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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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去而复返

    约么着有一盏茶的功夫丫鬟便回来了,身边同行的还有三夫人和四夫人。

    倒颇有些红楼梦中王熙凤的架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的便传来四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娘,您瞧瞧是谁回来了。”

    这声音穿透力太强,叫人想听不见都难,孔老夫人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借着丫鬟的力起身,那麻利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快点搀我出去。”

    四夫人走在前头,看见婆母这高兴的样子,赶紧快走两步到她跟前,扶着老人家,“娘,您慢着点,当心摔倒。”

    三夫人也调笑道:“看把娘急的,媳妇我都醋了。”还假装委屈上了。

    孔老夫人哪能不知道这是俩媳妇在拿她这个婆母寻开心,但却丝毫没有怪罪,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跟在三儿媳妇身边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简单素净的灰白色锦衣,周身没有其他配饰,只有袖口领口用了些暗黄色丝线绣着些字符,右手上搭着一串整体通红的手串,上边还篆刻着密密麻麻文字。

    明明戴着幕篱看不清模样,但孔老夫人就是觉得,“好像又长高了,也又瘦了。”

    说话间三夫人便带着那少女来到了孔老夫人的跟前。

    “瞧瞧,娘看的眼睛都不会转了。”四夫人说。

    “可不是嘛,媳妇这心里酸的呦,好像喝了一坛陈年老醋。”三夫人也说。

    可孔老夫人好像没听见一般,看着那姑娘都不错眼。

    “贫尼给老夫人请安。”

    那声音清冽悦耳,似高山流水,似金石碰撞,似风吹林木与泉水相激,一开口便让人耳清目明,灵台清醒。

    孔老夫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的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盼这一天盼了好多年,所以如此失态,母女亲情任谁不为之动容,虽是自家,但此时还有客未走,人多眼杂的,合该万般小心才是。

    “娘,外边风大,您这眼睛见风流泪,怕是落了病来,咱们还是回屋再说吧!”

    四夫人见婆母流泪,生怕有那嘴和棉裤腰一样松的下人见了传出去,想把婆母搀扶回屋。

    三夫人也说:“是啊娘,知道您担忧父亲的病,可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骨啊!您可莫要哭伤了眼睛。”就着话头赶忙把婆母带回去。

    只是丫鬟下人有些疑惑,抬头看看,今天的夕阳正好,秋高气爽,哪里来的风呢?

    摸摸脑袋,搞不懂。

    但主子说啥就是啥,轮不到下人置喙。

    回了房,下人都被支开老远,孔老夫人身边就只剩下谭婆子伺候。

    那少女摘下幕篱,跪在孔老夫人跟前,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

    “娘,女儿不孝,回来迟了。”

    孔老夫人亲自把女儿扶起来,仔细打量一番,随后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我的七宝,回来就好,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就连谭婆子都在悄悄抹眼泪,三夫人和四夫人也都时不时的拿帕子擦脸。

    哭归哭,却不能因此伤了身体,婆母年纪大了,大喜大悲之下最易出现意外,还是要适时劝慰一下,“娘,小妹回来了是个高兴事,咱们可莫要哭泣了。”四夫人再度擦一擦眼角,帕子都湿了一片。

    三夫人也适时拿出帕子亲自给婆母擦眼泪,“是啊娘,小妹一路归心似箭,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娘说,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良久,母女二人终于可以平静的坐下来说话。

    虽然每年都有几个月的时间相聚,可是上一次相见至今,已经快有四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思念成疾,老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

    “儿啊,这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叫娘找的好苦啊!”

    想起那日,本该是女儿归家的日子,孔老夫人早早便起来等候,可从天亮等到天黑,却只等到了女儿失踪的消息,霎时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因为她身份特别,孔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寻找,这一找就是四年,却杳无音信,孔老夫人原以为自己怕是有生之年都见不到女儿了。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一直不曾放弃,直到十日之前,终于在赣南得到了关于女儿的线索。

    她有太多太多话要说,太多太多事儿要问。

    这拳拳爱女之心,孔令殊感受的真切,面对母亲的关怀与盘问,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以对。

    屋内异常安静,察觉小姑子似有难言之隐,三夫人赶忙打圆场,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脑子,小妹一路舟车劳累,定是许久不曾好好饮食,我竟忘了叫厨房备下热菜,真是该死。”

    孔老夫人听闻,“赶紧叫人准备饭菜。”语气也略有不善。

    “媳妇这便去叫人准备。”三夫人和四夫人也知道婆母的心思,自然也极为重视,二人亲自去厨房盯着。

    “娘,父亲的病如何了?”孔令殊先提起了,她也日夜忧心,深感愧疚。

    一提到太傅的身体,孔老夫人的忧色便是挡也挡不住,“怕是好不了了。”

    母女二人相伴来到太傅床前,许是知道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孔太傅这会子也醒了,且神志清醒。

    “是七宝回来了……”

    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话,但太傅年纪大了,又病的厉害,没多久便精力不济,再度睡着。

    孔令殊则一直在太傅身边陪着。

    这时四夫人却急匆匆的进门了,“娘,大事不好了。”

    谭婆子见四夫人进门,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点主子,四夫人瞧见公爹睡着,便压低了声,悄悄来到婆母跟前,把婆母叫到一旁,“娘,大事不好了,皇上没走成,又回来了。”

    孔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了,“不是说已经走了,怎的又回来了?”

    提起这个,四夫人也气,但也不得不与婆母说:“都怪老爷嘴欠,原本皇上已经出了府去,老爷怕皇上以为我们巴不得他快些走,便说这日头已经晚了,不如留下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不过是客套话罢了,结果,皇上当场便说了一个好字。”

    说到这,作为当事人的孔令辉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着皇上兴致勃勃的走回来,孔令辉心里这个悔啊!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叫你嘴贱,叫你说。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反悔了,总不能跟皇上说:“您还是走吧,我没想留你住一晚,我这都是跟您客套呢!”

    要真是说了,孔家上上下下的脑袋都得搬个家。

    再对上三哥孔令耀那看戏的眼神,“看你干的好事,先前还笑话我,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孔令辉真是有苦难言。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差人去母亲那知会一声,“皇上又回来了。”

    孔老夫人也是恨儿子多嘴,现在孔家是恨不能夹起尾巴做人,但也要分时候吧,请神容易送神难,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这皇帝也是的,出来转转也就罢了,转完了赶紧趁早回去得了,赖在人家家了算怎么回事。

    心里默默骂了四儿子千百遍,没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害的一家老小心惊胆战。

    虽然万般无奈,却也别无他法,“四媳妇,叫老四把那位带到前边去,好酒好菜伺候着便是,可千万不能在府里出什么事,叫家里人都小心着些。”

    四夫人得了吩咐刚要走,三夫人又急匆匆的进来了。

    “娘,四弟跟那位又往衔草堂来了,说是要陪您老人家用晚饭,眼见着就要进花园长廊了。”

    这下孔老夫人可是慌了神,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