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参加了老君王的葬礼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又是跟以前一样了。不过我们都想着既然新年快到了，寒冷的冬季也就要过去了，大家的状况也会更好一些了。就像那些跟老师傅一样的前朝大臣们，新年过后就可以各回各家的，尽管他们没有了职位和俸禄，但是最终获得了一个自由身，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很好的结果了。因此大家也都默默地憧憬着这样的结果，希望自己摆脱现在的犯人身份，然后尽快返回到各自的国家的。

    一天傍晚时分，我们正在牢房里躺着聊天，突然听到牢房外嘈杂了起来，还隐约地听到有不少人哭泣的声音。于是我就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张望了一下，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我们这层牢房有什么异样。在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我们看到狱吏们过来给大家送饭了，我就在接过碗的时候趁机问了一句：“大人，今天其他的牢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狱吏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缓缓地说道：“你之前在上面牢房里见过的老师傅，今天早上因为风寒过重死掉了，刚才是刑狱通知前来领取遗体的家属在外面哭泣的声音。”我一开始以为是其他事情，所以就显得漫不经心，但是当我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整个人立刻就懵掉了，一股沉重的悲凉感瞬间从心底涌了上来，手里的碗也不由自主地掉到了地上，在跌跌撞撞退了几步之后就瘫坐在了地上。

    使节大人看到我这样之后，立刻让其他人照看着我，接着把领到的粥放在了地上，又转身跟大家围坐了下来，并不断地宽慰着我。但是此时我已经完全茫然，即使在几天以后再次回忆，我也不记得他们当时对我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一阵阵黑暗和无力感朝我袭来，我的头脑像被人用铁锤砸过了一样，完全无法对眼前的事物进行回应。过了一会儿，我又感觉到内心不断地往下沉，但是却一直都沉不到底，泪水也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使节大人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并没有跟我多说话，也没有让我继续喝粥，只是让我一直呆呆地坐着，然后默默地在旁边照看着我，大概他们也察觉出了我内心的痛苦，并不想在此时打扰到我。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整个人突然就散了架，直接瘫倒在了茅草上。使节大人他们晃动了我一下，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也赶紧挨着我躺了下来，紧接着我就在不知不觉中昏迷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是这个状态，狱吏们送来的粥也喝不了多少。我一想到老师傅之前说的话，无论是对经义和历史的讲述，还是对新君王抱有的希望，现在一切都化作了泡影，随着新年到来之前的寒风破灭的时候，就感觉到无比的悲伤。即使他有再多的思考，也无法对经义加以发挥了；即使他有再多的想法，也无法教导新君王了；即使他有再多的知识，也无法流传给其他人了。或许他想着出狱之后可以看到自己的文稿刻板刊行，但是现在也无法看到了；或许他想见证新君王的励精图治和自己国家的再次强盛，但是现在也难以见证了；或许他想在余生继续实现自己的目标和事业，但是现在也无法实现了。

    02

    当我好转了一些的时候，就跟使节大人他们讲述了老师傅更多的事情，大家也都为此感到十分地悲伤，但是又都感到无可奈何。不过他们看到我逐渐地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又都感到十分地欣慰。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状态又好转了一些，一天临近中午时分，狱吏们突然走到牢房的门口，大声地对着我说道：“王宫里来人了，让你把之前帮助老师傅整理的文稿按照类别跟他们说明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回来了！”

    说完他们就打开牢门把我拉了出来，随即又带到了老师傅的牢房。在老师傅逝世了这么多天之后，这里的布置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之前整理的文稿也都按照以前的样子摆放着。不过此时牢房里站了两个穿着跟狱吏们不一样的下人，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在太子府带着我跟老师傅面见新君王的下人。当他们看到我进来的时候，就指着整理的文稿大声地说道：“你现在把这些文稿都分门别类地跟我们说一下下，我们一会儿按照顺序全部搬到马车上，接着带到王宫里呈交给新君王的！”

    我听到他们这样说之后，就赶紧走到老师傅的文稿中间，把之前整理的顺序、类别和内容跟他们都说了一遍。他们在不明白的地方还着重询问了几遍，随即我也进行了详细地回答。当他们互相之间都确认没有问题的时候，于是就转过身来对着狱吏们说道：“你们现在去刑狱外面喊两个卫士进来，连同你们一起把这些文稿都搬到马车上吧！”

