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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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暗流潮生(二)

    翌日清晨,苏洛珩从被窝里钻出之后,迷迷糊糊叫了声上铺的人的名字,没有回应。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舒展了一下身子,随即翻身下床。

    意识逐渐清醒,苏洛珩环顾四周,没找着少年的影子,却看见了放置于桌上的一个塑料盒,里边飘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大概是姜离给她准备的早餐。

    女孩嘟囔道:“这可是我家诶……说走就走也太过分了吧?”也不知什么缘由,话音刚落,房门便已打开,姜离面无表情的走入。

    苏洛珩一惊,双手连忙捂嘴,往后退了半步,姜离不明所以,呆呆的眨了眨眼,苏洛珩见状,试探性的问道:“你没听见吧?”

    “听见什么?”姜离反问,他虽耳力了得,但还没好到可以不屏息静气便隔墙窃听的地步,不过看到苏洛珩慌张的神情,他便已猜到了是在说他的坏话,也不以为意,只道:“快点吧,吃完早饭后,我们马上出发。”

    苏洛珩闻言称是,洗漱完毕后,打开塑料盒,享用尚且热乎的肠粉。期间姜离又一次外出,不知做什么。

    大约六七分钟后,苏洛珩收拾好餐桌,将一次性的餐具打包扔进垃圾袋里,准备出门的时候顺带扔了。餐后,女孩运气吐纳,助益消化。片刻后,姜离再次推门走入,说道:“可以了,走吧。”

    苏洛珩随其出门,正想瞧瞧姜离到底在鼓捣什么,却见楼下停着一辆越野式的自行车,这款式她从未在附近见过,应该是今早才出现的,再看一眼姜离,她顿时会意,道:“这是给我骑的?”

    姜离点点头,道:“从这里到天乾村有相当一段距离,我没来得及教你轻功步法,走起来估计很费劲,便借来这辆自行车,你骑着跟在我身后,我会走慢点的。”

    这话乍听之下很是诡异,步行的人竟然要放慢脚步好让骑自行车的人跟上自己,但苏洛珩见识过姜焕那势若奔雷的一跃,实是肉眼难见,想着以姜离的实力定然更胜一筹,所以也不多置喙,先行下楼骑车。

    女孩一上鞍座,便打量着此刻矮了自己不少的少年,神情得意。姜离笑道:“等回来后,我再教你一套武功吧。”苏洛珩心下暗叫不妙,虽然她的确天赋异禀,进步神速,但该受的苦可一样没落下,这便宜师父不打不骂,但就是喜欢加练,若不是出于自保,她还真受不了。

    其实姜离并没有这等古怪的心思,只是单纯的随口一说而已。

    准备妥当后,便由姜离走在前面,引着苏洛珩出了老圩,顺着大路,向新圩相反的方向行去,两人接连路过了卫生院和他们的初中路口,尔后,道路两侧的房屋俞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笔挺的桉树,茂密的枝叶相错,星星点点的阳光从缝隙间洒入,晃得让女孩时不时眯起眼睛,再走上一段路,两旁的景象一转,又变作一亩亩的金黄色的稻田,随风而动,如翻腾的金色波浪,稻田的尽头,是零星的几户人家,屋舍皆是泥墙瓦顶,显得老旧。

    苏洛珩大感好奇,只是此刻姜离还在前头走着,她也只能按捺住一探究竟的想法。她奋力踏蹬,追着姜离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缩短不了两人间的距离,明明少年的姿态就与平日走路无甚差别,但却犹如缩地成寸般,一步迈去,就是别人十几步的功夫。

    苏洛珩心想必有蹊跷,于是双目凝神,仔细观看姜离的步伐,果不其然,少年双脚下正各自踏着一团旋转不停的气流,苏洛珩心下了然,忖道:“这应当是风部内劲,唉,要是我能学会就好了,这能力可太方便了。”

    二人行了许久,来到一处岔路口,其中一条路是显然竣工不久的沥青马路,远远看去,是通向另一座小镇的,那小镇明显以古建筑为主,苏洛珩极目远眺,只见小镇之后有一座陡峭奇险的挺拔青峰,其上怪石嶙峋,枯松倒挂,自山腰往上,烟霞缭绕,隐隐可见一间小阁,宛若仙人所居,这一幕图景,比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像是文人墨客的山水之景。

    苏洛珩心想:“这景象不像是天然的啊……”姜离随女孩的目光望去,也见到了那座青山,心念一动,想考校考校女孩的洞察力,状似随意道:“怎么,这山有什么好看的?”

