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农场人不吃落地粮

    周连长疑惑的看看赵满又看看我说:″这位美女，是，是嫂子！″

    赵满撇撇小嘴儿说:“我是你老班长现在的勤务兵和司机。″

    周连长哈哈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比翼齐飞！″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是张胜。

    我笑着对周连长说:″建三江朋友的电话。那七车水稻应该有结果了。当面锣对面鼓，我们还是一起听听吧！″

    周连长的眼角抽搐两下，语气平静略显冷淡的说:″好，这样最好。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我心里一笑，他肯定以为七车粮被我安排人动了手脚，明明没有陈粮也变成了有陈粮。

    我笑笑没说什么，直接按了免提:

    “喂，老弟，你的司机取得七份样子里面都没有陈粮，我又让现场的工作人员每辆车又取了一份，现场化验的结果也是没有陈粮。

    老弟，我这里有建三江最先进的水稻化验设备，和最专业的水稻化验技术人员。这14份样子我也都给你标了备注。你可以派人到我这儿来取，也可以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要是还不放心的话，还可以就再找一家化验看看。″

    我最担心，最怕的结果并没有出现，不由的长舒一口气心情大好。

    我笑着回答:“张哥，在我的心里，你的诚信度肯定是最高的。你的工作人员和设备也是最让我放心的。我马上通知七辆车立刻出发，厂里也在等这批粮生产加工呢！张哥，等我有空到建三江时，咱哥俩要好好喝一顿。″七车粮没事，我也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

    “靠，你小子，怎么还和我打上官腔了。哪天来了给哥哥打电话，我请你。″张胜笑着调侃我说，却忘了他自己刚才来电话时更是官腔十足，一本正经。

    结束和张胜的通话，我立刻给大车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没事了，可以马上出发。

    周连长面露喜色笑着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班长，现在怎么办您来做主！″

    他的语气里没有讥讽嘲笑的意味，他也看明白了，我并不是一个阴险的想要讹诈的人。但他也将了我一军，看看我怎么处理现场的事情。

    我笑着无所谓的说:″就是一点小摩擦，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把陈粮撇一边，装车就行了。″

    我并没有追究邹三和炮车工。但我也知道这个姓周的连长也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的。

    但这个周连长现场就做出了决定，撤了邹三晒场保管员的职位，让现场的炮车马上开走，十七连以后不欢迎他这种人。

    我可有点急了，可还没等我开口。周连长告诉我，他早就重新调了个炮车现在也马上快到了。

    我以为他会家丑不外扬，没想到他却雷厉风行果断出手。这种做派也不愧是当兵的出身！

    周连长调的装粮炮车来的很快，我一看还是一辆崭新的超级大炮车。输粮筒和耙粮机都比刚走的炮车足足大了一圈，装粮的速度也肯定快了很多。

    但是这种快速装粮的炮车，一旦遇上没被发现的溻底和耗子盗的洞时，不等操作工反应过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也都上了大车，也只能工人自己爬上大车一点点的铲出来了。

    不到十分钟，超级跑车就重新找了装粮位置，也架好输粮筒。现场也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我连忙让赵满赶紧去车里待着。

    这种超级大炮车又遇上低水份的水稻，只要一开动起来，现场会稻毛子满天飞的。粘到脸上和脖子上，那是又痒又红，还会起小疙瘩的。吸进肺里也很难自己排出来，稻毛子所造成的矽肺病比其他粉尘更严重也更不好治疗。

    赵满看我和周连长还在聊天，她竟然坐进丰田汉兰达的驾驶位。按着喇叭又向我俩招着手。

    我尴尬的向周连长一笑:″她很淘气，还很自来熟的！″

    周连长哈哈笑着说:″嫂子很活泼可爱的，人长得还特别美，老班长真是好福气，走。到我车里坐会，这炮车一起动，稻毛子满天飞，没几个受得了的。″

    我也哈哈笑着坐进了他的丰田汉兰达车里。

    周连长自己坐进了后排，却把副驾驶位置让给了我。

    车里闲聊了一会。我了解到这个周连长叫:周德涛，建三江人，今年刚28岁。

    当了三年兵，复员后又在哈尔滨的黑龙江农垦管理干部学院深造学习了三年。

    毕业后在建三江管局工作。被委任为前哨十七连队长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兄弟，我看17连晒场的粮可不太好，17连还是丘陵和漫岗多，也不怎么适合种水稻，你这个队长也不好当啊。″我装着关心的说，其实我是怕他让我收17连的水稻。