    狱吏们听到下人们的话，就匆忙地走出了牢房，不一会儿带着两个卫士走了进来。他们这些人在我的协助之下，开始按照顺序将文稿搬到了刑狱的外面，等到我把最后的文稿交给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下人便让狱吏们带着他们离开牢房，我也只好跟在他们的后面准备回去。就在这个瞬间，我之前见过的下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塞给我了一个小瓶和纸条，不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然后又对着前面带路的狱吏们说道：“一会儿你们把这个犯人带回去，以后不要让他再到这个牢房里了。”

    “好的，好的!”狱吏们一边恭敬地回答着，一边将他们带到了刑狱的前厅，随即又转过身来对着我大声地呵斥道：“你现在可以跟着我们回到牢房里了！”于是我紧紧攥着刚才下人给的小瓶和纸条，提心吊胆地跟着他们返回到了牢房。

    在狱吏们离开了以后，我就自己走到墙角把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每天混着粥把药喝完，这样就可以出去了。”接着我又看了一下手里的小瓶，当拧开盖子的时候，发现里面装满了白色的粉末，闻起来还有一股酸酸的味道。我转头看了看牢房门口没有其他人，就赶紧把纸条放进嘴里，嚼了一下然后吞进了肚子里，又走到使节大人他们身边把刚才的事情低声地说了一下，一时之间大家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此时使节大人环视了一下牢房，随即也低声地对着我说道：“现在就按照这个方法来办，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先离开刑狱的！”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其他人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声张，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躺在了茅草上，不过我能明显察觉到他们激动的情绪。因为现在大家又增添了一些希望，既然我能够被别人弄出刑狱，就证明他们也可以被弄出刑狱，到最后大家也不一定会被处决。只是大家不知道我会以什么方式被弄出这个刑狱，也不知道我在出去之后如何解救他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次在喝粥的时候都会加入一些小瓶里的白色粉末，在混合起来之后一次性把粥喝完。一开始我并没有任何感觉，但是随着一天天过去，我就越来越感觉浑身无力，随之头脑也逐渐地无法清醒了。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已经完全糊涂了，躺在茅草上也没法动弹了。一个巡视的狱吏看到我这个样子，就大声地喊了我几遍，但是并没有看到我的反应，于是他就对着使节大人他们急促地问道：“这个人现在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大人，我们也不太清楚，他今天才是这个样子的，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疾病。你看我们现在摆弄他，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的。”使节大人一边摇晃着我，一边对着狱吏大声地说道。

    “你们现在先照看一下，我立即去禀报刑狱主事大人，看看接下来怎么处理的！”说完他就立即转身离开了牢房。

    在这个狱吏离开之后，使节大人他们就立刻围到我的身边，轻声地对着我说道：“现在看来应该是药起作用了，接下来就看怎么把你运出刑狱了，我们都会谨慎地加以应对的。”此时我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小瓶交给了使节大人，随即就看到他走到墙角挖了一个洞，把小瓶匆忙地埋了进去，接着又用茅草覆盖了起来，然后转身回来继续照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狱吏们带着刑狱主事大人和一个狱医走进了牢房。狱医在把使节大人他们分开之后，先是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又翻了一下我的眼皮，接着试了试我的气息，又把了把我的脉象，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地看到狱医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刑狱主事大人说道：“这个犯人应该是感染了重疾，现在基本上已经不行了，也没有什么脉象和气息了，你们也赶紧准备处理一下后事吧！”

    听到御医这样说之后，使节大人他们就开始捶胸顿足地大哭了起来，但是刑狱主事大人立刻大声地呵止住了他们，随即有些慌张地对着狱医说道：“这个人是前来给老君王治病的御医，他现在要是不行的话，我们是要上报给朝廷的，最终看如何处理一下他吧！”

    “但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躺在牢房的，不然接下来会感染更多的人。你们先把他抬到刑狱外面停尸的地方，然后等待着朝廷的最终决定吧，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被火化的。”刑狱主事大人的话音刚落，狱医就大声地对着他说道。

