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的话，明天咱们炒一点......”

    杨清饭后收拾好餐桌后，看着放在炕上的东西，一样样安排了起来，“这两罐头留着过年到林叔家里做客，这猪肉咱们明天先炼一下油......明天中午咱们炒个油渣白菜吃......”

    对于这些，张修文倒是没有吱声，自己不会做饭也懒得去应付这些事情！

    以前倒是巴不得所有东西都能进自己嘴里，但是现在却有些不想搭理这些事儿，现在三餐吃不好还是一回事，明年的现在可能想要吃饱都不一定有办法......

    “呼！”

    张修文站在门边掀开门帘子，倚在门框点了根烟抽起来。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除了东南角那连着隔壁大院的通道有大院那边的灯光照射进来，其他地方都没有一丝光亮！

    倒是地上的积雪跟缓缓飘落下来的雪花，还能看清那些莹白色......

    “哥，药好了......把药喝了！”

    “嗯，等会吧！”听到身后传来杨晋的声音，张修文转头朝着屋里看了过去，“放凉了再喝吧！你们晚上要是肚子饿的话，那糕点想吃就吃了......”

    “真的吗？”

    小六听到张修文这话忙从炕上站了起来，“我刚才算了，有八个呢......四个核桃酥，两个绿豆饼，那两个就闻不出来了......”

    “吃吧吃吧！”

    张修文摇了摇头，笑道“吃过就知道是啥味道了！”

    “好诶......那我今晚吃那个......”

    “那猪肉有一斤多呢，用不用留点过年的时候送人？”杨清提着一袋面粉跟网兜里头的牛肉、猪肉，“咱们留一点小年的时候包饺子就够了，还有牛肉呢！”

    “不用！”

    张修文摇了摇头，家里除了一个林先民算是故交，哪里还有什么亲友需要来往的呀！

    这个林先民倒不是当初老爹进京投靠的那个朋友，而是那个朋友的堂弟。老爹进京那时候靠的是他那朋友的帮忙才安置下来的，那会买了这院子没多久，他那朋友看形势不对劲，跟着家人变卖了生意就起飞了......

    倒也算仗义，临走之前还拜托他堂弟林先民多照顾一下张远！

    林先民年轻的时候就北上在某个亲属的生丝店里当伙计，为人老实木讷，但对于张远这混蛋倒也算不错。虽然觉得张远为人不大行，但是一个男人带着一溜孩子，倒也真心帮了很多的忙......

    “除了林叔家里备一份，其他的咱们自己都留着吧！”张修文说完便掀开了门帘子，随后朝着外头的西厢房走去！

    掀开褥子，看着里头那几张一块钱的钞票，张修文便叹了口气，呢喃道“没办法了，只能靠着你博一把了......”

    “老婆呀，原谅我！得活下去......”

    张修文把钱拿了出来，随后点了一遍就塞到了口袋里头！

    全身上下五块又两角钱，这不就是五二零了嘛......

    “我出去一趟，晚上给我留门！”

    刚走出西厢房，就看到正提着东西准备去放到厨房的杨清，张修文轻声说道“应该不会太晚回来！”

    杨清看着张修文，深吸了口气随后叹了一声，“嗯，去把药喝了吧......帽子跟围巾、手套戴上，你这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嗯，放心吧！”

    见杨清知道自己要去干啥，张修文也不做什么解释便走到了正房，端起桌上那碗中药就喝了起来，“呀......嘶！”

    小六正坐在炕上看着小人书呢，见张修文喝着中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道“大哥，用不用吃点糖？”

    “啊！”

    张修文赶紧把嘴里的药给咽了下去，摆了摆手“不用，那儿有包烟拿给我！”

    “噢......”张修杰把放在炕上的那包经济拿了过来，“这玩意闻起来好臭呀，苦不苦？”

    “苦倒不苦，就是有点恶心！”张修文摇了摇头，说完就拿着碗走了出去，见西厢房的灯亮起来了，便朝着房间走去！

    “碗给我吧！”

    刚进房里，就看到杨清正拿着手套跟围巾放在了客厅的圆桌上。张修文点了点头便把碗放了下去，随后穿戴好就转身出去了......

