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

    大庸都城之所，天下繁华之巅。

    “可天下人又怎知，此不过一秘境小界。”

    “不过也是，此时车马慢，多数人一生只够择一城而居。”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哪怕那一世科技繁荣，人们甚至能了解地外数万光年的信息，择一城居一生者也不少见。”

    “凡人朝生暮死，活好自己足矣。”

    “对于仙人而言，我等修士，大抵也是如此……”

    都城之西，杨柳河畔。

    一青衣青年牵马徐行，碎嘴说着令人费解的话，偶尔引起旁人侧目。

    但见其模样周正，双方目光对视之时，还能见青年微笑致意，便也很快回礼致意，不甚在意了。

    青年正是日月兼程赶至都城的陶渊。

    其所牵之马却不是买的，而是路上所遇“义士”，见其一人赶路辛苦送的，还附赠不少铜钱。

    陶渊婉拒时，他们还拿槐木剑以死相逼，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收下了。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

    行至街头一处，便见一群孩童围在柳树下嬉戏打闹。

    “金瓜，铜斧，欻，欻，欻。”

    “银叉，玉爪，唰，唰，唰。”

    “游人，牵马，哒，哒，哒。”

    “大柳，树下，哈，哈，哈。”

    陶渊兴之所至，牵马走近。

    却有一总角孩童不慎撞向他，被其弯腰托住。

    “小满，小满。”

    其他孩子顿时也不闹了，纷纷跑来。

    见众小孩带着好奇和些许戒备地看着他，陶渊忽而一乐，开口说道：

    “你们可知，今夕是何年？若是答对了……”

    陶渊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根红串串，接着笑道：

    “那哥哥便奖励谁一根糖葫芦，如何？”

    说着他还拿着红串串在众小孩面前一晃而过，黏起一大片目光。

    “可是我娘说过，不许拿陌生人的东西吃。”

    “是啊，我娘也说过。”

    “我爹说过。”

    见众小孩齐齐盯来，陶渊好笑又无奈。

    “有道理，那行！”

    他又掏出两文钱，抬手指向对街不远。

    “你们瞧，哥哥糖葫芦是在那买的，两文钱一支，答对了自个去买，这总行了吧。”

    陶渊话刚说完，突然便听一道稚嫩童音喊道：

    “我知道，元亨十九年！我爹说的！”

    却是那位唤作“小满”的孩子。

    “哈哈，好。”

    陶渊笑着将两文钱放他手心上。

    但转眼一扫，见其余孩子失望的目光，干脆大手一挥，道：

    “今日哥哥高兴，见者有份。”

    言罢，就做起了散财童子，小满自然是双份。

    众小孩领了文钱，顿时欢呼雀跃着跑向对街。

    一时间，柳树下空空荡荡，只一女孩一直躲在树后。

    见陶渊看来，女孩顿时转身跑掉。

    陶渊诧异，也没多想，转身找寻客栈去了。

    “元亨十九年，这次重塑竟花了七年。”

    ……

    夜，朋来客栈。

    “咚~”

    暮钟远扬。

    一道蓝色身影自客房窗户翩然跃出，正是陶渊。

    吱呀一声轻响，其背后两扇窗在“驱物术”的带动下，缓缓闭合，掩去了大片灯光。

    “刚掌握便能如此轻巧使出，看来我对术法的悟性还不错。”

    立于屋脊上，陶渊满意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灵目术！”

    他搬运灵力，汇于双眼。

    下一刻，双眼便有微微发热之感，而在一闭一睁后，眼前世界顿时焕然一新。

    只见黑夜下的丰都骤然一亮，仿佛时间调快，一下子到了初日将升之刻。

    灵目术，主要辅助修仙者进行动态视力捕捉，练至极致，更有所谓“子弹时间”之效。

    而夜能视物，不过是其附带的罢了。

    此二术，丹、器、符三书中皆有记载，可谓是修仙百艺入门必备术法了。

    “很好，接下来便是，在城西寻找栽有桑木的院落。”

