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亨胳膊肘碰了碰邓宝明：“春风哥说这话什么意思？”

    邓宝明知道好友不懂这些，低声道：“春风哥这是警告猪贩子，别走过去吓得猪不敢吃食，主家不开心，有可能猪就不卖了。”

    叶亨奇道：“为什么？猪为什么怕猪贩子？”

    邓宝明：“猪贩子和狗贩子身上都有一股味儿，再凶的狗看到狗贩子，都会吓得浑身发抖，猪闻到猪贩子身上的味道，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顿时就没了心情吃食，吃的少，农户卖钱就少。”

    邓宝明这样一解释，叶亨就懂了。

    农村卖猪都是猪喂过后逮上秤的，猪吃的越多，卖家越合算，这也是为什么猪的最后一顿饭，非常丰盛的原因。

    对于农户在卖猪前喂食的做法，猪贩子无所谓，因为他们比农户狠。

    喂了一年的猪要出圈了，农户多少有点舍不得，最后一顿都是用货真价实的粮食来喂猪，虽然是为了让猪多吃些增加重量多卖钱，但其中也掺杂个人感情。

    而猪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把猪拉回家，在倒手卖出之前，直接用皮管子插猪肚里灌水，灌水远比喂食多。

    有的猪被活生生灌死。

    杜春风这样一说，猪贩子立即停下前往猪圈的脚步，笑着走过来掏香烟给几个人抽。

    看着猪贩子递过来的香烟，叶亨摆手：“戒了。”

    “哎呦喂，叶亨戒烟了？是不是你家周玉彤给你下达命令了？！”

    杜春风总算是抓住叶亨小辫子了。

    “叶亨，你说的话我咋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呢？难道真如杜二哥所说，你家周玉彤给你下圣旨了？”邓宝明知道叶亨烟瘾大，打麻将时一根接着一根。

    叶亨双手缩在袖笼里，缩着脖子靠墙，咧嘴笑道：“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啊，一个个的都怕老婆。”

    “宝明和春风是不是怕老婆，我不敢说。但叶亨我是知道的，就算全村小青年都怕老婆，他也不会怕！”

    廖二婶在猪圈门口笑着说道，今天这三头肥猪的食量，比往常大了许多，可以多卖不少钱呢！

    “表婶，为什么这样说呢？”别村嫁过来的少妇刘明珠问道，说着她的一双眼睛在叶亨身上晃悠。

    刘明珠的男人王银龙身材矮胖，木讷少语，在窑厂里干活打土坯，她在家里称王称霸，把公公婆婆骂去自留地里盖了两间草棚住，公婆走后她更大胆了，时不时勾搭村里的年轻后生。

    叶亨身高一米八二，自带痞帅，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嘴角带着淡淡的邪气，四肢修长，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叶亨的媳妇温柔贤惠，叶亨在外抽烟，喝酒，打麻将，赌钱，她从来没去找过，换了别的媳妇，还不把他老叶家老祖宗骂醒了。所以，周玉彤不会强制叶亨戒烟。”

    廖二婶大咧咧的说话不带心眼，她男人和老叶是老表，这话她能说。

    “二婶，有你这样夸人的吗！”

    叶亨嘴角一抽的说道。

    没办法，在农村表婶说表侄，就是不带留一点情面的，被说的还不能生气。

    回想自己以前确如廖二婶所说，他在外抽烟，喝酒，打麻将，赌钱的时候，只有他妈和他爸敢去找他。

    刚结婚，他恋着新婚妻子晚上哪都不去，两个月后周玉彤怀孕，他就耐不住寂寞，扔下妊娠反应很大的妻子出去打麻将鬼混。

    见儿媳妇妊娠反应大，叶亨还去打牌，老叶很生气，开始训几次他还听，后来因为此事父子俩起了点小冲突。

    当时他喝高了打麻将到天亮，老叶很生气，用鞋底揍了他几下，他把鞋抢下来扔掉，虽然这不算还手，但老叶就此对他有了点隔阂。

    在老叶那个时候，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被打的儿子是不许动的，而且打过以后还不跟你说为什么打你，让你自己去想透彻。

