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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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问心

    这仙家也满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啊,搞来搞去,和世俗又有什么分别,还不是都一样。

    听完赵倾辞言语,阮夜心中暗诽。

    他出声询问道:“那上一扔尊客,是任职时间到期了?”

    柳轻染摇头道:“其实距离上一任尊客选拔,才过去了十年不到的时间,上一任尊客是个儒教的书虫,天资极高。”

    “和王秀成一样?”

    阮夜好奇。

    “本质一样,但却不如王秀成,太平书虫与书虫,所说只差了两个字,但天资上,太平书虫可要高不少,传闻中,一千个书虫中,可能只能出一个太平书虫。”

    阮夜咂舌,对于王秀成的天资,有了愈发深刻的理解。

    “不过不论是什么天赋,也都不重要了,他失踪了。”

    柳轻染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却惊到了对面的阮夜。

    “失踪了?!”阮夜没料到上一任尊客会是这个下场,且想起柳轻染之前告诉他现任放春山山主也失踪了的话,心中疑窦丛生,这放春山的山主与尊客同时失踪,怎么看也不像巧合。

    “没错,失踪了,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不知踪迹了,因而这一次尊客选拔准备的较为仓促,御三家那边据说也没有挑出合适的人选,御三家把持放春山尊客一位已经很多年,这一次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将尊客职位从御三家手中抢回我放春山,不然哪里轮得上你小子竞争尊客。”

    “尊客职位,需是男性,所以收我为徒,又让我去争夺尊客,如若我成了,尊客本就应当由男性担任,不算坏了门规,如若我不成,三位选拔人只能活一人,说明我肯定死了,人都死了,还哪来什么门不门规的说法.......”

    阮夜终于弄明白了放春山打的是什么主意。

    柳轻染直视着他,面色中并无半点惭愧内疚。

    “此事,我香峰确有利用你之嫌,但此事若能成,你便是一飞冲天,贵为我放春山尊客,若要还寻不到山主,名义上来讲,你就是我放春山地位最高之人,整个修行界亦有你一席之地,我放春山也能摆脱三教控制,可谓互利共赢,至于失败即身死,这天下所有的事情,本就是风险越高,获利越大,不付出半点代价,不承担半点危险,就想赚个盆满钵满,哪来这样的好事,所以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阮夜九十多世为人,对于放春山将自己用作工具这事,倒没什么大的委屈与不解。

    他沉吟半晌,叹道:“看来我背上的担子真是不轻,正因如此,我才越发不解,这么大的事,为何找我?”

    柳轻染摇了摇头,目光抛向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山脚的放春山。

    “这事情我也不知,我们只知道,你是山主钦定的人选,而且是在你出生之时就已经定下,你要问,得去问她。”

    山主,山主......

    口中默念着这两个字,阮夜对于这位已经失踪多时的山主越发好奇,他这九十多世到底为何被人掌控不得修行,这一世又为何脱出了掌控,他又为何能修出万年来无人修出的剑气,亦或者这些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问题,那个消失在阮夜脑中的一世,阮夜,到底是谁......

    这些问题,想来这位山主,应该知道不少。

    “选拔什么时候开始?”

    阮夜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先注重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山主及前任尊客失踪已五年,这五年里,放春山群龙无首,再加上三峰本就是明争暗斗,现在更是只剩明争,没有暗斗了,所以这次尊客选拔,时间很紧,四年后就开始。”

    阮夜吸了口气:“四年?四年只怕我连修士的门都还未入,那我的对手呢,另外两峰推举的候补,可定下来了?都是什么人,境界如何?”

