河照样可以把日子过好,再说了,在城市里打工打开门就得花钱,虽然赚得多但也花得多,我在鹭河就不同了,想吃什么就种什么,咱们鹭河四面环山,环境好,空气好,没有污染,吃什么都健康,你在城市哪有我在鹭河自在啊。旁人听了觉得在理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我们鹭河山好水好,关键是人也很好。”

    大山和福林听了这些人的对话得到了两个信息,一是县城迎来了大发展,城南城北在开发,留在县城也能找到活干。二是即使不去县城,在鹭河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人与人之间,比来比去,不是比谁钱多、谁当的官大,到头来还是比谁活得久,谁的命长,谁的两只眼睛看得远望得长。

    车里的老表又说,县城到省城的城际铁路也开工了,不要多久,两个小时就可以到省城了,到时候我到省城去看看,看看我们高官上班的大楼长啥样。

    兰花听了也笑着说:“大山,以后动车开通了,我们也去省城看看儿子。”

    大山说:“到时候邀请福林一起去。”

    兰花说:“那还用说嘛。”

    说着说着,班车驶出了国道,进入了省道、县道,没过多久,车子就进入了鹭河的地界了,过了一会,车来到枫树门。在鹭河人看来,到了枫树门就回到了鹭河,之所以叫枫树门,据说以前这里种了很多枫树,枫树高大挺拔,高处的树枝相互交织,在这里形成了类似拱形的门楼,人门就干脆把这里喊作枫树门。枫树门旁边的河流就是鹭河,以前有老者在鹭河旁垂钓,有孩童在这里玩耍,下雪了枫树门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所以鹭河人说“枫门残雪”“鹭河流水”是鹭河的两大景观。如今,枫树门旁边是一个砖砌成的高大牌楼,上面是当地文化名人写的“客家古镇鹭河”几个遒劲的大字,牌楼旁边竖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契真古寺欢迎您”。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平坦的金黄的稻田,风吹稻田,稻浪滚滚,鹭河人迎来了一年丰收的季节。稻田正中央是一条柏油路,路将稻田平均一分为二,连接了枫树门和圩镇,圩镇上是错落有致的红砖楼房,过了枫树门就可以看见鹭河的父亲山瑞峰山了,站在远处眺望,无论从那个角度看瑞峰山,他都巍峨无比,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瑞峰’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车子停在了鹭河车站,大山、兰花、福林下车了,虽然他们没有说:“鹭河,我们回来了。”但是眼前的家乡给人感觉实在太亲切了,鹭河的五墩桥、老电影院、新建的超市、豆腐脑、忠字牌、鹭河新街、鹭河老街、街中心的两棵大榕树、契真寺等,都如久别重逢的老友,看着不由得想起在鹭河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回乡后,时不时遇到熟人,时不时有人和他们打招呼,时不时有人喊他们到屋里坐。他们三人笑脸相迎,忙着一一应答“从哪里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等问题。大山和福林见了认识的孩子就抚摸人家的脑袋说:“这谁家的孩子,长这么大了,都不认识了。”当然也有的熟面孔,比之前见的时候显得苍老了许多,这就是自然规律,新陈代谢,后浪推前浪,一点也没有错。兰花回了家后,忙着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般,忙到很晚才停下来休息。不过,出了一身汗,兰花的身体状态逐渐恢复。大山看着心里高兴,想着等兰花彻底好了,他再约上福林到老街酒店,点一碗小炒肉,添一碗鹭河水酒,坐在沿街的桌子,看着鹭河人熟悉的面孔,走来走去、来来回回,也是一种享受啊。大山刚想到酒的事情,兰花就不知道从哪里提了一壶水酒回家了。

    大山说:“兰花,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啊,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兰花说:“只要不喝醉,我不会拦着你,我还给你炒小菜下酒。”

    大山说:“又唠唠叨叨了,烦不烦人,去门口喊福林来喝两杯。”

