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秀扬起巴掌轻轻打了儿子一下：“你这个小混蛋，哄侄子的山芋，又抢妹妹的油沓子。”

    叶亨脸皮厚，顺手端起叶利盛给周玉彤的一碗玉米稀饭，抱着又香又脆的油沓子边走边吃，朝猪圈走去。

    他听见小崽子们在争奶吃，吵吵闹闹很热闹。

    果然，两个捣蛋鬼这边吃两口，那边吃两口搅的大家不安宁。

    叶亨觉得有趣，把碗放在猪圈门墙上，看得津津有味。

    “叶贞，我这块你先吃，我还不饿。”周玉彤把自己的那块油沓子递给叶贞，小姑子嘟嘴的样子很萌。

    叶贞不要，笑得白齿红唇：“二嫂，你就惯着他吧！”

    老太太却道：“叶贞啊，你二哥累了一早上，男子汉饿的快，你就让他先吃呗！我这块给你。”

    “他累啥了，就带狗出去兜了一圈就叫累？他是切过猪菜了，还是刷锅洗碗挑水了？”

    叶贞本来没啥，二哥跟她闹着玩她知道的，但奶奶这样一说，她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

    她从起床到现在就没闲过，挑水，洗锅，剁猪菜，切摊油沓子的菜，搅拌玉米面子，她才十四岁，两桶水六七十斤，她来去数百米挑了四桶水。

    此时农村还没有自来水，家家吃水要去村子当中的那口井里去挑。

    村里那口井很深，井水甘甜如泉，每到冬天井口热气腾腾，老人们都说这口井通向龙眼，是本村的命脉，养育了无数人。

    自家牛棚边的那口井打得不深，井水碱大，平时用来喂猪饮牛，冲洗牛舍、马舍、猪圈，冲厕所，家人洗澡，但人喝不行。

    叶贞的话，叶亨听得清清楚楚，暗说叶亨你这个家伙确实不像话。

    叶亨知道，从家里到水井边单趟得有二百米，叶贞十四岁的女孩子，挑两担水不容易。

    平时大哥不出车都是他挑水，大嫂有时也挑水，周玉彤嫁过来也挑水，怀孕后婆婆就不让她挑了，今天做煎饼大家都忙，所以叶贞就去挑水了。

    “叶贞，怎么跟你奶说话的？”虽然疼爱小棉袄，但老叶还是得向着娘。

    答和娘就是他的天。答不在了，谁也不能对娘不好。

    答去世前在病床上叮嘱过他，要好好孝顺娘。

    知道老太太的地位崇高，周玉彤和叶利都安慰叶贞。

    叶贞眼圈有点红，自她记事起，奶奶就事事偏心大哥二哥，她不是吃哥哥们的醋，而是自己无论做的多好，在奶奶眼里都是应该的。

    很快，童苏云又做好一份油沓子，叶母切好给大家分了。

    老叶拿着一块油沓子刚咬两口，一个人走了进来：“俺大姑，才吃早饭啊！”

    是邻居廖老二，进门先问候老太太，这是村规，也是对长辈的尊敬。

    廖老二家和叶家之间隔着几户人家，平时关系都很好。

    老太太道：“是他二哥啊，来吃油沓子！叶利，给你二表叔拿板凳。”

    廖老二道：“不了不了俺大姑，我吃过了，我是来找俺大侄子叶元帮忙的。叶利你吃饭，我站站就走。”

    白石庄有好几百口人，姓氏也杂，本村结婚的男女挺多，一来二去的，整个村子里的人算起来，多少都沾点亲戚。

    平时只要是平辈的见面，基本上都叫老表，至于是几表却也无所谓。

    亲戚嘛，走动多就亲，走动少亲情就淡。

    “二老表，什么事？坐会儿。”老叶说着起身，把板凳递给廖老二，“我早晨下湖去了，刚刚回来，叶元赶马车去窑厂拉砖了。”

    “我不坐老表。今天我家卖猪，想找叶元帮忙逮猪的，既然他赶马车去了，那就算了。”