    说到阮夜的对手,柳轻染也柳眉微蹙:“这次佛教和儒教的狗鼻子倒灵得很,已经与丹霞峰还有云河峰达成了共识,丹霞峰推举了儒教的一名修士,名为吴紫山,好像是山河书院一位地位颇高先生的亲传,境界的话,好像已入了中三境,为四境虚府境,云河峰推举了一位佛教俗家弟子,出自五大仙统的佛教鹿野苑,具体叫什么不清楚,只知道法号慈佑,境界和吴紫山一样,虚府。”

    听着什么中三境,什么虚府,什么五大仙统,阮夜只觉自己此时头大如牛,无奈道:“怎么听,都像是让我去送死,四年内修到虚府境,有可能吗?”

    柳轻染苦笑几声,老老实实道:“几乎不可能,不过你是山主钦定,说不定真能创造些奇迹,不过境界这事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到时候试炼所用的幻境乃是我山创始人秦离梦,离恨仙子,当时用来修行悟道所开辟的一方小天地,高境界之人进去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对你算是个利好。”

    赵倾辞在车厢外喊道:“说起对手,吴紫山和慈佑只是目前确定的,况且你小子先别想太远,你这个候补位置都未必坐得稳呢,要知道道教那群牛鼻子们此时也是虎视眈眈。”

    柳轻染点头道:“的确,我香峰这次举荐你为候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来是这次选拔来得突然,道教有些措手不及,被另外两家还有我香峰抢了先,二来,我们虽然已经确定你是候补,但道教不可能轻易放弃这块肥肉,恐怕直到选拔开始的那一天,道教都会不断施压要我香峰换人,这也是一大困阻啊。”

    阮夜长叹一声:“都是放春山的弟子,都是一家人,那两峰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三峰都举荐放春山心仪之人,不就没这些破事了吗,现在连累我一个外人去拼命。”

    听到阮夜这话,赵倾辞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语气嫌恶道:“这一任山主本就是我香峰的人,香峰积弱已久居然还出了山主,另外两峰早已看不惯许久,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怎能不紧抱御三家的大腿,好到时候给自己换个山主位子坐坐?”

    阮夜接话道:“还真是,御三家给他们两峰许诺了什么好处,便是傻子也猜得到,权势诱惑之下,什么同门情谊,真是半个铜板都不值。”

    “好了,事已至此,这些抱怨的话便少说些吧,徒增烦恼罢了。”

    柳轻染说完,便靠在车厢内的软枕上,闭目休息。

    阮夜见状,也盘坐起来,开始修习养气。

    马车在山脉中羊肠小道蜿蜒,如履平地。

    不多时,就听赵倾辞声音传来。

    “到了。”

    阮夜下了车,站在放春山山脚,抬头仰望这一座浩瀚仙山,虽然之前路上已经看了很多眼,但如今切实站在山脚下,仍是别有一番风景。

    “不愧是三山之首。”他难忍赞叹。

    “上了山还有好风景呢。”

    赵倾辞向他招手。

    阮夜跟着两位师姐,沿山间石阶徒步而上。

    “那马车?”

    阮夜回头看了眼孤零零立在那里的马车,出声询问。

    “会专门有人处理拉走的,放心,我们放春山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不会把马扔在那里不管,虐待生灵的。”

    于是乎,由两位师姐带头,阮夜更在她二人身后,开始爬山。

    一开始,虽说是坐了好些天的马车,舟车劳顿,但毕竟是坐着,也没干什么重活,因而阮夜体力充沛,再加上柳轻染走在前面,不停为阮夜解说四周风景,这开始的一段山路,走得如同踏青闲游,颇为轻松。

    阮夜走走看看,听着师姐声音软糯的解说,觉得好不自在。

    但随着体力渐渐流逝,阮夜开始将更多精力放在登山上,也不再怎么注意风景。

    又走了一阵,阮夜感觉自己体力几乎见底,汗珠开始从头上滚落,抬头一看,发觉二位师姐莲步轻摆,衣袂翩翩,别说出汗,动作之轻松自如,就连气也不多喘几口。

    虽说自己不曾修行,比不上修士体力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阮夜毕竟是个男子,活了几十世也受尽儒家思想的熏陶,深觉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此时叫苦抱怨,要求休息实在有些丢了面子,便咬了咬牙,坚持继续。