    “哈！”

    张修文迎着雪花缓缓地朝着外头走去，等到了外面的大街上感觉嘴里太苦了便停了下来，拿出烟跟火柴点上了，也算是暂时缓解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张大？”

    “哟，赵大柱！”

    张修文正缓缓朝着曹学军家里走去，就碰到了之前一块到城南耍钱的一个年轻人了。

    “去哪儿呀？”

    赵大柱黑黑瘦瘦的，虽然才年过二十，但是由于工作的原因跟那一脸麻子，倒显得有些老态，“去军子家里？”

    张修文笑道，“他也喊你了？”

    “嘿，还能不喊我......这好些天没见你去城南了，听说你被人黑了？”

    张修文不满地哼了一声，“八九不离十了！我那天晚上赢钱了，然后跟着老猫他们喝了点酒，完事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海子边去了，挨了一闷棍......”

    “不能吧！”

    赵大柱忙朝着张修文说道，“老猫那人不至于黑你那点钱！”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是谁......”

    张修文撇了撇嘴，“算了，算我倒霉呗......赶紧地吧，这雪看起来越下越大了......”

    “誒！”

    曹学军家里离自己家也不远，往北走一小段路再往胡同里头拐进去再走几步路就到了。到了人家门口，这嘴里的烟还没抽完呢！

    “军子，开门！”

    “来了！”

    曹学军家里是一个胡同里头的独户小院，不过只有两间坐东朝西的正房而已，房子面积看起来倒不小，就是院子挺小的！

    “嘶，这鬼天气......”赵大柱见曹学军开门了，忙走了进去，“这雪怎么越下越大呀！今晚说不准得搁你家过夜了！”

    曹学军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边关门一边说道“过夜就过夜呗，干脆咱们玩到天亮......”

    “我可不成！”

    张修文跟着赵大柱进了屋里，见炕上还有一个圆脸年轻人坐着呢，这人自己倒是不认识，但赵大柱却是认识的，“哟，棒槌呀，你今晚咋也过来了？”

    “这我哥们，李邦！这张大......”

    “嗯！”

    见赵大柱给两人介绍了一番，张修文跟着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就脱鞋、摘帽上炕去了，上了炕才感觉这身子的寒意渐渐消退下去！

    “军哥，我可不敢跟你们玩啥通宵......我这病还没好利索呢，这中药刚出门的时候才喝下去呢！”

    曹学军把煤炉子提到了炕边，听到张修文这话忙说道，“真的假的，玩到通宵又没啥！”

    “真不成！”张修文脱了手套坐在炕边伸手到炉子边上烤了烤，“顶多陪你们玩到十一二点，别到时候还得搁家里又得卧床一段时间，我这伤的可是脑袋！”

    赵大柱笑道，“没事儿，我刚刚喊了老八！老八说晚点再过来，咱们玩着呗......”

    曹学军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炕上那李邦说道，“棒槌，玩啥呀？叶子牌还是色子，我家里可没有牌九、马吊！”

    “色子呗！”

    曹学军听到赵大柱说要玩色子便朝着张修文看了过去，笑道“张大，成不成呀？”

    “都成，我可就不信那个邪......”

    “哈哈哈！”

    赵大柱朝着李邦笑道，“这张大玩色子从来可就没有赢过钱，每次玩色子刚开始倒能赢一些，但最后面一定得倒贴不少才能走人！看来，今晚咱们几个有钱挣了......”

    “早着呢，谁怕谁呀！”

    吃喝抽，这玩意现在家里没条件支持，这女人方面的那点事儿，外头多多少少也有什么半掩门之类的，但是张修文年纪小还没尝过呢！但是这赌，倒是延续了老张家那“优良”的血统！

    刚到粮店上班没几个月，就被这曹学军打通任督二脉开始踏上这条不归路了！

    原本张远还在那会，他到了京城以后在这方面倒是收敛了一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八字是不是跟着四九城的风水匹配上了，经常能听到他赢钱了。而且加上他人没了以后，单位还给了一笔抚恤金，家里的日子倒还算过得去。

    多少也有一些存款，但在张修文手里也就拿了几个月罢了，后面全被张修文都拿去交学费了！

    这张修文的基因能觉醒，功劳最大的人就是这曹学军同志......

    “玩几把大小呗......”曹学军拿了一个海碗跟几个色子就上了炕，“待会赢钱的人，再坐庄！我这家里原先画的那玩意，被我媳妇给烧了......这几个色子还是我找老八帮我弄的呢！”

    “没问题！”

    赵大柱从兜里把钱跟烟都拿了出来，拍在炕上笑道“一把两角的，咱们先热热手！”

    “成！”

    张修文从兜里把钱拿了出来，又把那包经济烟跟火柴放在了上面，“我先来我先来！”

    “成呀！嘿嘿嘿......”曹学军把三个骰子递了过去，“你这每次都是先掷骰子，也就是刚开始赢而已！待会我们可是要玩五角钱的......”

