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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 谈话

    这几日间,中原武林已来了不少人,虽然侯耀宗于庄上安排了住宿之所,但愿意搬进去的并不多。

    这中间有这么个缘故:若是中原武林人士,因位有尊卑,只有世家望族中人进住,寻常江湖人士都住在庄外。至于岭南武林,他们既与中原不相来往,多半不愿住进来,故而侯家特意在庄外安排了别院下榻,同时差人在附近方圆几十里内探哨,尤其是客栈等地,皆安排有人手在内,只要一有动静,即刻回报。

    但直到二月前,探子回报仍不见岭南七散客,而岭南武林人士亦未露面。侯耀宗不免心焦,但想来是陆门主亲传的令,岭南人士多半不敢罔顾,故而只得耐心等待。

    二月初一清晨,侯耀圣陪着冉向愚、白枚厅中用茶,人报五华宗长老万昊苍至。

    白家事发后,侯耀宗命侯耀圣北上面见陆应轩,同时遣人执信上五华山说明情势。五华宗宗主高极以下,大长老乃是常百香,人称常孤鸿,其次才是万昊苍。高极常年闭关,多半不会亲至,鉴于白家事大,只道常百香会来,没想到竟是万昊苍。

    当下侯耀圣一面着人请兄长侯耀宗和叶启炎,一面会同白、冉二人出迎。才出门,侯耀圣便被一人抱住,“耀圣贤弟,想煞我也。”只见其人四旬年纪,精神健旺,仪表堂堂,形貌甚伟,正是五华宗第一等风流倜傥人才万昊苍。侯耀圣曾数次亲上五华山,与他乃属旧识,道:“请,快请。”

    万昊苍入内,身后跟着四名弟子,个个身材挺拔,目射精光,显见是五华宗的精英子弟。众人在厅上落座,一一问候毕,侯耀宗同叶启炎出来,又是一阵寒暄。

    侯耀宗道:“车马劳顿,万兄弟请先到后院歇息半晌。”

    万昊苍道:“不急,不知岭南七散客来了没?”

    侯耀宗道:“至今未见身影。”

    万昊苍点点头,笑道:“多年来南北不相往来,今朝齐聚仙雀山庄,可谓百年间武林一大盛事,虽属难得,却不免要叨扰贵庄了。”

    侯耀宗道:“哪里话,今番虽为武林福祉,可在座的却都是老朋友,若非恰逢此会,恐怕也难以相见。”

    “正是,”万昊苍打量一番,道:“叶兄与四家晚辈尚可,只白、冉二位贤弟可有七八年光阴不曾相会了。”

    白、冉二人当即拱手道:“懒散之人,倒叫万兄见笑了。”

    万昊苍道:“目今形势,不知诸位兄弟如何计较?”

    侯耀宗沉吟片刻,才道:“陆门主不日将至,咱们当以陆门主马首是瞻。”

    万昊苍笑道:“陆门主虽未至,想来几位兄弟早已盘算定了吧,难道是不方便说与兄弟听?”

    “哈哈,万贤弟此话太过见外,愚兄是有些浅见,只怕是未必如何高明罢了,”侯耀宗当即将当日说与白、冉二人的话大意复述一遍,左右不过是岭南侠客如何目中无人,如何影响中原武林风气,武道之风已失其正途,日久恐积重难返。话语间提起五华宗为中原武道之首,望能补偏救弊,挽狂澜于既倒。

    万昊苍道:“临行时,常师兄曾再三叮嘱于我,此番前来务必尽心尽力,匡扶武道,捍卫中原武林之尊严,老哥哥大可放心。”侯耀宗闻言,甚以为是。

    万昊苍与众人略略闲话,这才到后院歇息。

    庄上陆续有人奏报,多是某某抵达山庄,下脚在某处,却都是仙雀山庄侯家产业,故而虽不在仙雀山庄,仍需指派人手接待、服侍,候氏兄弟忙前忙后不得开交。

    冉向愚待诸人离去,厅内只剩得他与白枚二人,悄声道:“听万昊苍言语,五华宗和侯耀宗算是殊途同归了。”

    白枚想起那夜寻见铁梅人时,几个五华宗弟子与他动手的事,虽不知根由,但依铁梅人情形,白家遭袭多半与五华宗扯上了关系,正思索间,忽问道:“殊途同归?”