    兰花不愿意去。大山自己起身,嘴里骂完人,便站在家门口喊了两声福林,福林就一瘸一拐地来了。大山和福林边喝边聊,兰花在厨房给他们做鹭河的特色菜:鱼炖豆腐、酸菜炒大肠、东坡肉、白斩鸭等,乐此不疲,其乐融融。

    第二天,兰花在老街买了点排骨,买了箱牛奶和几斤水果就独自往槐花树前去看望她的母亲冬英。冬英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型的院子,一个院门进去有三栋房子,住了几户人家。院子里有草坪、有厕所、有排水沟,生活所需,一应俱全,院子里还有一棵老柚子树,柚子树的树皮大而粗糙,树干向阳生长,直上云霄,树枝从树干向外拓展,几十个柚子挂在树枝,知了趴在树上鸣叫,让年代已久的老屋焕发生机。兰花出嫁前就住这里,只是之前房子是租的,现在房子是弟弟忠明花钱画押买下来的。这个房子以前住着一个老地主,鹭河称其为“税户佬”,后来“税户佬”死了,房子留给了儿子,儿子到其他地方住了,就将房子分开来租给几户人家住,后来房子租久了,他人也到外地去了,就说干脆转租为卖,把房子卖给租户,忠明在广东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打电话给家里的哥哥忠平,叫他买下一部分来。忠平说他没钱,别说买房子,连讨老婆的老婆本都不知道在哪里,忠明知道这些年哥哥没出去打工,没什么积蓄便说:“你去买,钱我来出,到时候房子,我们兄弟俩一起住。”的确如此,忠平没读什么书,又因家贫没学什么手艺,一直找不到事情做,早些年帮亲戚把烟花爆竹、线香弄来家里做,做了再送回给亲戚挑去圩镇卖,后来有人告状说在家里做烟花爆竹危险,万一发生爆炸,左领右舍都要遭殃。村委会接到举报来家里检查,正好逮到忠平在给爆竹插线。村长说:“忠平,有人举报你在家里做爆竹,这样很危险,不能再在家里做了。”他很快就失业了,在家玩了大半年,天天在村里游荡,跑到祠堂旁看人打麻将,看久了人家就说:“忠平,我要去喂猪,你来帮我打一圈。”说罢,那人把位置让出来,拉着让他打一圈,结果一圈就打上瘾了,人家喂猪回来了,忠平还想打麻将。忠平人老实,没什么文化,不会算计,打麻将总是输,人人都喜欢喊他打麻将,村里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说:“人家忠平憨厚老实,你们只晓得赚他一个人的钱,你们会造孽哟。”说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就没人再拉着忠平打麻将了,忠平闲着没事干,就到村头的砖厂帮人推土、烧窑、制红砖,每天早上白白净净去,傍晚一身漆漆黑黑回来。不过,这样也好,他总算靠双手靠劳动养活了自己。弟弟忠明在外,他在家里做事,还可以照顾到母亲冬英,尽管冬英身子骨硬朗,但是有个儿子在身边,总算放心,就如车子买了保险一样,就算有磕磕碰碰,心里头也踏实。后来到了结婚的年龄,有人给忠平介绍了一个姑娘,姑娘是山里人,人长得高大干练,两人一见面就同意了婚事,没多久就结婚了。姑娘把家里收拾得稳稳当当,每次都给忠平烧好水,煮好饭,忠平从砖厂回来就有饭吃。姑娘心灵手巧,会做凉粉,艾米果,包粽子,有时候还挑去街上叫卖补贴家用,卖不完的就挑回来分给院子里的邻居吃,大伙都说忠平走了狗屎运,娶了这么好的老婆。没多久,他们有了个女孩,可他们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是第二胎又是个女儿,第三胎怀了个儿子,可惜没多久夭折了,姑娘抱着孩子哭干了眼泪,后来姑娘说要出去打工,就收拾东西出去了,结果再也没有回来了。忠平受了打击,也不去砖厂烧窑了,成天在家看电视,又有人喊他去打麻将,他破罐子破摔,成了祠堂打麻将的常客。兰花走进了院子,冬英坐在竹椅扇着蒲扇,忠平的两个女儿,一个快长大成人正在帮冬英洗衣服,一个在房间里看电视。