    “那好吧，您就先在牢房里看着他，我现在找些人把他给抬出去。期间你也采取一些避免感染的措施，顺便给他们几个人都检查一下！”刑狱主事大人一边指着使节大人他们，一边对着御医急促地说道。

    此时我的头脑更加不清醒了，不知多了过久，我感觉有人往我身上蒙了一块布，接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把我抬了起来，在走出牢房到了刑狱前厅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还有片片的雪花降落到了我的身上，不过我瘫痪着的手脚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加以反应了。在我被颠簸地抬着走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进到了一间屋子，尽管里面有着微弱的烛光，但是却充满了恶臭的味道。随即又感觉到他们把我抬上了一处平台，接着一个人快步地走了过来，在把了一下我的脉象之后，就对着周围的人们说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就先把他的尸体放在这里吧，我们等着看朝廷最终决定怎么处理吧！”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然后就直接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03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意识清醒了一些，眼前也模模糊糊地出现了光亮，但是眼皮和手脚仍然无法动弹，只能隐约地听到耳边有人在不停地说话，不过我却无法集中精力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就感觉到一个热毛巾盖到了脸上，接着又盖到了手脚上，然后又有人用小勺给我喂了一些温水，尽管我想努力地回应一下他们，但是却只感到了相当地力不从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感觉到手脚能够反应了，于是就尝试着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声地喊道：“快看，他的手脚动了一下！”接着我就感觉到一堆人围了上来，继续给我敷上热毛巾和喂了些温水。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的眼皮也能渐渐地抬了起来，不过还是能够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在我努力地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面前的帷帐，于是嘴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几句话：“我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终于醒了过来，这是非常好的情况！”此时一个下人走了过来，附下身子凑到的我脸前说道。我努力地辨认了一下，感觉他好像是我跟老师傅上次在太子府里见到的下人，但并不是给我们带路的下人。他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又翻了一下我的眼皮之后，就俯着身子继续对着我说道：“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就先在太子府上安心地恢复吧，我们会按照新君王的旨意好好地照看你的！”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就大概意识到这前后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又用微弱的声音努力地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都已经过了新年了，你是在新年的前几天被送过来的，说是掉进了城内的冰河被人捞起来了，你在太子府里都待了快五天了，不过还好你现在终于醒了过来。”

    我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就努力地晃了下脑袋，才发现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使节大人他们在牢房里是怎么度过的，毕竟这是他们出使以来第一次在国外刑狱里度过的新年，而且还是在没有我和之前死去的御医的陪伴下。我努力地尝试询问一些其他的问题，但是此时浑身已经耗尽了力气，也说不出什么话了，于是只好躺着等身体先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仅能够慢慢地喝些粥了，还可以下床在房间里走动，简单地活动一下筋骨。下人们在房间里也摆放了燃烧的炭火，所以我就没有像之前那样感觉到寒冷了，很快也就可以正常地吃饭和休息了。一天中午时分，正当我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突然看到之前给我们带路的下人，连同太子府照看我的下人一起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对着我说道：“你现在赶紧吃完饭吧，随后就跟着我赶到王宫里，新君王要召见你谈一些事情的！”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我知道自己又可以面见新君王了，于是就赶紧把剩下的饭菜给扒拉完，接着表示可以跟着他随时出发的。但是他却指着一套太子府下人的衣服，对着我缓缓地说道：“你一会在沐浴之后，就把这身衣服给穿上吧，进到王宫的时候如果有人询问，你就说是太子府上处理文书的下人。”随即他又带着我捧着衣服来到了沐浴房，他自己则是在外面等待着我，于是我匆忙地沐浴了一下就换上了刚才的衣服，然后跟着他快步地走出了太子府。此时我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当我们坐上了马车的时候，车夫就立即放下了帷帘，接着调头朝着王宫赶了过去。

    在马车慢慢地停下来以后，车夫就催促着我们下了车，然后我就发现我们身处在王宫大门的城墙边。顿时我的心里就五味杂陈了起来，正当我回想着上次前来给老君王诊疗的时候，身边的下人突然打断了我，在转头叮嘱我不要说话之后，就让我低头跟着他快步地走到了王宫的大门口。他跟门口值守的卫士们寒暄了一会儿，我就听到卫士们对着他说道：“大人今天出门公干，不知现在回来要带着什么人进到王宫里呢？”