    “谁怕谁呀！”

    张修文拿着三个色子放在手心看了看，随后四指压住就朝着海碗轻轻放了下去，“叮叮叮......”

    “真被你说中了，四四六，十四点！”

    “哈哈哈，两角钱罢了！”赵大柱坐在张修文的下手，抓起骰子就掷了起来，“六六六......嘿，差点！二三六......”

    张修文原先还以为对于色子会有些陌生，但是在投出了四四六以后，这心里倒是松下来了不少！十三岁就开始玩这个，不到三十岁就靠着色子、扑克、麻将、牌九等等......

    买车买房，还攒了一笔钱婚后做了点小生意呢！

    婚后也就玩玩麻将而已，也可以算是开始走正道了。但奈何人心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理智在欲望的操控之下也全部清零了，竟然碰上了网络......

    “哈哈哈，第一把还真就我的！”

    张修文收了其他三人一人二角钱，随后又拿起骰子掷了起来，“呀，一四五......这把看来没了！”

    “都十点了，你小子......嚯，哈哈哈！真被你说中了......”赵大柱看着自己投出来的点数就哈哈笑了起来，“豹子四，赶紧给钱......”

    “给，下把我的了......”张修文有些不情不愿地递了二角钱过去，“赶紧掷！”

    “好嘞！”

    赢一把挣六角，输一把亏两角，只要四把赢一把就打和了！

    单纯掷色子，这么无聊的玩法倒是没怎么玩过，主要还是以前跟人玩麻将的时候练出来的。以前也没有什么麻将机，全部都是手叠牌、掷色的！以赌为生的人，大多数都练出来一点......

    自己算是半个职业选手了，对付这三个赌徒也算是轻轻松松！

    只是不能做到太明显而已，饭得一口一口吃，直接端锅就没有下次了......

    “来来来，抽烟抽烟......连续两把是我的！”张修文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把面前那包经济散了三根出去，“今晚我要大杀四方了！”

    “嗐，两把就赢了一块二了，抽这玩意......”赵大柱撇了撇嘴，“赶紧换牡丹，最差也得上海、大前门吧！下回带经济过来不跟你玩儿了......”

    张修文划了根火柴把烟点了，“这不是没条件嘛，下回再说......”

    赵大柱摇了摇头，从兜里摸了一包牡丹出来，“我这有一包牡丹，抽了三根了！算你四角钱，赌不赌？”

    “那必须的！”

    张修文笑道，“有好烟还藏着呢，早点拿出来嘛！”

    “我这可是留着赢钱的时候散的......甭废话，赶紧的......”

    “好嘞！”张修文搓了搓手，拿起海碗里头的色子就轻轻掷了一下，“六六六......哎呀，差点差点......五五六，十六点，嘿嘿嘿......”

    “草，不让人活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有的人天生就是给人送饭的！

    踏入这行的，就三种人！

    还有一种就是拿着别人的粮食帮着做饭，然后分上一碗的人！

    张修文以前就是吃饭的人，而以前的张修文却是送饭的人。为了避免被人吃上一口饭，所以私下挺多相熟的人都凑在一块。大家都想着吃上别人家的一口饭......

    而踏进这行的，真的有命中有无这一说！

    张修文十几岁就开始玩，中间也经历过数次的身无分文，但依旧能靠着老天爷赏的那碗饭慢慢爬了起来！二十岁之内，对钱几乎没有什么概念，即便没钱了到人群中站一站，或者帮着洗洗牌就有了！

    直到二十多岁摔了一跤，才知道钱对于自己，还有自己所干的这事儿的具体关系，才算是醒悟了过来......

    老天爷赏的这碗饭，早晚也有吃完的一天，也有老天爷哪天心情不好不想给饭的时候。而真正能挣到钱的，还是得帮着做饭才成！

    而不论是吃饭的也好，送饭的也罢。这种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相对来说大家还是能维持在一个安全的程度之内的！

    但，只要有人帮着做饭了，那么人就渐渐迷失了，也渐渐地丧失了属于人的某一些东西。比如诚信、比如家庭、比如理智等等等等，一点点地主动或者被动流失......

    再也不会回来了，有钱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