    苏洛珩道:“这山单看上去没什么,但在这片地方就显得古怪了,你看,周围虽然群山环绕,但都山势趋缓,连绵不绝,与丘陵无异,可这座孤峰却是极高且险,横绝诸山,直入云天,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不管是地壳变迁,还是风化侵蚀,都无法造就这般奇景。”

    姜离微微颔首,解释道:“这的确不是天然而成的,而是山部的先辈们集结八部弟子,各施神通所垒。”苏洛珩讶然道:“真是人造的?”她本来也就随口一说,哪曾想一语中的,此际已然惊得合不拢嘴。

    姜离微笑着将这段掌故娓娓道来:“八部前辈隐居于此之后,为时时警醒后人不忘八部创建之初的使命,遂起全族之力,搬岩移土,垒起此山,并于山巅筑一小阁,山唤作‘终南山’,阁称为‘凌烟阁’,以终南隐士自居,虽隐于山林,不忘天下苍生。”

    苏洛珩听完,不禁在心里感叹道:“八部先人的口气真大啊,真不怕被皇帝杀头吗?终南山也就算了,凌烟阁可是皇帝封敕功臣的地方……”

    姜离说完,又指向那山脚下的小镇,接着道:“这座小镇随之得名,为终南古镇,收录有天下武功,除开八部绝学之外,还有昔时武林中各门派的功法,也是乾元镇知名的旅游景点,改天我给你当导游,带你好好逛逛。”

    苏洛珩不由的莞尔一笑,说道:“那约好喽!”两人相视一笑,接着赶路。

    通往天乾村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满是坑洼,崎岖不平,骑在自行车上的苏洛珩只觉的身子一上一下的,好不舒服,索性直接下车步行,姜离从她手里接过自行车,边推边在前边引路。

    两侧也不再有树木,只剩大片的荒地,苏洛珩看着心中不喜,催促姜离加快脚步,姜离无奈,便依着女孩的意见,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两侧木林复又出现。

    姜离知道目的地快到了,当下告诉苏洛珩,如无必要,不要轻易回答别人的问话,全听自己指挥。女孩点头同意,紧随其后,走着走着,发觉道路一边的平地已然变作碧波荡漾的小湖,一群家养白鸭浮游其上,不停嘎嘎嘶鸣,另一边则逐渐变陡,显然是到了山坡附近。

    最后,二人停步于一条奇陡的上坡路前,苏洛珩从未见过坡度这样大的路段,此时光是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她忍不住抓住姜离的衣角。

    姜离微笑着拍拍苏洛珩的肩膀,将自行车上锁后停靠在路边,苏洛珩背起装着木剑的羽毛球拍袋子,两人一同攀登,行至路段尽头的平地,前方有一大理石砌筑的村门牌坊,上刻“天乾上村”四个端端正正的楷体大字,其色鲜红如血,两个手持长棍的魁梧汉子分别立于两侧,仪态威严,散发着非诚勿扰的气场。

    那两个汉子远远瞧见姜离携着一个与其同龄的少女走来,面色一紧,对视一眼,齐声喝道:“大胆逆贼,就此止步。”

    姜离不应,走到距他们身前莫约十丈远的地方,朗声道:“晚辈姜离,有要事求见天部之主。”声若洪钟,入耳嗡鸣作响,两名守卫脑袋随之一阵晕眩,心里俱是一凉,知道以自己的能耐,拿姜离绝无办法,只能用族规压他一头,喝道:“凡逐出八部者,不得再私自求见八部之主。”

    苏洛珩见他们色厉内荏,一时窃笑不已,却又觉得古怪,心道:“这两人虽然话语严厉,但口气没有丝毫厌恶,只是秉公办事的态度,嗯,不愧是八部智宗,门人确实是要懂事不少。”想起那些迁怒姜离的人,她便咽不下这口气。

    姜离道:“晚辈所要禀告之事关乎八部兴亡,更关乎周遭的平头百姓,还望二位成全,让晚辈见一面贵部部主。”

    眼瞅着姜离不退反进,两守卫均是为难,其中一人思量许久,只好回道:“不是我们不肯,只是……只是姜离先生您已不是我八部中人,求见部主之事也非是我们这等无名小卒所能决定的。”他这一下直接把一个烫手山芋给丢了出去,至于是谁接到,他可管不着了。

    姜离见两人示弱,也不好一再相逼,只得说道:“那还请二位师兄通报一声。”两守卫如蒙大赦,正想转身离去,却听见一道声音自远处飘来:“不必了。”

    这嗓音自带缥缈空灵之感,仿佛从临凡的天女口中脱出,随话音而来的,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女子,身形高挑,容貌艳丽,如出水芙蓉,虽身穿宽松的衬衫,仍无法掩盖那曼妙的身姿。

    女子腰悬一剑,神情冷傲,淡漠道:“部主有令,近日闭关修行,闲杂人等,不得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