    下人指了一下我之后，就对着他们严肃地说道：“这是太子府上处理文书的下人，朝廷允许新君王调用一个这样的文书，你们可以记录一下他的信息，然后跟朝廷的大臣们汇报一下的。”

    卫士们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又看了看我穿的衣服，就不再多问什么了，也没有记录我的信息，而是直接打开王宫的大门让我们走了进去。这还是我前来出使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真正地走进天下之中国家的王宫，因为上次都是其他国家的使节和御医们进来的。当我们走过了通道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王宫里庄重和威严的建筑，这比我之前在城内见到的还要壮丽，而且新年的装饰还都没有被收拾起来。接着我又看到来回巡视着的卫士们，他们的人数比我之前在城内街道上见到的还要密集，然后又看到了匆忙地来去的下人们，他们无一例外不是一脸疲惫，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稍作休息的。

    当我们沿着御道走动着的时候，我就发现整个王宫非常地寂静，除了卫士和下人们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人了。很快我就感觉到了沉闷和压抑的氛围，庄重和威严的建筑更是加剧了这种感觉，我无法想象新君王和大臣们成天待在这个地方的感觉，只好默默地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期间也确实不止一次有卫士们走过来询问我的身份，于是我就按照下人之前的吩咐回应了一下，然后他们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什么了，接着离开我们继续到其他的地方巡视了。

    走了大概两刻钟左右，我们终于来到了王宫里一处最高建筑的台阶前。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我看到建筑上已经悬挂起了点燃的灯笼，照映着新年的装饰在寒风中一直摇来摇去。当带着我走上台阶的时候，下人就转身对着我说道：“这是新君王居住和处理政务的勤政殿，他一会儿就在这里召见你的。”于是我赶紧点了一下头，接着跟随他默默地走上了台阶。在连续上了三个平台之后，我就看到一处规制宏伟的两层大殿，不仅大殿的门口到平台的通道两边站满了卫士们，就连大殿四周的檐廊下和平台上也都站满了卫士们。下人带着我快步地穿过卫士们来到大殿的门口，就让我在门口等待一会儿，他自己则是走进大殿进行了通报。

    此时我往大殿内张望了一下，看到中间的位置摆放着新君王的王位、御案和其他一些装饰品，御案的上面摆放着一堆文书，还有不断地点燃缭绕着的焚香；大殿的四周都用帷帐遮蔽了起来，不过左边的帷帐是灰色的，右边的帷帐是青色的。不过我环视了几遍，并没有发现新君王，也不知道他身处在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下人就掀开左边的帷帐走了出来，看来新君王肯定就是在那里的了。当下人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就轻声地对着我说道：“你现在自己进去吧，新君王要单独召见你的！”

    04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就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接着抬腿跨进了大殿，然后朝着左边的帷帐走了过去。当我掀开帷帐的时候，就看到了伫立在窗边的新君王，他还是跟之前在太子府见到的一样，穿着一身看起来并不是很厚的朝服，坐在一把椅子上翻看着文书，椅子的旁边放置了一盆炭火和几把椅子，不远处还堆放着我之前帮老师傅整理的一些文稿。在这个帷帐遮蔽起来的地方，点燃的烛光照映地很是通明，于是我就清楚地看到了他很是忧伤的神情。他抬头看到我走了进来，就指着椅子缓缓地说道：“你现在赶紧过来靠近炭火坐下吧！”

    于是我赶紧放下了帷帐，对着他恭敬地行了大礼，接着按照他的指示走了过去，不过挑了一把离他比较远的椅子坐了下来。他在看到之后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指着不远处堆放的文稿对着我说道：“这就是你之前协助老师傅整理的文稿，也是我上次让下人们取过来的。我最近大致都看了一下，你整理的部分和提出的问题都很不错，确实跟之前在书院时的水平是一样的。不过现在老师傅已经走了，我也没有继续向他请教的机会了。”说完他就低着头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

