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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衣人

    蓝衣瘦子深吸口气,挺直腰杆,冷道:“哪个说老子是五华宗的?”见白元嘴角挂红,道:“良言奉劝你一句,不要垂死挣扎,倘若乖乖交出宝龙令,自断手脚,尚容你残喘几年,否则你白家一脉,今夜难逃灭门绝嗣之祸。”

    白元道:“尔等觊觎我白家之物,又杀戮这数十条人命,老天岂能饶你,”他真力欲竭,声音尽显干枯之象。

    蓝衣瘦子嘿嘿道:“苍天不仁,从来无情,哪里就站在你白家那头儿?哼,江湖之道,从来是弱肉强食。”

    白元咳了两声,道:“大丈夫死则死矣,至于忘乎根本,将祖宗之业拱手于人,却是休想。”

    青衣人笑道:“何苦来哉,你有妻有子,难道不该为他们着想,”说着摇起头来,道:“方才你妻子一句话,便惹得你寸心大乱,可见你是重情之人,今夜纵有视死如归之意,试问可有守志的狠心?”他眯缝双眼,饶有意味打量着刘氏,笑得不怀好意。

    刘氏方才失口,以至丈夫分心受伤,正悔恨不已,听青衣人有挟持自己之意,当下朝他啐了一口,骂道:“无耻之徒,妾身既是白家之人,生死有命,自不会挂累夫家,岂容你污我清白,”向白元决然道:“老爷当以大义为先,切勿以妾身为念。”

    青衣人道:“夫人高义,某深感佩服,俗活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夫人将膝下子女三人视做何物?”

    白静天闻言怒道:“大不了我白家老小共赴黄泉,你那贼子野心,妄想得逞。”

    青衣人连连摇头,叹息道:“我一番苦口婆心,看来是对牛弹琴了,”话音未落,身影一晃,闪到刘氏身旁,探手索拿其咽喉,森然道:“白家父子,某今夜倒要领教,看看你们心肠是否当真硬如铁石,”手上略一加力,刘氏吃痛,只咬牙不肯出声,挣扎着捶打青衣人,却连他衣角也摸不着。

    白元又急又怒,骂道:“尔等俱是七尺男儿,如此为难一妇人,难道真不知羞耻为何物?”白静天更是青筋暴起,欲要上前救母,怎奈被蓝衣瘦子拦在一旁,近不得半步。

    “不可,”为首蒙面人忽然开口,“放了她。”青衣人一愣,犹豫道:“我放她可以,只是她随时可能咬舌自尽,届时你可有把握逼他父子就范,拿到宝龙令?”

    为首蒙面人瞥了眼白元,眼中寒光一闪,道:“你不肯放手?”青衣人见他动怒,气势一馁,扭头瞧向其余伙伴,见他们眼中皆是木然,显然没人站在自己这边,当即慢慢送了手。

    白元正要上前宽慰刘氏,却见她泪眼模糊,先望了眼白静天,又瞧向自己,神态依依难舍,似有诀别之意,忽然张口猛咬下去。

    青衣人迅捷出手,夹住她下颚骨微微一拧,刘氏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白元大惊失色,挥掌相击,青衣人向后一纵躲开,道:“你别恩将仇报。”原来青衣人松手后便紧盯着刘氏,眼见她咬舌求死,忙出手拧脱她下颚,防她再寻短见。

    白静天见母亲痛声连连,眼喷怒火,冲上来要找青衣人拼命。蓝衣瘦子见为首蒙面人嗔怒青衣人,也不拦阻,将脸别开,任他奔了过去。

    白元扶起刘氏,含泪为她将脱臼下颚接回。刘氏自嫁与白元后,夫妻二人相爱甚笃,便是片句重话亦不曾挨过,哪受过这等委屈,眼下情景白元瞧着如何能不心痛。他将刘氏拥入怀中,欲要说些什么,却泣不成声。

    白静天憋着口怒气力斗青衣人,用的皆是以命换命的招式。青衣人身上有伤,却不惧他,只是见随行伙伴冷眼旁观,无一人上前相助,不免心灰意冷。斗了七八招,自觉一时胜他不得,又不耐其烦,当即设计使了个绊,将他一跤甩出,趁机退开,道:“罢,罢,某既不招待见,先去了。”

    青衣人方跃上墙头,眨眼又飘了下来。只见一黑衣人与他同下,其人高出青衣人半头,身材在八尺开外,宽肩阔背,魁梧异常。单手按在青衣人肩头上。

    其他六人上前朝黑衣人一拜,自觉退到他身后。青衣人欲向他行礼,怎奈左肩被他抓着,身子调转不过,只是缩肩点了点头,神态举止透着三分不情不愿。

    白元见诸人对黑衣人甚为恭敬,断定他才是敌众首领,只看他淡然自若,一手搭在青衣人肩头,青衣人便如枷锁在身,不得自由,心头惊骇,犹不死心,问道:“敢问高明,可也是冲着敝庄宝龙令而来?”