    “老班长说的对，17连确实不适合种水稻，前哨属于高寒区。17连又是前哨的高寒区，可是管局委派，我也只能赶鸭子硬上架了。以老班长收水稻的经验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周德涛一脸的诚恳没有一点做作的样子。

    他的真诚也让我放下了虚伪，我仔细想了想说:“我只是一个收粮的，也只能以我的眼光和角度去看待问题。

    第一，空肓131根本不适合前哨，也更不适合17连，但是农场就是这样，种什么品种都有硬性的规定。所以你们这些基层的领导，要把实际情况反映上去。要上面的政策有所松动，有所偏向。如果水稻品种不改变，17连也只能维持现状，不会有太大的突破。″

    周德涛打断我的话说:″老班长说的对，这是根本问题。我也很多次的向上面反映这个情况。可是总有一些时间的延迟性，但这个延迟我不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听说明年要试种龙梗31，试种的比例由连队自己来决定。老班长，对龙梗31这个新品种了解吗？″

    我很惊喜的对他说:″龙梗31是可以的。我们米业收圆粒水稻基本是以空育131，龙梗31，小粒王2862为主，龙梗31是新品种，也是唯一能和空肓131相媲美的，但龙梗31比空育131更耐寒还不倒伏抗病害。08年我在乌苏镇的永丰村，永胜村，八盖村都装过龙梗31，那里比你们这里还要寒冷。可龙梗31的出米率也达到了6.8。和6.9。个别还有7个米的！″

    周德涛听了也面露惊喜:″那倒是好事啊，这几个村子离我们这里都不太远。等有时间我一定去跑一趟。找他们的村长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我刚想给他那几个村的一些水稻户的电话号码，可听他一说直接找村长不由得暗自感叹，唉，还好没出丑。

    他是农场的连长，在级别上和村长是相当的。但农场的连长却比地方村长的实权大多了，还要富有的多。

    “老班长刚才只说了第一，还有第二吗？″周德涛一脸诚恳的问。

    ″第二就是你们的卖粮对象要有所针对性。像我们米业是要出米率高的，当然也要求水分低的。如果出米率低，水分又高，我们是连看都不会看的。

    而粮库不一样。粮库要的是出糙率和水份。也就是要低米率和低水分的。既然17连的粮在米率上不占优势，那侧重点就要放到水份上。

    但是17连晒场的粮，米业和粮库都不适合，最后也只能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粮库当烘干粮。″

    周德涛咧咧嘴说:″哎呀，老班长。这事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啧啧，早点儿认识老班长就好了。唉，一切都晚了。明年吧。这个水分我要一定控制好。可是靠天吃饭也难啊，农场还总是指定时间限期收完。″周德涛说完又叹气的摇了摇头。

    我笑笑对他说:″兄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什么事儿都死搬政策，只要政绩而忘了成绩，上面领导也是看你的个人成绩来对你评分的″

    赵满突然在驾驶位上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瓜:“对，对，对，说的对，我赞成″

    我和周德涛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满狠狠的向我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周德涛笑着又问我:″老班长，还有第三吗？″

    我想了想说:″第三，说了也没用，不适合农场的。″

    “哦？那老班长能不能说说？用什么方式才能让种水稻更挣钱？″周德涛很机智，转了个话题轻松的绕过了农场。

    我笑笑说:″其实这个话题我和很多水稻种植户都聊过，也探讨过。我认为要想种水稻多挣钱就是三点。

    我把历来对付水稻户的那一套说辞，哇哇哇的吹虚出来:

    第一，是种水稻的个人技术和管理，和水田的好坏。

    第二，卖粮时机的把握，和卖给谁。

    第三，选对正确水稻种植的品种。

    周德涛眨眼笑着说:″老班长，我只想听听卖粮的时机和第三点。″

    我摸摸鼻子又仔细斟酌了一下说:″卖粮时机首先的前提是存粮，存粮的关键是水份。当你有了存粮的技巧和技术，水份又合适时。你收下来的水稻可以等。等到你认为合适的价格时再出售。但也不要过多的贪心。心里的期望值越来越高。最后没买成高价。反倒没人收了。