    “只怕侯耀宗早早拉上了五华宗,方才一席话,不过是说与咱们几个听。”

    白枚默然不语,半晌才道:“若连五华宗也是主战,合你我之力,恐怕难以消弭这场祸事了。”

    冉向愚摇头叹道:“老白啊老白,偌大江湖,又岂是你我能操心过来的,我瞧侯耀宗蓄谋多时,定有后招,不信咱们尽管拭目以待。”

    白枚叹道:“你说的不错,不管怎样侯耀宗必是不肯轻易罢手的。向愚你心系天下,特意招来白枚,可白家今不比昔,白枚纵然有心却是无力。”

    冉向愚一摆手,笑道:“你太抬举我了,这些年浑浑噩噩,也是稀里糊涂,什么心系天下,虽是好话,却与我冉疯子一点儿不配。我找你来,不过是一起看看热闹,至于你我如何作为,更是后话。”他一声叹息,续道:“这江湖总是天下人的江湖,谁有精力愿意折腾,那就尽管折腾,谁看不得别人折腾,那就自个儿折腾,总之要想天下太平,那是不可能喽。”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你冉家三爷说的。”

    “难道你的话就像是白宝龙说的?”

    正说话间,一人匆匆进来,打恭道:“白二爷,冉三爷,岭南简若希、巴令众、卢山公、刁思芷到了,我家老爷请二位爷过去。”

    冉向愚道:“去哪里?”

    那人道:“岭南人士来了却不进城,现下都堵在门口空耗着,请二位爷赶紧过去。”

    冉向愚转头向白枚道:“可算来了,咱们去瞧瞧吧。”

    二人随仆人出山庄,向城门口赶去。街上有些空荡荡,平日做生意的百姓也不见了踪影,满目所见,尽是仙雀山庄之人及其所辖帮会。春景轻薄,气候微寒,更显萧索寂寞。大老远见城门外聚百十来人,来到跟前,果如仆人所言,岭南散客七来其四,除了曲霹雳早亡,仍不见褚拜天和相文种。

    侯耀宗道:“白贤弟,贵客虽至,却定要先与你见上一面才肯入城,老哥无法,只得烦你来此。”

    那女子见状,上前拱手道:“在下刁思芷,敢问哪位是白宝龙白二爷?”她不在中原走动,不知白枚相貌,但见两人年纪相若,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辨不得谁是谁。

    白枚打量那女子,见她神情肃穆,年纪和己相若,拱手应道:“在下便是白枚,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枚向侯耀宗等人瞥了一眼,伸手道:“请。”

    两人并步而行,在一棵梧桐下止住,刁思芷道:“二爷可知我请二爷移步目的?”

    白枚点了点头,道:“约略猜得一二。”

    刁思芷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白家遭袭,江湖传言是岭南七散客所为,不知二爷作何感想?”见白枚沉吟不语,道:“二爷也是一般想法?”

    白枚道:“白家之事,至今真相未明,白某亦不知如何相答。”

    刁思芷道:“闻白宝龙光明磊落,今日一见,倒也名实相副。我等奉中州陆门主之令,北上来此,只为证明清白。江湖之上,素来是非常存,真假难明,我等闲散惯了,实不愿轻易蹈此泥潭,是以虽来此处,却并不进城,二爷可明白?”

    白枚点了点头。

    刁思芷道:“我并非不能体谅二爷此刻心情,白家之事,我等深表同情,但凡二爷有所驱驰,定效死力,只是在真相大白之前,希望二爷以整个江湖太平为重,莫要妄动干戈,反被歹人利用。不情之请,不知二爷能否答应?”

    白枚面露难色,微一沉吟,缓缓道:“事虽因白家而起,怎奈白枚亦在局中,身不由己,白枚不能保证,但当尽力而为。”

    刁思芷喜道:“有白宝龙一诺,足矣,我代岭南散客在此谢过二爷,今日成全恩情,他日定当相报。”

    二人回到城门口,刁思芷冲卢山公微一点头,卢山公拱手笑道:“诸位,请。”率先同侯耀宗并肩进城,岭南剑客熙熙攘攘,亦跟着涌进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