    这是老道随笔中所提到的，是他在知晓“开天大典”后购置的一处房产。

    那里有可能留有随笔中没细述的，关于“开天大典”更详细的记录。

    定下目标，陶渊脚下轻功一转，便灵活跃至另一处屋顶。

    同时眼前之景在他面前，如同放慢的幻灯片般，供他细细挑选，一一分辨。

    在此期间，陶渊还遇到了同样匆匆行于月色下的江湖客。

    不过对方惊异于陶渊的轻功之高明，并没有贸然靠近。

    陶渊自然也没空理会。

    西城很大，容纳几万户人家绰绰有余。

    西城也很小，陶渊随暮钟响时出发，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逛完了。

    “排除了三户，这城角最后一处，总该是了吧。”

    陶渊落于户门前，看向牌匾。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秦府”二字。

    “秦府，秦怀远，对上了。”

    陶渊松了口气，总算没白费功夫。

    “只是这秦府内怎还有灯光，难道……”

    陶渊本想偷偷潜入搜查的，但现在倒不好太过明目张胆了。

    于是他上前叩门。

    不多时，一位老妇开了一道门缝，戒备地看向他。

    “这位公子，戌时三刻来访，所为何事？”

    刚想开口的陶渊闻言忽然一滞。

    貌似，在此时的人们眼中，夜晚造访，准没好事。

    毕竟，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只是此时，他转身就走的话，又更可疑了。

    不得已，陶渊措辞片刻，只好拱手开口道：

    “敢问可是秦老先生府上，在下远道而来，是为送其遗物归府的，只是贵府难觅，如今方寻到府上，一时欣喜，竟忘了时辰，见谅。”

    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陶渊此刻表现得很真诚。

    老妇再次上下打量陶渊片刻，却没松口，推辞道：

    “府上多有女眷，不便晚间接待访客，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

    陶渊闻言，也没在意。

    这次算是有了一个正当的拜访理由了，多一天少一天也算不得什么。

    但刚想应“好”，却听到府内又有一道清冷女声传来：

    “慢着。”

    “徐妈妈，让他进来。”

    老妇闻言急忙回身喊了一声“小姐”，但不见回应，只得摇头叹气一声：“好吧。”

    随后，她再次看向陶渊，无奈道：“公子请随我来吧。”

    陶渊见状心生好奇，不由开始猜测出声女子与老道的关系。

    等老妇合上大门，再跟着迈入庭院走道。

    期间，陶渊敏锐发觉，老妇的呼吸频率与步调极其一致，且很熟悉，便也知晓这老妇并不简单。

    不过，老妇大概率是没觉察出，陶渊习惯性散乱的步调，有何蹊跷，全程没再说过话。

    进入正堂，陶渊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上首端坐着一位长相清丽，气质淡雅的女子。

    但见女子头上梳着妇人髻，陶渊便礼貌地收敛了目光，道：

    “在下陶渊，见过夫人。”

    “你适才在门口所说的，秦老先生，可是住在清平县那位。”女子搭话。

    陶渊闻言不由一愣。

    清平县，又是哪？

    他试探着问道：

    “夫人可是秦老儿媳？”

    “哦，秦老名怀远，字以德。”

    只是他话方一落，便又听到女子与老妇异口同声道：

    “不可能！”

    “夫人，老奴看这小子定是王府派来秦府闹事的，待我擒下他，再由夫人好生审问！”

    老妇语言急促，身手更快，言语间，已然单手成爪朝陶渊脖颈抓去。

    只是，陶渊比她更快。

    嗖地一道金光自其掌心射出，先是化为剑，再是变为藤，唰地一下就将老妇困缚在原地，再寸进不得。

    “我真是服了。”

    “你们这一家子的。”

    “怎么动不动就想抓住谁擒下谁？”

    “还能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了？”

    陶渊大马金刀地落座一侧，带着些许火气说道。

    此时的他，倒有了上一世几分陶大侠的气势。

    只是，堂上另外二人，此刻却早已被他这一手震慑住心神。

    又哪还能回话？

    一时之间，竟有些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