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小文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直到筋疲力尽，这才停下冲刺，靠在一棵树旁休息。小文刚把气息调顺，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座幽深广袤的森林。林内草木茂盛，古老的巨树枝丫横生。即使这是正午，阳光也透不过分毫。阴风冷冷、枯叶萧萧，一阵凉风吹过，地上的黄叶跟着滚动起来，整片森林都发出“唰唰”的声音，显得十分萧肃。小文缩了缩身子，突然，在前方层叠的树叶里发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背身蹲坐，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搭着凉棚，好像在张望什么。小文心生疑惑，原来，自己并不是第一个从池边跑出来的异类。他一边想着，一边缓步上前，心里充满忐忑和向往。终于来到他身后，小文刚要打招呼，那个异类却提前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表情怪异的脸。他作出禁声的手势，搂过小文，又指向下面，神秘兮兮地对小文说，“你看下面……”

    吴生左手拿着银行卡，右手拿着一张纸条，耳边响起了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胡警官曾对他开的玩笑，“如果有一天我壮烈了，我就把工资卡给你，再给你留下线索，你帮我接着查。”那时候，吴生只以为是一句玩笑话，可看着眼前的东西，再联想到早上胡警官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嘱托，感觉他似乎早就计划好了这件事。

    一瞬间，吴生的脑子就像炸了一样。胡警官是死是活？要是死了，怎么死的？谁下的手？什么时候？如果没死，为什么留这个东西？为什么不露面？和付史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打电话为什么气喘吁吁？是在逃跑还是干什么……无数个问题一股脑全都堆到了吴生脑子里，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思考。

    “不能真的壮烈了吧……”吴生心情复杂地打开了纸条——有鬼。田婆，铁来县南岗村。

    上面除了这十个字，什么都没有。“田婆……这不是付史说的那个田婆吗？通过上次的对话发现，似乎付史和田婆有着什么关系。胡警官查到了？”吴生正在尝试把思路捋顺。

    吴生把纸片前后仔细翻瞧了一下，发现纸片形状呈梯形，一侧边缘是不规则的细小锯齿，由内向外以非常微小的趋势变薄，应该是匆忙间临时从一个日记本上撕下来的。字迹非常潦草，“婆”字下面“女”的连笔方式和胡警官的书写习惯一样，确定是胡警官的笔迹。而且纸片左上角有微微的卷曲，也是胡警官写字时左手习惯性的小动作。

    吴生掏出手机，又给胡警官打了一下电话，不出意外，还是无法接通。“报警吗……”，吴生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报警找一个才十几个小时联系不上的成年男性？说是四大悬案里面的嫌疑人有可能害了他？”镇静了一下，吴生还是决定不能报警。其一，“有鬼”是黑白两道的黑话，意思是有内奸，如果贸然报警，到时候有可能吴生连自己都保不住。其二，四大悬案是绝密，一般警员接触不到，更何况自己这个局外人，说出去会被认为是泄密，而且说起来太悬，可信度很低。其三，胡警官留下了查下去的线索，证明他先于自己一步，只不过预感到查下去会有事，才会留下线索，最起码，在留下纸条的时候，他还没事。所以，如果想尽快确定胡警官的安危，备不住顺着查下去，还能尽快赶上他的进度。

    想到这，吴生按了按呼叫铃，不一会儿，服务员开门走了进来，看到锅里被清空了，随即笑盈盈地问，“吴先生，还是加两串腰子吗？”吴生摆了摆手，问，“这桌是谁定的？什么时候？”

    服务员回想了一下，说，“就是总跟你一起来的另一位大哥啊。中午时候来订的。”吴生皱了皱眉，心想，早上打电话说请吃饭，证明胡警官已经有了新发现。他中午又到这订了桌，证明那段时间还没发生什么，或者已经暂时躲开了什么。从早上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当面说清，或者电话说清，为什么非要采取这种方式传递消息？是有什么难处不能和我直接交流吗？

    “其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吗？”吴生接着问。“别的……就是孙先生走的时候打包了点半成品肉串。”服务员被吴生问的莫名其妙，正好另一边有人按铃，就借势出去了。