    黑衣人淡淡道:“正是。”

    白元闻言神色苍凉,黯然道:“看来今天白某要愧对先人了。”他伸手拉起刘氏,道:“白元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本以为白家能在我手上蒸蒸日上,不想却落得今日之下场,到头来一家老小生死无保,可叹,可怜,可恨。”想起白家往日种种风光,恍如昨日,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白元犹豫良久,终于上前,朝黑衣人一拱手,道:“白元上不能守祖宗之业,下不得保妻儿周全,实在愧对天地,愧对祖宗。白元死不足惜,不敢有劳阁下,只求留我儿静天一命,以续白家香火,白元感激不尽,情愿双手奉上宝龙令。”言毕又恭施一礼,等待黑衣人答话。

    白静天一脸茫然,怔怔望着父亲,想起他往日之严厉、干练,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忍不住一声‘父亲’唤出口,已是泪如雨下。

    白元道:“天儿,你善为珍重,今夜之事,日后休要再提起半字。是爹爹无能,对你不起,你好自为之吧。”

    白元回身拉起刘氏之手,道:“真儿,白元对不起你。”刘氏止住他,柔声道:“什么都不必说,你在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青衣人见状道:“既然如此,何不早早取了宝龙令来。”他身处尴尬之地,出言为自己解围,一面偷瞥黑衣人,见他双目深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元扫了眼青衣人,心中虽恼,却没发作,转身向后院走去,步履蹒跚,一夜之间,竟有龙钟老态。

    黑衣人忽然道:“不必了。”白元回头,满脸错愕,不知何意。黑衣人抬手离了青衣人肩头,向白静天道:“你可服气?”

    白静天心知父亲苦衷,此时本该隐忍,但他终究意气难平,面露嗔怒之色,冷道:“服又如何,不服又如何?”

    黑衣人道:“我拿你白家之物,你又如何肯服气。”白静天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黑衣人长叹了口气,道:“我虽知道,却还是该问一问,毕竟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那滋味并不好受。”静了片刻,又道:“你父母顷刻死在我手,你会替他们报仇,对不对?”不等白静天答话,白元、刘氏忙抢着喊道:“不会,不会。”

    黑衣人不理会二人,径直走到一家将尸身前,起脚一挑,尸身边上一钢刀飞入白静天之手。黑衣人淡淡道:“今夜在场众人,我许你杀一人。”

    此言一出,不只白元、刘氏、白静天惊诧万分,在场其他诸人亦觉莫名其妙,又觉眼下形势,黑衣人不至于虚言委他,不禁对自己处境大为担心,深怕白静天在众人之中选了自己。

    最为担心的要属青衣人,适才他折辱刘氏,以至白静天对他恨之入骨,不惜以死相拼。后来他自觉无味离开,又被黑衣人半路截返,还说什么许他杀一人,分明是有心针对。

    白静天手握钢刀,火焰映照下,寒光耀眼,跨前两步,道:“你当真?”黑衣人道:“怎么,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他双眼微缩,道:“你尽管放心去选,便是选我也未尝不可。”

    白静天一愣,暗道:“他许我一人尚不知真假,又说可以杀他,叫人如何相信。我若向他动手,他必出手杀我,倒不如去找别人。”放眼在场上一扫,目光落在青衣人身上,咬牙切齿道:“滚出来。”

    黑衣人见他向青衣人索战,目光似有笑意,闪身在旁冷眼瞧着。其他六人顿时心头一松,暗暗忖度起黑衣人之用心。

    青衣人望了眼黑衣人,回身又瞧瞧同来的伙伴,见他们默不作声,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仰天一声长叹,恨道:“好,很好。世人都说人遇知己名方著,某却是截然相反,只怪我轻合轻与,徒然致辱,怨旁人不得。”

    青衣人阔步而出,向白静天道:“小子,你我之怨,结于今夜亦了于今夜,算得上快意恩仇。某虽不才,却也不容你一毛头小辈如此叫嚣,你若当真有本事,某项上人头在此,只管来取就是。”说罢,不容他答话,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白静天双眉一压,挥刀迎上,照着青衣人脖颈、肩头、小腹连进三招,却被他化解躲过。外门刀法本非白家武功所长,白静天横刀在手,早抱定决心不死不休,满腔恨意更是化作如虹气势,挥刀猛砍疾进,直逼得青衣人连连退避。

    适才青衣人被白元强灌真力,五脏皆伤,但他内功修为卓然,一时也不至伤在白静天刀下。他一面躲闪,一面寻思脱身之法,暗想:“眼前小子不足为虑,但那人借刀杀人,我若以掌功强行倾轧,难保他不出手,即便他不出手,那白元站在一旁,又岂容我伤他儿子,届时谁又肯为我助拳。如今走又走不得,进又不得其路,只得对傻小子以言辞相激,方为全身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