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枫渔拿着那柄断剑，慢吞吞地朝着某个方向刺出一剑。

    “你这是在干什么？”方竹心见了他奇怪的举动，疑惑不解地问道。

    下一瞬，疯刀便出现在了江枫渔的面前，而此时那柄断剑，恰好拦在了疯刀脖颈的前方一寸。

    一刀格开断剑，疯刀面露惊容，快步后退。

    “怎么可能！”疯刀与那女子同时惊呼出声。

    与其说是江枫渔的反应惊人，不如说疯刀方才就像是自己要将脖子往那柄断剑上送一样。

    只是这也太过巧合了些。

    疯刀心中只能想出这个解释，“这一定只是个巧合”，他选择再度发起攻势。只是这一次疯刀身形消失的瞬间，江枫渔再次朝着一个方向挥出了朴实无华的一击。

    “哧”的一声，断剑竟划破了疯刀的肩膀，淋漓的鲜血于空中洒落。

    在即将被切断脖子的那一瞬间，疯刀强行运转内力，硬生生扭转了身形，这才避开了要害，只是被砍伤了肩膀。在极速之中靠内力强行改变冲刺方向，即便是达到了武极境，他也无法避免因此受了些内伤。

    一道血迹从疯刀嘴角垂落。他这才明白，这并不是巧合，而是预判。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竟然有提前看穿他行动意图的能力。

    方竹心已经在震惊之中愣在了原地，只是此刻她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疯刀沉默了，他明白之前自己小看了眼前之人不止一点。

    “你的境界应当不弱于我，没想到如今这世上，竟有如此年轻的武极境。”

    疯刀再次斩出一刀，只是这一刀却像普通人挥出的一刀被放慢了几十倍。“既然快不行，那就慢下来！”

    “好慢！”方竹心诧异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招式？”

    江枫渔却笑了，说道：“很聪明的选择。”

    疯刀这一刀之慢，已然超越了常理。

    “方才的快刀不过是武极境的皮毛，这慢刀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他这么慢，我们正好快跑。”方竹心说着就要拉着江枫渔逃跑。

    江枫渔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在‘快慢刀’张堼的慢刀面前，逃是逃不掉的，避也避不开，这一刀，唯有硬接。”

    “快慢刀张堼......你的意思是，疯刀杀剑二人，就是十二年前醉月山庄灭门那晚失踪后生死不知的张氏兄弟？”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原来这疯刀，就是当年醉月山庄以一手独创的快慢刀闻名天下的张堼，只是当年醉月山庄灭门时张堼就已经是武极境的强者了，如今的境界只怕......”

    “张堼......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这名字了......”疯刀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站在我身后。”江枫渔一把将那女子揽到了自己身后。

    疯刀的慢刀终于走完了一个半圆。

    一道极其强横的刀气以疯刀为圆心向着江枫渔所处的方向呈扇形扩散开来，剧烈狂暴的刀气掀起巨大的气流和尘埃，整个院子顿时陷入了一片尘雾之中，难辨人影。

    江枫渔猛地将断剑斜掷入面前的土中，而后横抬右手。

    那刀气猛地撞上了插在土中的断剑，瞬间与那江枫渔注入断剑中的灵气发生了激烈的碰撞，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原本平行斩来的强大刀气竟沿着断剑倾斜的方向改变了轨迹，向着斜上方飞去。“轰”地一声，两人身后的屋子瞬间被削掉了半个房顶。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柄锈迹斑斑的剑竟骤然穿破尘土雾霾，飞落到了江枫渔的手里。只见他右手握住锈剑剑柄，猛地朝着一个尘雾中的某个方向刺去。

    下一瞬，手持血刀的灰发男子便出现在了剑尖的位置。只是这一次，他再无能力躲过。

    “噗”的一声闷响，锈剑的剑尖刺入了疯刀的胸口，剑身没入了他的身体，将他穿透。

    疯刀再无力挥出这一刀，血刀掉落在地，血色的光泽和纹路也随之消散。

    “你......为什么......能......看穿我的......”他怒目圆睁，只是再无机会解开心中的疑惑。

    江枫渔拔出锈剑，挥剑一振，洒去了剑上的血迹。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女子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疯刀，一时间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世人只知慢刀是他的杀招，”江枫渔摸了摸被刀气削去一截帽檐的斗笠，说道：“但我一直相信慢刀不能杀人，真正能杀人的，九成九是慢刀之后、隐藏在尘土雾霾之中的那一手快刀，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他没能躲过我那一剑，或许是因为他太自信了，所以没有给自己留后手，他相信他那隐藏在尘雾中的一刀可以毫无悬念地将我斩杀。”

    是啊，一个将毕生奉献给刀的人，又怎会不相信自己的刀术？

    “那种漫天尘土之中，你为什么还能看穿他的行动？”方竹心愈发觉得眼前这个此刻一副懒散模样的青年，有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江枫渔微笑着脱下斗笠，一头长发散落在肩头。

    “什么？”方竹心有些愣神。

    “有时候人在外，问得越多只会麻烦越多！”

    方竹心闻言，心中的感激之情又有一部分又化为了羞恼。“要你说！”

    江枫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怎么说也是我救了你。”

    方竹心闻言一愣，随即也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半晌后，也只憋出了一句：“谢......谢谢你......”