    但如果你没有存粮的技巧，水分又偏大时，那就别好高骛远。能卖最早卖。就算你等到了心里想要的价格，你却也扔了不少粮，而扔的也都是钱，最后反倒得不偿失。″

    周德涛听完也摸了一下鼻子。他可能听出了我的话是两面堵，而真正的时机掌握技巧我并没有说。但这是收粮人的绝密，又怎么能说给水稻户听。毕竟买的和卖的是两个心眼。就比如我知道粘稻子马上涨价了，又怎么会告诉粘稻子水稻户？

    周德涛笑一下没有细究问:″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品种的选择，你第二年种什么很关键。是种圆粒，长粒，长粒香，粘稻子还是黑稻子。这是地方上最让水稻户头疼的问题。而很多水稻户不挣钱，挣钱少的原因是盲目跟风。

    比如看别人种长粒香挣钱了。也不管自己的地能不能种长粒香，也不管有多少人种长粒香。第二年就直接种了长粒香，结果很可能第二年秋收时很多地方长粒香泛滥不值钱了，而自己地方的长粒香又收获欠佳。所以就挣得少，甚至都不挣钱了。″

    赵满眨巴眨巴眼问我:″你的意思就是物以稀为贵呗！″

    我咧嘴笑笑:″对，就是物以稀为贵。当长粒香多时，我们收粮人是挑，挑好的，又挑价格低的收。当长粒香少时，我们收粮人就是找或是抢了，价格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当你决定第二年种一个品种时，就要多问问，多了解。你种的这个品种市场的需要量是多少，身边种的人有多少，种子商品里种子是有存货还是被一抢而空。

    身边人种的多了，种子商店还被一抢而空。那这个品种你就不要去种，很可能年底收割时就是烂大街的，不值钱的。″

    周德涛点点头说:″逆向思维，反向推理，这个很有警示作用，但也确实不适合农场。建三江还是以圆粒为主。长粒儿，长粒儿香，粘稻子，黑稻子。普通人也不敢种，也没有那个能力种″

    我感觉话题有些聊撒也自嘲的笑笑说:“一切都在变化中，未来不可测，还是了解自己最好。″

    周德涛点点头没说什么。

    赵满的眼睛水汪汪的更迷人了。

    我看着车外装粮现场说:″这半个堆不出数啊，应该装不上两车粮！″

    同德涛看看说:″这个放粮的地方应该是个凸起，看着粮堆不小其实没有多少粮！″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皱皱眉，担心起来。

    “老班长有什么问题吗？″周德涛问

    我点点头:″五车装不走，六车还不够，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办″

    周德涛嘿嘿笑着说:″这个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装满五大车，剩下的我们自己解决，全拉走了很多人都会不高兴的，留下个二三十吨最好。″

    我听了，不仅心头一喜问:“你们打算自己磨米吃！″

    周德涛点点头:“是的，这个水稻磨出大米非常好吃的。我自己就打算留两吨。磨成大米后，亲戚朋友，同学，战友都送一些。剩下的留给家里人当口粮。″

    我笑笑说:″不都说农场人不吃落地粮吗？″

    赵满一旁哈哈笑着解释说:“落地粮，是说不吃落到你们地方的粮，也就是米业加工的粮，我们从来都不吃。我们只吃自己小磨米厂撵磨出来的大米。″

    我挠挠脸尴尬的辩解:″那种大米好吃吗？一点儿光泽都没有。还不通过色选机，里面白边，厄白粒，冰糖心，病瘢都有。″

    周德涛也笑着说:“老班长，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自己小磨米厂磨出来的大米才是最好吃的。无论做粥还是米饭，米厂加工出来的大米是没法比的。虽然光泽度差点，但却保留了营养最丰富的胚芽″

    我尴尬的点点头:“胚芽米听说过，但我们米业不生产这种米！″

    虽然尴尬，但心里却很高兴。五辆配货车能保证吨数又不需要收粮尾，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