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重明和方晨辉的冲突，也是发生在自习课上。

    班主任褚老师并不热衷于销售零食，有时候甚至把零食往讲桌上一倒，就给我们开展一下超前教育。

    我想，那是我最早接触到“无人超市”的购物模式。

    有趣的是，用如今的眼光回看，我依然觉得，学生党的素质是优于打工党的。

    而人一生的道德巅峰，应该是在高中时期。

    小学时的我们，还会因为争夺优先购物权发生争执，大学时则会为了谁去买饭互相谦让。

    不过，小时候的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不给钱。

    尤其是在方班长的主动监督之下，更加不敢给错了钱。

    任何规则在遭遇新人的时候，都需要做出调整和让步。

    大人们管这样的互相妥协叫做磨合，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争一个谁说了算的问题。

    要么就是规矩给新人上一课，教新人个乖，让新人学会按规矩办事。

    要么就是新人给规矩上一课，直接掀翻规则，由新人重新制定一个游戏规则。

    大多数时候，都会是规矩获胜。

    规矩之所以是规矩，就是因为它历经挑战，而后导致愿意遵守它的人更多。

    就如同，法律是用来约束守法者的规矩，如果你愿意承担违法的后果，那它对于你的约束力就会小得可怜。

    闻重明同学，在小学三年级这个阶段，仗着自己孔武有力的身体，就成为了那个敢“以武犯禁”的人。

    他先是把排在自己前面的两个女同学，一手一个拎到旁边，以便能率先抓取桌上的果丹皮。

    随后，便将两张吃剩下的包装纸，分别塞进了刚才被他拎走的两个女同学怀里。

    两名女同学异口同声地哭了起来，她们觉得自己委屈，恐怕自己说不清有没有吃下免费的零食。

    方班长从讲桌后面转出来，摆起了班长的威严，要为受欺负的女同学出头。

    闻重明嘴里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好像是什么：“贼偷……拿个杯……八尺……”

    方班长显然也是听得一愣，一脸不知所错。

    闻重明同学也是一愣，随后用普通话说道：“你个白痴，我在骂你呢！”

    方班长的面子又掉在地上了，而且这一次似乎捡不起来了。

    方班长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身体簌簌发抖，声音也有点发颤。

    “闻重明，我要求你给我道歉。”

    “道你那个杯！”闻重明又骂一句，还用手推了方班长肩膀一下。

    方班长顺势后仰，差点把讲桌撞倒。

    “你还敢打人！”方班长急了，低声怒吼。

    任谁都可以看出，方班长的话语之中透露着胆怯。

    随后，文同学嘴里的话，我基本是上一句也听不懂。

    但是，闻同学掀翻方班长的动作，我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甚至觉得有点可笑，就在前两天，方班长可是因为外号的事主动跟我动过手。

    到了闻同学这里，方班长不光不敢主动出手，甚是连还手都不太敢。

    褚老师总是出现得那么及时，她再一次救方班长于水火之中。

    与前两天的处置如初一辙，褚老师先是骂了闻同学一顿。

    看起来，闻同学的心理素质明显比我更好，一点不在意被老师骂。

    等到褚老师要求他明天叫家长过来时，闻同学哈哈一笑，回答：“话我就能带到，他们有没有空我就不知道！”

    那嚣张的样子，让我们在耳目一新的同时，也深刻认识到，不能随便招惹他。

    第二天，闻同学的父母并没有出现。

    体育课上，闻同学一个人扮演“老鹰”，把我们一个班的同学都当成了小鸡在抓。

    遇到男同学，他就喊人家儿子。

    遇到女同学，他就要在人家身上抓上一把。

    十来岁的女孩子，很多已经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

    闻同学的举动，让女生们尖叫连连。

    而他自己，却好像乐此不疲一般，更加热衷于追逐女同学。

    不少同学不满闻同学的行为，跑去体育老师那里告状。

    我也跟在这些人的队伍里面，迫切地想要知道，今年新来的体育老师有没有办法管住闻同学。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这体育老师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我在家门口小学上育红班时的体育老师吗？

    虽然两年没见，我仍然记得他姓张。

    同学们一窝蜂涌向张老师，跑在我前面的杨帆忽然回头问我：“体育老师姓什么来着？”

    我大声回答：“张老师！”

    不想，杨帆还没有回答，张老师却侧头看向我：“喊我干嘛？”

    我尴尬至极，嗫嚅回道：“不是我找你有事，是同学们找你有事。”

    张老师分开人群，走到我身前，用他粗壮的手指点了点我的心口。

    “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你以前在程家台小学上育红班对吗？

    我顶反感你这种自己有事不敢说话，躲在后面叫别人替你出头的人。”

    我迷茫了，我想说我没有，但我从张老师眼睛里读出了不容质疑。

    我点了点头，低声哦了一声。

    张老师组织我们排好队，让班里打扮得最洋气的小女孩——章洋，独自站在我们对面守擂。

    我们则按照排好队的顺序攻擂。

    攻擂的手段是一种用双脚玩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双脚并拢为石头，左右分开是布，一前一后是剪刀。

    玩的时候，我们需要一边蹦跳，一边在口中念一些咒语。

    比如，一米二米三，上高山，骑竹马，过江南……

    轮到我攻擂时，闻同学恰好跑过来闹事。

    “老师，我也要玩。”

    张老师不耐烦地摆手：“你这么大个子了，一边自己玩去。”

    “我不管，我就玩这个。”

    “我就不让你玩！一边儿呆着去，听得懂吗？”张老师有点着急。

    闻同学眼珠一转：“我为什么不能玩呢？我爸妈可是给我交了钱的，他们能玩我就能玩！”

    张老师气急，上前一步贴近闻同学。

    后者忽然往地上一坐，大声喊：“体育老师打人啦！体育老师打人啦！

    主任、校长，你们在哪啊？

    快来人救救孩子啊！”

    张老师无奈后退一大步，正好与攻擂的我撞在一起。

    张老师回头看到是我，脸色很差：“你会玩吗？不会玩你也从队伍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