    “若没有其他事，你就可以先行离开了。”江枫渔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方竹心刚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说道：“我没了剑，在这荒漠中很难安全回去了，可否委托你送我一程，送我到璃烨国冷川城，我会付给你报酬。”

    江枫渔却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在疯刀的尸体上摸索着。

    方竹心见了眉头一皱，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武极境的高手，怎么和个山匪一样爱好搜刮尸体。

    江枫渔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滞，依旧仔细地搜索着。“我只是一介江湖散人，不像你这种世家弟子，背靠着大树好乘凉。”

    “你怎么知道我是世家弟子？”

    “断掉的那柄剑上剑柄刻着‘锈雪’二字，是锈雪山庄子弟的配剑，而你能买得起知春马的，想来也不是寻常旁系子弟，多半是直系子弟中排位靠前的。只是不知你放着安稳的世家子弟生活不过，南下加入天江盟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

    方竹心闻言眼神一黯，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南下加入天江盟，就是想凭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统统后悔？”江枫渔淡淡地接过了话茬，“太老套了。”

    方竹心闻言神情一滞，说道：“连你也认为我成不了事吗？”

    “不，我只是想说你身上发生的事，也曾发生在其他地方某个人的身上，我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他们都无一例外都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只是越急切，越容易摔得粉身碎骨，就像今天你急着想要拿疯刀杀剑这两大恶人的脑袋证明自己，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方竹心闻言愣楞地呆在原地。

    此时江枫渔忽地眼睛一亮，随即竟从疯刀的衣服里又摸出了一颗珠子。“这老登，果然还藏了一颗。”

    方竹心的神情有些落寞，轻声说道：“你说的对，越是急切，越难以保持冷静，做事也越容易行差踏错，今天若不是遇到了你，我怕是也要变成一抔黄土了。”少女轻声说道，神情难掩失落。

    江枫渔将那珠子收入囊中，淡淡说道：“剑之一道，在于心境，你既然选择了剑道，就要试着改变自己的心境，不要太过执着。”

    少女却问道：“那你为何执着于收集这些珠子？”

    江枫渔闻言神色一滞，干咳了几声，说道：“我......我不一样。”

    江枫渔对上少女怀疑审视的眼神，顿时有些心虚。“好吧，其实我的剑道境界也不怎么样......”

    方竹心却并不相信，只当他是在谦虚。

    “如果你帮助我回到冷川城，我可以发动我所拥有的关系和资源帮你收集这些珠子的线索。”方竹心忽然说道。

    江枫渔闻言，摸了摸下巴，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确实心动了，天江盟这势力虽然顶端实力不怎么样，但是胜在规模大，情报网庞大，这珠子虽然不能委托他们帮忙寻得，但是与珠子有关的线索，让他们帮忙收集却不难。

    “好，那我就答应你，送你到冷川城，正巧我也有事要去一趟，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要忘了。”

    “那我能再多问一句，你收集的这些珠子到底有什么用？”方竹心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江枫渔只是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方竹心识趣的说道：“我明白，问的越多麻烦越多。”

    她转眼瞥见了地上的静静躺着的横刀，那横刀失去了疯刀血色真气的加持，此刻外表与一普通钢刀无异，于是她便丢掉了那断剑的剑鞘，弯腰捡起了横刀。“多带把武器，多一点保险。”

    江枫渔也不阻拦，只是将那锈剑挂回了腰间。

    两人回到客栈大堂，先前那被迷晕的男孩此刻已经苏醒了过来，正独自蜷缩在角落里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

    江枫渔只是余光看了一眼，便朝门口走去。

    方竹心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我们把这孩子也带上吧。”

    “带上他，你负责照顾吗？”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爷爷被歹人杀了，一个人在这荒漠中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又如何？他与你我都非亲非故。”

    方竹心闻言有些微怒，冷声说道：“和你这种冷血之人没办法交流。”

    说着，她便来到那男孩面前。“孩子别怕，姐姐不是坏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去。”

    那男孩闻言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来，一张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泪花。

    “我......我也想跟着姐姐走，可......可是那个大哥哥，他说不肯带我......”

    江枫渔闻言，忽地停下脚步，锈剑离腰，一剑刺出。

    方竹心见状大骇，连忙一把将那男孩护在身后。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剑锋在即将触及少女胸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江枫渔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疯了！竟然想对这么小一个孩子出手！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方竹心心中大怒，忍不住大声地斥责起他来。

    “你若是嫌他累赘不愿带他，我带着便是，不劳烦你，犯不着对个孩子下杀手！”

    “你愿意做烂好人你便做罢，我也不拦着你。”

    江枫渔说着便收起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孩子别怕，姐姐带你离开这里。”

    方竹心安慰了会男孩，待他停止了哭泣，便牵着他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