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的小院，如今冷清了不少。清晨刚练完，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边，谢道韫突然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直到……

    “小姐！”

    霜儿的声音让谢道韫回过神。

    “怎么了？”谢道韫坐下后，脱口而出。

    “我都叫小姐好几声了。”霜儿撅着小嘴，一脸我很生气的样子。

    “咳咳……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刘公子是在纳妾。”

    “是纳妾？不是，娶妻？”谢道韫听完，突然提高了声音。

    “是纳妾，刘公子亲口跟我说的。嗯，小姐，你还关心这种人做什么。”霜儿此时还在为自己家的小姐抱不平。

    明明小姐对那个男人那么好，结果有了新欢之后拔腿就跑，翻脸不认人。呸！渣男！

    突然，霜儿又不禁想到小姐之前说过的话。如果谢老爷不同意的话，谢道韫也不会嫁给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太可能与之成婚，还在撩动人的心弦，这么一想，自家的小姐好像也……

    不对！不对！不对！小姐没错！我也没错！都是刘愈的错！死渣男！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谢道韫故做矜持道。

    “真的只是朋友？”霜儿的目光中充满怀疑。

    “霜儿！”谢道韫突然提出音量，打断了小侍女的逼迫。

    “是是是！小姐你喜欢就好。但我就不明白了，他现在纳妾了，你怎么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虽说纳妾不是娶妻，但还不是移情别恋。而且不都是先娶妻再纳妾吗？为什么那个渣男要反着来。难道说妻位是留给别人的？

    咦！

    突然，霜儿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她偷偷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

    仔细想想，以那位刘公子的才智在明白小姐的身份后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困难。那现在这样……彼此的默契？

    这一刻，霜儿突然觉得聪明人的世界好复杂。

    “有吗？没有，那是你的错觉。陈布已经将事情上报，我可能不久之后就要回建安了。”说到这里，谢道韫又不禁叹了口气。

    “……”听到这里，霜儿陷入沉默。

    “走！”谢道韫突然起身，开口道。

    “去哪儿？”

    “刘家！”

    有件事她急需去确定。

    刘府，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清，如今这里又恢复了三人生活的状态。但说是府，其实也就是比普通人家大一些，却也无法与卢府相比。记忆中，此前一直是三人生活，甚至连个下人也没有。

    说拮据可能有些过，但却也并不是大富大贵就是。甚至，如今双亲失踪，刘愈连他们藏的私房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所幸这几天找出了一些也足够日常用度。

    听到敲门声，刘愈放下手中的笔，对两姐妹说了一声，随之去开门。

    门开后，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语。

    “请！”片刻后，刘愈先开口。

    两人一路漫步，最后来到书房。对于两姐妹，刘愈没什么好隐瞒，而是直接带谢道韫来此与她们一见。

    见此，谢道韫反而放下心来，她认真的打量着两女，随之开口问道。

    “这便是你说的那对姐妹吗？”

    谢道韫的打量二女的眼神仿佛是大妇在打量着小妾，一时间不禁让二女有些胆怯。之前纳妾的时候，赵言就告诉过她们，刘愈很可能已经与一位女捕头订亲了。

    若是眼前之人，那日后过门少不了会彼此接触。

    刘愈点头，并用鼓励的目光向二女示意。

    “合德见过姐姐！”赵合德恭敬行礼道。

    “飞燕见过姐姐！”赵飞燕也随之行礼道。

    言辞之间，她们以姐妹相称，也暗自希望眼前的女子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所幸谢道韫并没有再说什么，她的目光不自觉放到桌上。

    “你在教她们读书识字？”

    谢道韫这次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刘愈。对此，刘愈无奈的笑了笑。

    “请不起家教，就只能由我来当这个先生了。飞燕与合德以我为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教得还不错。”

    “夫君太自谦了。”赵飞燕主动说道。

    他们由衷的觉得刘愈教得很好，而不是为了讨好夫君的单纯迎合。

    “你真奇怪，一般人的话，不是希望自己的妾室们少读书吗。”话语间，谢道韫的手翻动着桌上的层层纸叠。

    “你口中的一般人指的是什么人？”刘愈来到谢道韫身边，整理着她放到一边的纸墨。

    这样的举动落在二女的眼中，越发让她们确信眼前的女子便是刘愈心中的那位妻子。

    “我的族兄弟，还有其他……其他同辈，他们大多都觉得女子不应该读那么多书。”说到这里，谢道韫的表情有些暗淡。

    身为一个女人，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这是许多世家男子弟最真实的想法。

    “更不应该学武？”刘愈故意打趣道。

    “知道你还说。不过父亲倒是常说，人应该趁着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多体验一些不同的生活，见一见不同地域的风景，不然等到老了俗事缠身就没那个机会了。”说到父亲，谢道韫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

    她之所以有现在的机会，大多要归功于父亲。不论是习文还是学武，她父亲都是带着鼓励让她继续下去。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赵合德喃喃着，不禁想起之前刘愈说过的话。

    “诗酒趁年华。妹妹好文采！”谢道韫眼前一亮，夸奖道。

    “姐姐说笑了，合德方才之言乃是夫君所做。若说真的有文采，也是夫君有文采。”赵合德轻笑间为自己的夫君说着好话。

    “这些是……”突然，谢道韫被纸上的字迹吸引了目光。与目前主流的大开大合行云流水的风格，眼前这些字透露着一种特殊的感觉。

    “都是夫君写的，让我们当作字帖使用。”赵飞燕适时说道。

    “这些字很秀气。”谢道韫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感觉。

    嗯，秀气。若只是看字，很容易让人觉得这可能是出自一位女性的手笔。可如果看看刘愈的样子，又忽然会觉得这些字仿佛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