    “孙先生？胡警官留的联系人是孙先生……”吴生被这套操作弄得有点懵。不跟我直接联系，报号孙先生，还拿了肉串……突然，吴生一拍桌子。对了！不跟我直接联系，但仍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意思是他被监控了，和我接触，会把人引到我这里来。而订桌用的是孙先生的名字，是以防他走后有人来用他的名字查什么。打包肉串，是因为肉串和存酒的地方在同一处，可以留下信息，而且跟踪的人看到他买了东西出去，也可以降低被人怀疑订桌的嫌疑！

    行啊，胡警官！你这套小连招挺丝滑啊！不过，前几天胡警官还可以和我见面，自打救出了鹿小婷，立刻就失踪，看来，跟这件事跟付史脱不了干系。让你一个有枪的人被弄得东躲西藏，这老闭灯背后，应该还有其他的力量。看样子，以后的行动，还得小心为上才是。

    想到这，吴生突然感觉胳膊有点沉，他顺着袖口看去，发现鹿小婷正一边拽他的袖子，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嘎哈？”吴生这功夫正发愁，显得有些不耐烦。鹿小婷咽了下口水，试探性地问，“那个腰子……啥味儿的？”

    ……

    第二天一早，吴生带着鹿小婷登上了去往铁来县的长途汽车。铁来县是出名的环水县城，特别是南部的南湖，分成戏水、观景、游玩等很多区域，还有贯穿其中的带状公园，是近郊旅游的著名景点，每到周末，周边乡镇和县市的游人纷至沓来，热闹非凡。鹿小婷望着沿途的风景，“哇”了一路，给旁边昏昏欲睡的乘客造成了很大困扰，吴生不得不一个劲儿站起来给人家赔不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恨不得四十分钟都在站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地方，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很热情，听说他们要去南岗村，立马来了兴致，“南岗村？你们也去找田婆问米啊？那这时间可就有点晚了。”

    问米，是宋朝时期兴起于两广一带的民间巫术，主要是在世之人通过问米婆过阴身的方式，与去世的亲人沟通。所谓过阴身，实际上就是让死去之人的魂魄依附到自己身上，从而实现短暂复活的方法。因为做法的时候，施法之人都会在桌上放一碗米，所以久而久之，问米婆这种叫法就流传了下来。据坊间流传，问米婆一般都是阴命，要么是无儿无女，要么是克父克母，就连丈夫也大多会死于非命。也正是这种极阴的命格，才能让问米婆游走在阴阳两界之间，与游魂建立联系。

    吴生之前下乡蹲点研究的时候，曾听过问米婆的传说，那真是神乎其神。但他总觉得这里面还是有可操作的空间。因为，从目的来看，活人找死人唠嗑，无非就是表达思念或者询问事情两种。对于前者，问米婆可以逢场作戏，来一场和睦团圆戏码即可；对于后者，关于银行卡密码、钱财宝物在哪这些问题，问米婆又可以含糊其辞，说个大概就行，甚至一说到关键信息，就可以浑身一抖，说人家亲人走了。而在这个过程中，问米婆可以在做法之前询问生辰八字、和死者关系、死因等信息，再加上来人的言谈举止、衣着面貌等，就比较容易推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坏、家庭状况等，这种察颜观色、见风使舵的能耐，社会上也比比皆是。同时，前来问米的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有求于人，见到问米婆本身就矮人一头，问米婆完全可以利用这种无形的心理优势故弄玄虚，操控局面。而且，问米之人对此大多有顾忌，问米婆说得准，他会服得五体投地，就算说不准，他也不会事后翻脸，大不了就是传一传人家不灵的坏话而已。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吴生听过的匪夷所思的故事，但故事的真假也都无从考证了。

    不多时，出租车在一条村道上停下了。司机师傅伸手往右边一指，说，“老弟，到了，你往里面一走，想找不到都难。”吴生付完车费，带着鹿小婷下了车，顺着岔道往里一看，嚯！这特么是车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