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飞简闻言手按在刀柄上，要是突发变故。这一刀砍下，有宗子大人为证，朝堂之上也怪不得我许多。

    申扬面不改色，坦然道：“你虽是定国枭首，跋扈无端。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傲气傍身，像是个守信之人。况且如此逃跑，回到定国，我看你要如何解释从荣国腹地出逃。他们会信你不信？”

    白然收起身势，如常站立，缓道：“你倒是面不崩色，该不该夸你是惊雷暴起，平湖不荡？嘿，你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意思——看吧，这些是我找的帮手，别看瘦小，上了梭舟，可是如履平地。”

    他所指帮手，就是马车后头跟着的这队人。申扬一眼扫过，正如乌飞简先前禀报，俱是些面枯佝偻之人。哪里比得上自己找的戏团帮手。他见状委婉说道：“你后悔也来得及，靠他们想赢只怕太难。”

    “那不然，我已许下重金，赢下比赛奖励统统归他们。若是不及第一，赢下你也是好事一桩。是不是？”白然振声向这队人手问询，众人中气十足回声称是。

    看来不能因外表小瞧这些帮手。申扬心道。

    “让开，别挡道！”迎面走来几个家丁，手拿棍棒出声驱赶这队帮手。当中一名年长男子金丝褐袍，气色红润，自带贵气，像是家出权贵。

    他停下脚步疑问：“刚才是哪位说的想要竞夺第一？”

    “我与小友在此闲话，轮得到你说话吗？”白然口出激言，不屑道。

    那人本欲发作，看白然有股煞气，不似好惹之人，振声道：“要是你们有人真夺了第一，我愿出银锭百两，买下他的第一。”

    一名家丁作势挥了挥手中棍棒，帮腔道：“此是上辽的船老大吕爷。哪里来的匹夫，不识贵人，小心老子棍棒！”

    申扬无意理会，打算抽身去准备发舟事宜。岂料白然手指申扬，朝船老大说道：“我小友早已放话，不管什么船老大还是马老大，谁的脸面也不会给，要朵第一便是第一，花多少钱也不让。”

    本来是申扬与白然私下的斗狠之举，白然却出言讥讽，意欲将他人怒火引给申扬，申扬立时明白，白然使的是一手借刀杀人，想利用旁人扰乱他。

    还不待申扬另作他说，船老大吕爷果然顿时火起，他自认水上生意做得势大，又广结上辽城内的达官显贵，名声还算响亮。出门在外，听了他的名号，旁人说话少不得也要客客气气。

    不想哪里冒出来的滚刀肉，对于他抛出的好意合作不予理睬也就罢了，说话还如此之冲，他要好好与这二人计较计较。于是切齿道：“那二位可要当心，看到吕某那几十条梭舟，可得躲着点。”

    另朝身旁家丁吩咐：“去和大家伙说说，要他们等会好好照顾这两位好汉。”家丁面露得意之色，预感有场好戏可看，飞快跑到江边去找众手下传令。

    申扬按下意欲发作的乌飞简，只是对白然浅笑道：“还有何手段你尽数使出来，就是使再多伎俩也无妨，待会自有分晓。”

    白然不发一言，笑笑便了，似乎早有成竹。

    此时远处锣鼓喧闹，官府仪仗开道而来，观礼人群中爆发出热议之声。他们知道上辽城的官家老爷一到，离开赛也就不久了。不少孩童跑到道旁，看看热闹。

    官府仪仗为一驾黑顶马车开道，驱赶人群。吕爷的家丁一看马车，立时迎上前，差役们识得来人，将他放行。

    只见家丁到马车前言语一番，官府仪仗便往吕爷这边来了。吕爷笑着上前相迎，马车里下来一位官员，身着褐纹黑面官服。

    他看到笑脸迎上的吕爷，同样报以微笑：“吕老板来了，今年的飞江夺舟，看来也要毫无悬念了。比赛马上开始，怎的还在这站着，没去观礼席落座。”

    吕爷面朝官员恭敬回道：“卢大人。家丁和人起了点争执，现下正在处置，处置完了再行过去。”

    被唤作卢大人的官员扫视道旁三人，一个破旧衣裳，目露凶光，似是恶徒。一个朴素穿着，玉面公子，似是个教书郎。一个带着刀的，也不知是哪家豢养的门客。

    三人看起来不过是平头百姓，起哄刁民。于是卢大人震慑道：“哦？哪里来的刁民，今日盛典，本官不同你们计较，滚到一边去。”

    申扬当即要发话喝止，一声“顾老爷”耳畔响起，方石头远远招手，示意申扬梭舟人手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开赛。申扬放下计较，对白然说道：“马上开赛，一见分晓。”白然松散做了个拱手，示以回应后，便被乌飞简推着向梭舟走去。那队帮手见状，也纷纷跟上。

    吕爷当下喊话申扬：“到时领教！我的梭舟，红底黄面，看好！”言语里含着威胁之意，让申扬躲着点别找死。

    赛事未开，又凭空多树了个劲敌。

    申扬来到方石头面前，梭舟上的众人已整装完毕，方石头起身问询道：“顾老爷，那郡守和你说些什么？”

    “他遇上了个船老大叫吕爷，和他打招呼去了。”申扬另编了由头。

    方石头顿悟道：“我还以为姓卢的为难你。他可是个狗官，与这个姓吕的一贯勾结，我不是和你说过，这飞江夺舟往年都有道道，这姓吕的便是获利最多的一个，手段多得很。我知道老爷不怕事，但是尽量少去招惹他们。老爷你看，那边几十条梭舟，就是这个船老大的。”

    申扬笑道：“你尽力便好，我已和这姓吕的放言，要夺他第一。还有，你看好那边，那条梭舟，你一定要赢下来。”说罢指了不远处的白然。

    方石头一怔，想不到这顾老爷惹了这等人物，稍稍回神后便道：“赢下那人是小人份内事，至于姓吕的，小人发狠便是。只是老爷当心对方舍命而来，别落水了。”转头就为梭舟上众人鼓劲，引来众人叫好。

    当中一人喊道：“石头，你不用担心，我家公子厉害的很。万事难不倒他，你有力气尽管使完便好，其余的不必多想！”说话之人正是藏宝。

    藏宝面向申扬又道：“公子，你只管放心。我们发奋尽力，待会得了第一。苏姑娘在终点备好了饭菜果酒，为我们庆功。”

    忽然，一声尖锐的爆竹声在空中炸响，观礼台、梭舟上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