    廖老二说着掏出香烟。

    彭祖牌。

    农村找人帮忙，香烟开路不会错。

    “香烟就不用了，你那烟我吸没劲儿。”老叶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旱烟，笑道，“我不是在家嘛，等会儿我去给你家逮猪！”

    廖老二也笑了：“你就不用去了，你有肩周炎。”

    老叶甩了甩胳膊：“没事儿，这都习惯了，逮个猪不碍事！”

    都是一个村的熟人，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彼此之间找帮忙不需要客气，农村家家养猪喂羊，互相帮忙抓猪逮羊是常事。

    廖老二笑道：“那行，你慢慢吃，吃好饭再去，不急的，俺家里正在拌猪食喂猪呢。”

    黄文秀问道：“二表弟，你家喂几头猪？”

    廖老二道：“三头，都二百多斤。”

    黄文秀笑道：“发财喽！”

    廖老二谦虚的道：“发什么财哦，就是零钱聚总钱，赚了几车肥料而已，你家这两窝猪崽才值钱呢！”

    黄文秀道：“养猪崽费心劳神，大半夜的你表哥还得起来给它们生火取暖，没有喂大猪省心。”

    “都好，都好！你们吃饭，我去多找几个人帮忙。”廖老二说着离开。

    叶亨吃好摊煎饼，端着空碗走过来，故意往叶贞面前凑：“叶贞，刚才廖老二来干啥？”

    刚才廖老二只字没提叶亨，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反而得罪老太太，叶亨是倒油瓶不扶的人，全村皆知，找他帮忙，瞎浪费口舌。

    叶贞哪知道叶亨的鬼心思：“二表叔找俺爸帮忙逮猪。对了，俺爸肩周炎，二哥你替爸去。”

    叶亨等的就是这句话，刚重生不久，他如果事事争着上前，违和感太强。

    “啊？逮猪啊？！”叶亨故意犹豫了两秒，做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行吧，我替俺爸去。”接着对父亲道，“俺爸，你慢慢吃，我吃好了，我去帮二表叔家逮猪。”

    见叶亨能帮自己做事，叶父欣慰的点点头，这么大的小伙子廖老二刚才只字未提请帮忙，可想而知儿子的懒惰，满村皆知。

    老太太闻言连忙阻拦：“叶亨你不能去，让你爸去。”

    叶亨不解：“为什么？”

    叶贞也问为什么。

    老太太道：“你二表叔家养的猪二百多斤，你没逮过猪，别不小心被伤着了。”

    “俺娘啊，叶亨已是二十一岁的大小伙了，这么大的块头，连个猪都不能逮吗？又不是他一个人，好几个人呢！”

    叶文华对自己的老母亲也是无可奈何，顿足道。

    自家有事找帮忙，人家二话不说立马就到，那是村里人都给他叶文华面子，等有天他不在了，叶亨有啥事，请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乡里乡亲的，都是互相照顾、帮忙，人家有事请帮忙你不去，你有事人家也不会来。

    来往，来往，就是你来我往。

    叶贞也道：“就是啊俺奶，叶亨身大力不亏，比大哥都有劲儿，打架一个顶仨。俺爸年龄大了，就让叶亨去！”

    老太太把碗往桌子上一顿：“叫二哥，没大没小的，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你以为逮猪用的是蛮力吗？逮猪用的是巧劲。你二哥没抓过猪，去了傻乎乎的光用蛮力，万一被猪伤着怎么办？”

    “家猪又不是野猪，怎会伤人？”老叶虽然祥顺，但老娘太惯叶亨了。

    叶亨上前搂着老太太，说道：“还是俺奶疼俺！奶你放心，我去了保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凡事照眼行事，要是感觉不对劲，我就浑水摸鱼。”

    被孙子拥抱，老太太笑得露出那颗门牙，她给孙子支招：“抓猪的时候，你不要抓它前腿，猪前腿最有劲儿，你抓它后腿，它也拱不到你。”

    “俺奶果然经验丰富，女中豪杰！”

    叶亨这话真不是拍马屁，老太太年青的时候，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啥没见过，知道怎样逮猪最安全。

    叶贞撇了撇嘴：“俺奶还是花木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