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侧后桌的，是一个比我还壮的女同学，她叫陈慧琳。

    她家里住在比我家离学校更远些的平房里面，中午家里没人，只好在学校吃午饭。

    陈慧琳回过头来对我说：“你的书包被切坏了。”

    我哭得更伤心了，哽咽着回道：“这是…是我…的…生日…礼物。

    再过三天，我就，我就过生了……呜呜”

    陈慧琳没有接我的话，面无表情地自顾自说道：“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希冀地看着陈慧琳。

    她小声说道：“就是李振和吴迪。

    他们两个中午也没回家，不过他俩没吃饭，而是掏出来两把一尺长短的西瓜刀，在教室里比比划划的。”

    原本我脑子一热，就要去找他们理论，可是一听说他们有刀，我就怂了。

    尽管，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敢砍我。

    下午的课程，我浑浑噩噩的度过。

    晚上拎着破书包回家，我扑在母亲的怀抱里面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母亲摸着我的后脑勺安慰我，说：“孩子，你做得对，他们是坏孩子，还有刀，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我止住哭声，忽然意识到，出风头的代价，似乎有点大。

    可我这时并不知道，真正的代价远不止这样。

    父亲做好了晚饭，看到我的书包显得很是生气，我以为他会打我。

    他听到妈妈转述的事件经过之后，并没有动手，只是扔给我一个破旧的牛仔布包。

    我下意识抓过布包，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行囊。

    父亲瞪着我运气良久，甩下一句：“我的儿子怎么会这么怂！”

    随即，便再次走向厨房。

    母亲追上去质问：“谁的种就随谁，你不怂你替他拔创去啊！”

    父亲用力摔打锅铲假装做饭，回道：“我像他这么大时，挨打了从来不回家哭，打不过我就拎着斧子堵人家院门！”

    他们大吵了一架，却没有人想起来，应该替我向学校反应一下同学带刀上学的事情。

    1997年9月23日，星期二。

    还有两天就过生日了，可我的生日礼物已经被同学破坏，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坏。

    尤其让我心里难受的是，我还不敢找他们赔。

    同桌杨帆看出了我的闷闷不乐，他试图开解我，但我笑不出来。

    大课间的时候，吴迪和李振忽然跑过来找我。

    我害怕他们拿出砍刀，畏缩着不敢上前。

    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吴迪向后退了两步，示意我别害怕。

    李振则靠近一步，小声跟我嘀咕。

    “石福村同学，我们过来是打算向你道歉。

    你的书包是我跟吴迪切坏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们今天特意过来跟你道歉，顺便打算赔偿你的书包。”

    “我那书包二十五买的呢！”

    我脱口而出，一方面是真的心疼我的书包，另一方面也是不肯相信两个小学生手里能有二十五块钱用来赔偿。

    李振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左右看了看，刻意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实话跟你说，我们要赔给你的钱，不是我们自己的。”

    说到这里，他又努力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我们捡了一万块钱，就在厕所后面的操场后门那里。”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振几乎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小声嘀咕着：“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们俩反复数了三遍。

    里面有五十张一百的，五十张五十的，五十张二十的，一百张十块的，一百张五块的。

    我跟你说，这肯定是门口卖菜的掉的。”

    我知道，操场后面确实有一条路，被各种摆摊的小商贩占据，属于是自由早市。

    一般只有早上卖菜，这个时间基本上已经开始收摊。

    听李振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承认我在这一刻心动了。

    李振仔细打量了一下一直不说话的我，准备祭出他准备许久的杀手锏。

    “你这样，昨天砍坏了你的书包是我们不对，我们把这一万块钱分你一份，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

    要不这么多钱我们俩也花不完。”

    我心动了，但我对于一万块钱没有任何直观概念。

    我本能地也认为，自己花不完一万块钱的三分之一。

    所以，我不敢要这么多钱。

    “我……我只要二十五，你们给我二十五就行，多了我不要。”

    我试探着回答，很怕触怒了眼前的李同学。

    李振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拉了我一把，说：“走，咱们去拿钱。”

    我跟着他们穿过大操场，来到角落里的公共厕所。

    小心翼翼地绕到厕所后面，他们俩把我领到了化粪池前面。

    我捏着鼻子，有些不悦地反问：“你们不会把钱藏在化粪池里面了吧？”

    他们两个很安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转身打量了一下化粪池，提前拒绝道：“咱们提前说好，我是不会为了二十五块钱，就下到这里面去捞钱的。”

    他们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回答我的是一阵熟悉的割裂感。

    我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切破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一股湿热黏腻的液体沾到我的手掌上。

    我不敢置信地质问吴迪：“你在干什么？！”

    “你他娘的还敢喊！”

    吴迪叫嚣着又是一刀砍在我的胸前。

    这一次，我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血液把校服染出了一片殷红。

    我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甚至忘记了喊叫。

    吴迪则意犹未尽地推了李振一把：“你等什么呢？一会儿他就死了！”

    李振手里的刀抖得很厉害，似乎下一秒刀身就会从刀把中掉出来。

    他乍着胆子向我挥来一刀，这刀看起势似乎要劈我的头颅，落下时却只割伤了我左臂。

    我终于尖叫出声，想要唤起上厕所的同学们的注意，更是想要唤起对面两位同窗的良知。

    听到叫声他们明显害怕起来，李振手里的刀甚至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而慌张的吴迪则大吼一声：“别他妈叫了！”

    随即一刀砍在了我的脸颊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