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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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散养孩子

    父亲最终并没有和母亲动手,就如同他们两个人这一生无数次想要动手,却谁都没有真的出手那样。

    父亲每次都好似要控制不住,但每次都控制住了。

    反倒是母亲,经常挥动自己久病中绵软无力的拳头。

    父亲在这种时候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他总是说母亲比他小八岁,应该是他让着母亲。

    有时父亲则会说,母亲身体不好,打坏了还得花钱看去。

    而我母亲就不同,她会在这个时候贴脸嘲讽父亲“窝囊废”。

    父亲只当自己耳背,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之间解决越来越多的矛盾和纠纷的办法,就是一年一度的分居活动。

    这个活动一般持续我一整个暑假,并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带我去外婆家避暑。

    在我第一年由母亲独自带着回外婆家时,我就清楚的知道,他们是需要欧洲心理学家说得“心理距离”。

    之后两三年,我忽然在电视上看到了对于心里距离的通俗解释,即:距离产生美。

    好在,我的父母适用于心理距离理论,并没到走到“距离有了,美没了”那一步。

    当然,也可能他们走到了那一步,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没有真的迈出那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93年时,BJ发往莫斯科的列车上,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案件发生的当年,并没有引发多大的社会回响。

    但在案发后三四年的时间,民间传闻不胫而走,把事件传说得特别邪乎。

    而95年拍摄的一部香港电影《中俄列车大劫案》,则又把这一民间话题激发得沸沸扬扬。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家庭普及录像机和VCD之后,还会带来一定的不良影响。

    因为,我母亲就是通过这种“非官方”渠道,于96年上半年,才看到的这部电影

    到了96年的暑假,母亲独自带着我坐火车,已经会感觉有些害怕。

    但无论是出于需要距离的理由,还是出于父亲给师弟打工不方便请假这个原因,母亲都必须独自带着我。

    在那时,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由我和母亲在海津先上车。

    当列车离开蓟县即将驶向雾灵山时,正在拿附近做服装生意的三姨夫会上车和我们汇合。

    三姨夫是退伍军人,胆子大,手段高。

    最重要的是,三姨夫上车时会带一大桶时下正流行的旭日升冰茶。

    要知道,在当年,旭日升和健力宝是我心中并列第二的饮料,仅次于姥姥家门口产的杏仁露。

    其实,发生过震惊全国大劫案的,是k3次国际快车。

    我们乘坐的这种“站站停”的慢车,上面的乘客都自嘲穷鬼,基本上也没后什么值得抢的。

    当然,国家并没有因为我们贪便宜就不卖我们的票。

    而且,国家更没有瞧不起我们,特意给我们这种站站停列车,起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旅游号。

    一路平安抵达外婆家,我的两个表兄和一个表弟已经在院子里耍上了。

    要知道,那一年我外婆家的院子可大了,大到能种玉米。

    而且,我外婆并非职业务农,只是喜欢在院子里中些蔬菜粮食吃。

    这种爱好与我爷爷离休后喜欢种花养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我外婆只会侍弄农作物,舅舅走那年留下的花卉,基本上都养死了。

    家里只剩下一盆文竹和一盆君子兰,还基本上不开花。

    用我外婆的话说就是,这些活在盆里的玩意,她养不活。

    同样,活在温室里的孩子,我外婆也我不会养。

    就比如说:我。

    在我外婆得育儿观里面,孩子是不需要大人插手管理的。

    只需要让孩子自己在外面跑,孩子自然就会被雨水和泥土滋养长大。

    所以,即便我的小表弟才四岁,他已经学会了钻菜地捉蛐蛐。

    而我,自己连个蝈蝈都抓不着,好不容易捡来个活的,还捏不住。

    后来我大表兄看不过眼去,帮我把蝈蝈捉了回来,栓了一根草叶子叫我提着。

    我想,我是时候补上野趣这一刻,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怀抱里面了。

    母亲从海津带回一些土特产品,主要是吃的。

    而我外婆,也最得意各个地方的特色点心。

    这并非与生俱来的喜好,实际上是上门送礼的人多了起来之后,外婆才养出的习惯。

    而我外公,也有自己独特的习惯。

    他的酒柜里面不乏茅台、五粮液、西凤、汾酒……等等国内名酒。

    就连颜色怪异的外国名酒也不少见。

    但我外公最喜欢的,却是一款名为“贯头山”的“土酒”。

    外公在酒上的知音,只有奶奶。

    因为只有奶奶对这种当时还不甚有名,甚至没有名列“八大名酒”之中的酒评价极高。

    当年双方那个会亲家时,奶奶也因此对外公家甚是满意。

    我也是后来才从外公口中得知,这个酒历史很老,最晚在清中期便誉满平津。

    至于说没有名列八大名酒,我外公觉得,那是因为评酒那几年,因为工业生产调整,这家酒厂暂时停产了。

    这个说法,后来在我老姨夫家里得到了印证。

    老姨夫的父亲当时在粮食局工作,据说就算他们是管粮食的,在那几年也没有粮食吃。

    所有的粮食都被统一调配供应与使用,他们粮食局里好多人,都是攥着一颗大葱,抱着水缸过一天。

    好多人长期营养不良,全身浮肿到难以行动。

    我知道他说得含蓄了,因为挺过来的人才能给你讲述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挺不过来的人,就算想告诉你他怎么死的,你也听不着啊。

    而我外公对烟的执着更加偏执。

    那一年,国内带过滤嘴的烟已经不少见,塔牌、云烟,等南方香烟已经盛行一时。

    即便“三五”、“骆驼”、“万宝路”,等等进口名烟在我外公家也司空见惯。

    像石林或者阿诗玛这些烟,在我外公家都不能进储物柜,只配在杂物间扔着。

    这倒也不是它们的口味不好,实际是我外公不抽有过滤嘴的烟,他只抽自己卷的烟。

    外公判断这些烟的家庭地位,全然看它们一条卖多少钱。

    在这里,我父亲作为外公的大女婿,也曾以一首焖烟叶和搓烟叶的收益,被外公欣赏不已。

    可在我认识我父亲这几十年里,我从未见过父亲抽哪怕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