    父子之间一巴掌沟通完毕。

    大儿子叶子龙出生后，他依旧我行我素，对他失望透顶的父母管不了他也就放手了，而经过他出轨风波的周玉彤之所以跟他继续过下去，是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委曲求全也是想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

    周玉彤知道，如果离婚，孩子留给叶亨，跟着这样的父亲，孩子这辈子基本上就完了。她带走吧，拖油瓶的孩子是不招待见的。

    “叶亨，你咋说戒烟就戒烟了呢？”

    一直想找叶亨说话的方静问道，然后对邓宝明道，

    “宝明，你看叶亨那么大的烟瘾都戒了，你也戒了吧！”

    “叶亨，你是怎么戒烟的跟二婶说说，你二表叔每天早晨起来咳痰，吐的地上到处都是，可埋汰死了。”

    廖二婶说着皱眉头，她男人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靠在床头抽两根烟才能下床做事，这期间咳嗽不停，吐痰不停。

    “周玉彤怀孕了，为了孩子着想，我戒烟了。”

    叶亨记得，廖老二烟瘾太大，后来查出肺癌，五十出头就走了，临死前还抽了几根烟。

    廖二婶瞪大眼睛，惊讶道：“几个月了？”

    叶亨道：“四个多月了。”

    “你妈可真会瞒着，不过你家玉彤看起来身材还是麻杆一样的好，不像是怀孕的样子。”廖二婶接着说道，“你们看看，叶亨多疼媳妇！这么大的烟瘾，说戒就戒。”

    “周玉彤是第一胎，第一胎肚皮子紧，看不出来正常，怀第二胎时，四个月就能看出来了。”

    刘明珠说着，下意识的朝方静的肚子瞄了一眼，方静跟她家就隔着两户人家，平时聊天，邓宝明她妈话里话外，没少抱怨家里养了一只不下蛋的鸡。

    这时候农村人就讲究人丁兴旺，结婚两三年没怀上娃的女人，往往不受婆家待见。

    方静顿感不自然，她和邓宝明结婚两年半，无论邓宝明怎么努力，她这肚子就是没动静。

    刘明珠感到了来自方静的异样，连忙转移话题：“叶亨还怪能的唻，结婚半年未到，媳妇就怀孕四个多月，这能力，啧啧啧......”

    众人哄笑。

    方静笑得有点不自然。

    说话间，廖老二骑着三轮车带着一个磅秤回来，几个后生上前合力抬下，然后在秤上横放一扇门板，买方和卖方一起校秤。

    猪贩子的三轮车上带有磅秤，但卖家不用。

    谁知道猪贩子有没有在秤上搞鬼。

    农户养头猪，基本上从年头养到年尾，都想在年底卖个好价钱，开开心心过大年，因此被猪贩子在秤上坑过的人还挺多，有人抓到过猪贩子身上带着吸铁石，还有人抓到过猪贩子往秤砣里加东西......

    这时候三头大肥猪肚子吃的鼓鼓的，走路肚子都在晃，满头满脸满耳朵都是猪食的渣子，廖二婶和女儿先把两头猪赶回猪圈。

    瞧着三头二师兄，杜春风撅嘴：“乖乖，这三头猪每头都得有二百七八，可不好对付，等会儿大家一起上手，确保一下子就把它放倒，让它四条腿不连地，要不然它发起狠来，能累死人。”

    众人点头慢步上前，各站各位。

    叶亨上前几步，杜春风拦住他，对手拿绳子的廖老二道：“二表叔，你把绳子给叶亨，让他扎绳子。你年龄大，抓猪的后尾巴，我们几个抓耳朵，抄腿。叶亨虽然有力气，但逮猪要的是经验，他没经验，光凭蛮力不行。”

    叶亨打架在行，十里八地的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但干农活逮猪可不是有蛮力就行的。

    “叶亨，你就专管扎绳子吧，逮猪这活不是你能做的，你别连累大家跟你一起受累。”邓宝明直言不讳。

    叶亨不服，上前：“我可以的。”

    廖老二一脸关心地拦住他，把几根麻手塞到他手里：“等会儿我们几个把猪放倒，你扎绳子。”

    叶亨只能默默的接过绳子，站在众人身后。

    剩下的那头猪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走过来的几个人，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哼哼”两声想要逃进猪圈，却发现猪圈门已被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