    见兰花来,两个女孩都喊着:“奶奶,姑姑来了。”

    冬英起身说:“兰花来了。”

    兰花应着说:“昨天从外面回来的,今天过来看看妈。”

    冬英说:“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啥?省点钱给满堂、满红结婚用。”

    兰花说:“妈,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他们结婚不花钱哩。”

    冬英说:“那倒也是。”

    兰花提着东西径直走进厨房,厨房还是老样子,一个土灶、一个水缸、一个木柜,一张八仙桌,再没有其他什么家具。兰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娴熟地拿来大碗,把排骨倒了出来,用水冲洗干净,拌了些生粉,用小炉子生火直接炖排骨汤。

    冬英忙说:“兰花,你还是没变,回家了就勤快得没停。”

    兰花说:“妈,变老了,你看满堂满红都出门工作去了。”

    冬英说:“那也是,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一晃,你爸撒手走了都好几十年了。”

    兰花说:“妈,不说这些了,忠平呢?”

    一提到忠平,冬英就直叹气说:“忠平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嘛,两个孩子也不管。大女儿初中毕业后去读了职校,读着读着,学费和生活费都缴不上,只好把孩子叫回来。二女儿就更不要提了,在学校上着课,自己一个人从学校偷跑出来,走到了跃进门那,后面不知道怎么回来,又不会问人,就一直往外走,走到枫树门,幸好村里人看到了,连忙把她带了回来,初中没有念完就回家里了,俩孩子天天在家陪着我,这样也好,还有人陪着我说说话。”

    兰花又问忠明的消息。冬英说:“忠明这孩子懂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自从你嫁去了刘屋,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就全靠忠明了。从忠明出去打工的那一天起,他就交代他哥忠平,以后他那分田地就给哥哥种,不需要租金,只要够我吃就行。不让我下田种地,要我在家里享福,买好柴火给我烧,还每个月给我邮钱回来。人人都羡慕我,我说有啥羡慕的,我老公死得早,只有靠子女了。忠明结婚、老婆生孩子、在县城买房子,这些全靠他自己,我什么也帮不上。”

    兰花说:“妈,你就只管身体健康,好好享受晚年生活,其他啥也别想了。”

    冬英说:“我啊,年纪大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可要保重好身体,将来还要帮忙带孙子呢。”兰花看了一眼水缸发现没水,挑起铁桶和打水桶说去井坪挑水,冬英也没有拦着,看着女儿也年近半百了,感慨万千。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虽然日子不尽如人意,但总归是越过越好了。就拿去银行取钱来说,以前要一大早去邮电所排队取钱,去晚了一点还取不到。后面自己办了存折,想去哪家银行就办哪家银行的卡,就图个方便。还有农业税金的事情也深有体会,以前不仅要到镇里的粮站纳粮,还要缴纳承包金、农业税等等。去粮站交粮,天还蒙蒙亮就要出发,不然排队排到后面去了,一天也还不了公粮。还公粮的稻谷还得晒干净晒干燥,稍微有些瑕疵,粮站的人就不收稻谷,还得再折腾一遍。缴纳承包金就更不用说了,村干部三天两头来催缴,交不上就把家里的东西搬走直到缴上了为止。现在好了,不要缴纳公粮,也不要缴农业税,国家还给种粮补贴了,这在过去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平日里,冬英和门前屋后几个老人坐在柚子树下聊天的时候,他们常说:“我们以前过的日子苦啊,在跃进门炼过钢铁,在斜坑修过水库,在鹭河搞过堤坝,在麂滩修过路,现在苦尽甘来,我们什么事情也不用做,没事就到鹭河老街逛逛,不要说有种粮补贴,就连养老金镇政府都想到了,每个月还给我们发钱哩,我们就是老了,我们啊只希望多活几年命,多看看新时代,多过过好日子,就知足了,感谢政府,感谢中国共产党啊。”

    兰花挑水回来,冬英也是这样和兰花说:“感谢政府感谢党,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兰花接着说:“妈,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就回了刘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