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世曹子建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要留青白在人间……”
龙椅上,朱皇帝不断重复念着这首“悲诗”,越是体会就越是回味无穷,眼神也有所震撼。
这首诗中的壮烈之意,其心智之坚,已经透过诗句,向世人,向百官,向皇帝传达了这个信号。
“难道,真的是咱冤枉他了,可锦衣卫的调查从未出错,姜尘,的确收受了丘处晖五百两黄金。”
朱皇帝沉默了,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迟疑中。
下方,丘处晖,周定桓三人也是震撼莫名。而且是在场所有人之中,受到的震撼最大的。
他们可太了解那个钦差大人了,为了腐蚀姜尘,他们可没少花时间调查姜尘的为人。深知此人就是个楞头小子,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原本他们就不对姜尘抱有希望,认为姜尘重刑之下必定招供。
他们三人之所以坚持到现在不露慌乱,只因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即使姜尘认罪,他们也有说辞。
最起码也可以逃脱死罪。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那个一见到大理寺官员就吓傻的软骨头,如今不仅扛住了大刑,更是喊出了那首连自己都敬佩不已的诗句。
此诗,堪称古来一绝!
此人的演技,堪称古今一绝!
丘处晖隐晦地叹了口气,颇有些唏嘘,他此时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以为自己已经是老谋深算,绝无仅有,想不到姜尘才是那个真正的演技派。
“深藏不露啊姜大人,本官佩服,佩服。”丘处晖在心里由衷地感叹着。
就在众人都陷入深深的震撼之时,那名前来报信的执法者却迟疑着开口了:“陛下,是否继续用刑?”
此话一出,所有大臣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那张龙椅上,不知皇帝陛下接下来会怎么做。
在那首诗句下,一些不知情的官员,已经是完全相信了姜尘,尤其是那些喜好文墨,钻研诗道的大臣,更是听的心中激荡,恨不得立刻替姜尘求情。
如此才情之人,怎能是贪官,怎会是贪官?
似乎感受到了众大臣的心思,朱皇帝略一沉吟,最终还是沉声说道:“继续用刑,让大理寺卿亲自审问,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必须给咱问出个所以然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但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因为发话的皇帝,是开国皇帝,是最嫉恶如仇,视贪官如毒瘤的威严圣君,没有人敢忤逆他的皇命。
“是!”那名大理寺执刑者领旨,随后便匆忙离开了。
下方,众多大臣面面相觑,脸上表情不一。而丘处晖则是心中一沉,暗道一声不妙。
他依然是不怕姜尘招供,他忌惮的是陛下此刻的态度,竟然连那种震撼人心的诗文都无法打动陛下。
可见,朱皇帝的态度很坚决,这让他感到了棘手。
在漫长的煎熬中,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大理寺执刑者再次返回,他脸上挂满热汗,再次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禀陛下,姜尘依旧不招供,过程中他已昏死过去六次,皆被臣等用辣椒水泼醒,可依旧不肯认罪,而且他又作出了两句诗,并非完整一首。”
此话一出,满殿百官再度哗然。
可以想象,姜尘受到了何种惨烈的刑罚,甚至昏死六次,还用上了辣椒水刺激伤口,光是听着就让人浑身胆颤。
“哪两句,快念。”
朱皇帝深吸一口气,命令这名官员说出姜尘所作之诗文,众大臣连忙竖耳倾听,生怕漏听一个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满殿哗然!
终于有大臣忍不住了,一名身穿绯色官服,老态龙钟的大臣率先走出,满脸激动地说道:“陛下,此人不可再动刑了,心中有才,方能出口成诗啊,此等才情之人,又岂能是贪官,还望陛下三思啊!”
此人竟然开口替姜尘求情,就连龙椅上的朱皇帝都不禁望了过来。
开口之人,竟是当代大儒,太子太师,太常寺卿宋濂!
龙椅旁,也就是朱皇帝的左手边,站着一名同样身穿龙袍的青年,此人气质出众,相貌英俊,已经具备了一点皇道威严。
他是朱标,当朝太子,也是宋濂的学生,被称为最具贤明的太子。
见自己的老师都开口替姜尘求情,早就有些按耐不住的朱标终于忍不住开口,向身旁的朱皇帝劝说到:“父皇,您曾说过重刑之下真相即可大白,如今姜尘已经扛过了大刑,且其由心而发的诗文又如此不凡,儿臣想,是否将姜尘带回来再说。”
朱标为人本就贤明,加之姜尘不凡的文采让他侧目,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大臣,太子接连替姜尘求情,就在众大臣以为朱皇帝即将对姜尘放弃用刑时,朱皇帝却又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继续用刑。”
这一次朱元璋没有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甚至连自己最疼爱的太子,这一次都罕见的选择了无视。
太子朱标心中一叹,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很快,这名大理寺官员再次离去。
殿中鸦雀无声,焦急等待的同时,所有人又都隐隐期待着什么。
龙椅上,朱皇帝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所有人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去随便揣测圣心。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好大的气魄啊。”朱皇帝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姜尘的才情同样震惊了他,只是身为皇帝城府极深,不会轻易表露罢了。
这一次的等待尤为煎熬,仿佛过去了好几天,好在执刑者终于回来了。
大理寺官员还未开口说话,朱皇帝就率先摆了摆手,说到:“这次又是什么诗,念吧。”
这名大理寺官员一愣,但很快也察觉到了殿中不正常的氛围,他立刻说道:“姜大人已经彻底昏迷,在昏迷前,他喊出……”
“喊出什么?”太子朱标连忙追问。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绝诗一出,再次哗然。
“想不到短短半日间,这朝堂之上竟能诞生三首绝诗,可谓古今罕见,若传之后世,必为佳话。”
“姜尘之才可比曹子建,乃惊世之才子。”
“此人若是贪官,那我等,岂不是笑谈了。”
众人再也忍不住低声议论纷纷,这在朱皇帝当政时期是罕见的,可众大臣实在是忍不住了。
姜尘的才情彻底折服了他们!
“陛下,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魏王大赦其罪,事后也证明那曹植确乃忠臣。而今日古史再现,姜大人三罚成三诗,比那曹植有过之而无不及,往日情景再现,昔日圣君忠臣亦如是,望陛下明察!”
百官最前列,走出一名身穿深绯色官服,胸怀仙鹤的中年文官,竟又有一名重臣替姜尘求情了。
他,是当朝宰相,胡惟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