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育者糖(3)
她眼睫轻细,午后荫庇下,小蝴蝶在盈满的梦中展翅,肌理柔和为妙,似乎天赐的油彩,尤待着笔轻描。
“子谦子谦,棠糖睡着了吗?”
床边,小可爱濛濛顶着额角的创可贴,趴软绵绵的抱枕上,小心翼翼地要想伸手去触摸棠糖的脸颊。
然后被坐桌前转椅上的霍子谦给逮住了,还听得一脸严肃的正告道:“我的。”
呃……
其实我昨天还跟棠糖姐姐一起睡一张床来着,哼,大人不记小人过。
被制止的濛濛小嘴一歪,朝霍子谦做个鬼脸,又灰溜溜跑出去了。
她睡得很熟,被霍子谦从霍思舟的房里抱出来,又挪到了他自己的床上,一点也不嫌弃电视机的声音,还是很挂念有大家在的场景吗?总觉这样才会安心吗?
这是一个被守护的好梦。
【拓子的鹿】如约而至,江帝谷白绒花开,她着一袭红祀服,于花海中静待阳下新风。
素面无妆证光彩,火衣无风自起影。
似乎约定的时节已然到来,鹿温顺低头,于她手足,与她同起:如果世界是一条线,那就必然有时间,协同过去与未来。如果世界是一个点,那就必然有空间,协同过去与未来。
很久很久以前,就隐隐约约地认识到,江帝谷的这儿,不仅在梦里,也会在现实,还在《拓子阴谱》,更在外婆和母亲口口相传的故事中,甚至是当下我与他的每一次接触中,那个亲密结界——安育。
心之所在,所祭所祀。
絮木拔地而起,崖壁上的人家被历史吞噬,绿岩凹凿小路,复显林中沟壑。
鹿踏浅溪,流水纤纤,风于其中,带来细雨,足下时而温凉。
我立足谷底,远眺日中天,狭壁上下,内外世界,欣然如火,自有烧柴的道理。
亦真金不怕火炼,此地灵杰藏天宝,春夏秋冬自生两仪,暗埋乾坤。
风中铃轻响,棠糖沿着水流的走向前进,谷的另一头是当下。
“醒了?”
当下被谁深沉凝望,于是有如黑洞,一个又一个棠糖被复归一统,而又再次凝形。这是受他呼唤的棠糖,而我自然立足于江帝谷,有着属于棠糖的本色。
窗帘被他细心拉上,沈邱常挂嘴边的男女间的恋爱即是新一轮又再一轮的博弈,若筹码是爱,那此刻,我该如何应对?
小台灯下,霍子谦的侧脸于午后的荫庇中,不知是否仰视的角度问题,总觉哪儿有点神奇,带着股新鲜感,仿佛找到在了时间长河中埋葬已久的又一箱宝贝。
她不知哪来的胆,居然天真无邪地躺卧床上朝我招手,还要带着迷蒙的笑,不像没睡醒,倒像找了借口来诱引、来诉说欢喜。
既无言语,也无光,我也见之不真切,便熄了台灯,去靠近她,坐上床,握住她招来的手,可以进一步,但这样刚刚好。
他的手比我宽,他的骨节比我结实,有力量,不知极限;我似乎比他小,比他柔弱,但因此可以更灵活去挑逗。
脱下校服后的不久,她的指甲长长了些,黑发长长了些,眼睫长长了些,一切都更显成熟,但是否成长为真正的大人,还需要新的考验作证明。
“行程有改变,濛濛她们带着那块仿品直接去博物馆玩了,说是要玩一回,真人版解谜档案。”
所以,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你了。
她心想着,轻磨他手心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对我,就在这里。”
棠糖那一双眉眼笑若狭缝,不如狐妖之魅,也未有春夏之媚,只是拙劣地要去演绎属于女人的风情。
成人礼后的世界,男人与女人之间,再碰触的,还可以是更深层次的事物,皿中三位,精气神之交融。
他收到了邀请,于是翻转手腕,将她高高托起,亲吻,贴脸允诺,透过肌肤的温热去烙印值得交付一生的,这世界的本质。
予爱,施行于克制,有时则会狂乱。
“双修?医生说过了,不能哦。在你的“三海”未能稳固之前,我会带着期望去觊觎你的,放心吧。”
“欸~”
不知道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总之,向来等待拥抱的,终于第一次朝人敞开了怀抱。
无关生存,我被他所注视,双眼如火炬,我盛放其中,被热情所感染,有一种力量不知是否代言“爱”——要去回应那样一份期待,我们正在允许一切发生。
所以,它发生了。
往日抗拒在前的手,第一次主动伸出,将我带向他。她来得热烈,因此要柔和卸力,我不可避免地前倾,然后落入她随手布下的陷阱。
这份爱似乎注定不会纯粹。
它丝丝缕缕地牵挂了我们周遭的一切,让世界碾过它,滚进明天,明天被它的血孕育,没有十月,也可以足够疼痛。
离别前的吻总是与众不同,在一天的分分合合中,她身上没有什么别的香水,也没有梦中甜美的奶香、酒香……
“唔?扎,长胡子了?”
“是长很快,有注意仪容仪表到毕业的最后一天。你好像也有。”
“我的很细啦,而且是软的,一揪就掉了。”
“真的?”
“……”
赶在他试验前,我逃也似的下了床,把窗帘“唰”一声,全部拉开,让世界再次光明正大,笑在计谋得逞中。
他可以紧紧搂抱,但我有说悄悄话,是又一次誓约:“我爱你。”
也许,这三个字并不会对改变什么,有着很大的实际意义,但是如果无法在光下说出来,如果无法在阴影中说出来,那么语言的意义恐怕不复存在。
“要去直达情感,如光渗入气息与水,这也是爱。能感觉到吗?碰触的刹那,肌肤颤动的刹那,那些跨越苦难,汲取痛苦生长的幸福,因短暂所以可贵。
爱,会催促着人去拥抱苦难,以至于收获荣耀,直到死亡。”
她陡然惊觉,仿佛遇见了什么不一样的事物,一瞬间呆了不少。
他好奇她,学着她,45度歪歪脑袋,空想,但不会在想:“你看到了什么?你想到了什么?”,只是好玩,足够了。
在旅程中,漫行的计划从起步开始,而起步,一般都是贪玩,贪恋生之美好。
阳光下的微风,时时三餐五味香,小角落里不仅有垃圾,还有礼物,人不仅会握刀,还能拉手,一切都被允许发生。
所以,它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