    不多时,阮夜已然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浑身的汗水浸透了衣物,整个人之凄惨,一搭眼还以为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此时也顾不上看什么风景,听什么讲解,只是用尽全力往前看了眼,两位仙子师姐的背影仍是走的平平稳稳,不急不快,但就是没有半点要停步休息的征兆。

    阮夜心中叫苦不迭,但还是提步硬跟上去,就这样又走了一阵,在阮夜近乎已经丧失了意识,已经是在靠本能下意识地行走之时,柳轻染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阮夜这才发觉,自从他感到疲惫开始,柳轻染就不再讲解放春山四州的景致,而是和赵倾辞安安静静走路,此时,才终于重新开口讲话。

    “阮夜,你看看这石碑上刻的什么?”

    阮夜此时已然累到神识涣散,听到师姐问话,他本能的朝师姐所指的方向看去。

    视线之中,水雾滚滚,云海滔滔,再定睛细看,云海崖边,有一虬劲苍松,树干之粗壮雄武,只怕要四五个壮年大汉张开双臂围成一圈,才能勉强抱住。

    树下有一石碑,碑上刻有两个大字。

    “问心。”

    这两字刻的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给人苍劲有力之感的同时,又神意盎然,仿佛不是两个字被刻在石碑上,而是两个灵气十足的活物在这石碑上暂落歇脚一般,当真玄妙非凡。

    阮夜一时看的入迷,结果眼睛忽感一阵刺痛,仿佛被人用小针轻扎了一样,一吃痛,下意识喊出声来,连忙闭眼,用手揉了揉。

    “此碑名为问心碑,乃当年剑皇公孙越前辈用佩剑龙亲手所雕,石碑上剑气纵横,寻常凡人看几眼便要目盲,你能直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只是感到刺痛,足以见得天资不凡。”

    阮夜此时浑身脱力,又双目刺痛,几乎没注意到柳轻染具体说了什么,只是闭目弯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自从剑皇立此碑后,放春山招收外门弟子的规矩便改了,世俗凡人,能走到问心碑这里,便算通过,要知道修行之地,大多依灵脉而建,为的是灵气充足,方便门中弟子修行,我放春山自然也不例外,灵气愈浓的地方,修士所感觉到的压迫感便愈重,而寻常顽石无法感应灵气,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你今日走到半山腰便要力竭,说明你对灵气的存在十分敏感,也印证了当日在柳湖村,试仙石的判断,虽然不清楚那五彩之气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可以确认你绝非顽石,可以修行,再者,我与倾辞师妹已是多年修士,今日上山,却并没有刻意放缓步速等你,更遑论你还遭受着灵气压迫,在这种情况下,你却仍然能紧紧跟住我二人,更说明你意志堪称坚定不移,意志这一关,你也通过了。”

    阮夜翻了个白眼,气喘吁吁道:“我还以为,还以为,我已经内定了真传弟子的名额,听你们这意思,这便是对我的考核?我刚才若是请求停步歇息,会如何?”

    赵倾辞咧嘴笑道:“自然没通过考核,从哪来的,老老实实回哪去。”

    柳轻染在一旁补充道:”考虑到你是山主钦定,想来不至于弱到连外门弟子入门的考核都无法通过,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担心过这点,你的表现也证明了山主的确慧眼识人,没让我和倾辞白跑一趟。”

    此时的阮夜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不悦。

    “我难不成还要从外门弟子干起来?你们放春山真别太过分了,拉我来拼命不说,还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柳轻染笑眯眯道:“都让你喊我和倾辞师姐了,怎么可能让你当外门弟子,这点你放心,你小子可是个宝,绝对是咱香峰的真传。”

    赵倾辞从乾坤袋中唤出一叠白色衣服,走过来,递给阮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