    “老师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此时我也有些悲伤地对着新君王问道。

    “当我接到刑狱上报老师傅逝世的消息的时候，我就立刻让御医们前往调查了一下，他应该是在参加老君王葬礼的那天，感染上了重症风寒。在返回到刑狱之后，狱吏们也没有好好地照看，这就导致病情越来越重，加之他的年龄也比较大了，没过多久就不治身亡了。我本想着严厉惩处狱吏们的，但是叔父和大臣们都认为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主要是老师傅的身体不好导致的结果。而且朝廷在决定赦免他的时候，并没有让他享受之前作为大臣的待遇，因此我也就没有办法再说些什么了。”

    “那我后来到太子府又是怎么回事呢，也是您亲自安排处理的吗？”

    “是的。”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表情比刚才轻松了一些，然后接着对我说道：“去年我到刑狱慰问你们的时候，老师傅跟我提及整理文稿的事情，于是我就跟叔父和大臣们商议了一下，他们觉得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让我自己单独决定了。我想到牢房里能够协助他整理文稿的除了你就没有其他人了，于是就以随机挑选的名义安排你过去整理和照看他了。不过在老师傅去世以后，我看到他的一些文稿还没有被整理完，当时就想让你继续整理一下的，但是叔父和大臣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进到王宫的。我只好请求他们允许我从太子府的下人中，挑选一名来帮助我处理诏令和文书，他们最后竟然也都同意了。在我跟之前带进王宫的下人们商议之后，他们就给我提供了这样的方法——也即是让你先假死离开刑狱，然后把你偷运到太子府里，最后再像这样送到我身边的。”

    此时新君王又停顿了一下，让我起身多放下了几层帷帐，然后继续对着我说道：“不过让你从刑狱来到王宫的过程属实不易，还好我有不少信得过的下人们，他们从游方术士手上重金购得了可以让你假死的药物。因此在老师傅逝世之后不久，我就趁着取回他遗留的文稿的机会，让下人把药粉带到刑狱交给了你。当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在接到刑狱上报如何处理你之后，我就知道接下来的希望很大了。上次我在太子府召见你的时候，你跟我说过顶替的是死去的御医，前来出使的名单里就没有你的身份和名字，所以朝廷也认为死去的御医就是你了，也就没有怀疑什么的。当刑狱把你送到火葬场的时候，我就让人偷换了另外一具尸体，接着把你丢进了城内的冰河里，谎称你作为太子府的下人，外出办事的时候不慎跌落了下去，然后又让人把你送到太子府上进行医治，还好你最终没有什么大碍地来到王宫了。”

    听到他这样说完以后，我也感觉到整个过程属实不易，不过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够离开刑狱的。但是我又不知道他费尽苦心把我送进王宫是为了什么，于是就赶紧对着他问道：“那您目前准备让我都做些什么呢？毕竟我对您和朝廷来说，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啊！”

    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岔开了话题，有些严肃地对着我问道：“老师傅跟你之前在牢房里应该探讨了不少的问题吧？”

    “是的，主要是关于圣贤的经义、天下之中国家的历史和您以后的施政措施之类的问题。”我低着头简单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对着他确定性地说道。

    “那这个就是非常好的，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处理相关的文书吧，我也会随时召见你询问一些经义和对策的问题。不过你在王宫的时候，不要随便与其他人来往，如果有人询问你的身份，你就说自己之前是太子府的文书，现在是被我挑选进来协助处理文书的。”

    “好的，这些都没有问题的，不过跟我一起前来出使还在刑狱的那些人怎么办呢？”此时我盯着他看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对着他问道。

    “这个你暂时不用担心的，朝廷不会立即处置他们的。寒冬很快就会过去，初春也很快就会来临，他们的状况也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就不再询问其他的问题了，只好表示一切都会遵照他的安排。此时我看到燃烧的炭火有些渐渐地熄灭了，掌灯的下人也该更换一下蜡烛了，于是我就岔开话题提醒了他一下。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起身来到帷帐旁，让一个下人走了进来，然后对着他说道：“现在把这个新来的文书带下去吧，暂时先跟你们住在一起，明天就让他到文书房开始处理相关的事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