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伐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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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将军献宝(上)

    传闻一旦发生,总是民间疯传。何况事关荣国宗子。

    很快,整个上辽城都知晓,今年的元尾喜庆,除了国君或会莅临,还有王室嫡长,将参与那极其危险的飞江夺舟。不论输赢,今年精彩一定远超往年。风言传开,任何人也止不住它的变化。

    上辽城一处茶铺,二名街坊闲话家常,正说到元尾节将至,庆典临近,出了个骇人之事,二人当中长须汉子道:“我听说贞和庄住的一位皇子,在今年元尾节上,要赛飞江夺舟。”

    另一头缠褐色裹巾长者疑从心起,叹道:“清苍江可不是好水文川,飞江夺舟险之又险,他怎么想着去犯这个险?”

    汉子压声道来原委:“……前几日碰见齐风楼隔壁的伙计,他有相识在齐风楼打杂,于是就告诉我都是怎么回事。”汉子把宗子与定国人质的冲突说给长者,说到定国人对国姓不敬时,言语更加小心,生怕叫旁人听去被安上妄议王室之罪,老者听得仔细,当听到输家要给赢家赔上白银时,皱眉道:“荣军一再败退,民怨沸腾,外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们王室不思进取,却在这斗狠弈气。”

    “你疯了?小声点……他输了赢了,银两也不发给我,我过得好坏,跟他毫无瓜葛。我就是想看看,到时候他真的放下身段,下水同场竞赛,万一溺毙……牵扯广泛,嘿嘿,要是哪天荣国不姓申,说不定我们过得更好。”

    老者正声说道:“定国常年侵扰我国,杀我百姓,他们只道世间皆是弱肉强食之理。臣服定国,王孙贵族或可无碍,但是寻常百姓,恐怕只能为奴当牛。”

    “那是你的见识,我倒认为,荣国积弱,换了国姓,又有什么要紧。何况现今税赋繁重,民不聊生,为姓申的卖命,怎么值当。”男子显是不赞成老者,言辞渐生激愤。老者又絮叨几句,二人仍是坚持己见。近旁一桌坐着一位少年,一直留心听那二人闲话,听得入神时,目光不时瞥向二人。二人发觉少年偷听,怕惹来祸事,不再细说有关王室传言,转而说起无关琐事。

    同桌老汉看少年久未饮茶,关切道:“宝爷,茶凉,就走掉味道了。”

    少年正是藏宝,因犯错被申扬命人打伤卧床后,近日终于伤愈。这几日未见申扬探望,问遍贞和庄上下,只知道申扬带了苏青虹和几名亲卫来到上辽,旁人不知宗子来上辽是做什么,藏宝是清楚的。公子定是来见正信叔,但出走几日仍是未归,应当和刚才两人说的飞江夺舟有关。藏宝心道,公子涉险,我一定要阻拦。“那人”交代,我要与公子形影不离,长久为伴,离不得半步。如今公子居然要大胆行事,只身犯险。我如何回禀“那人”重托?

    想到“那人”嘱托,藏宝有愧心颤,急忙命老汉:“不喝了,你去牵马来,我要尽快赶去上辽官榻。”老汉起身跑去牵马拉到藏宝近前,藏宝一个翻身利落上马,捋起缰绳,乘马奔向上辽官榻。骏马在城内疾驰,引得行人怨声咒骂。

    顷刻即至,少年勒住骏马,停在官榻门口。仆役见来者,迎上喜道:“宝爷,今天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吗?”藏宝未加理会,直问:“宗子大人在内安歇?”

    “一早便去江边的发舟台……”刹那间,马蹄声卷起仆役的回话远去无踪。

    清苍江边的发舟台,是飞江夺舟起点,亦是观礼位置。赛事举行时,此处聚集全城老小,上下贵贱。助威呐喊,锣鼓喧天。现下人头寥寥,只空余一匹骏马独立江畔。

    江宽水平,一眼望去,江面辽阔,对岸山林隐隐浮现。江风吹起碧水微皱,日光下泛起鳞波斑白,带着江水腥涩散入岸边少年的鼻息。

    今日天气倒是真好,也不知到了赛舟那日,会不会像往年一样,江水暴涨。若真是如此,更不能让公子胡来。藏宝坐在清苍江边,看着平静的江水如此思虑。

    茫茫江面忽现一点黑影,藏宝站起远眺,黑影缓缓抵近。

    是梭舟。

    再及近,藏宝看到一人立在舟上,身服华美。

    梭舟再行近前,已听得到齐整呼号,间起笑闹之声。舟上站立之人面容可辨,那俊似女子的脸庞,正是宗子申扬。

    待梭舟停靠稳当,舟上众人下到岸边,为首的申扬还未站稳,迎上一人拜道:“公子!”

    他见来人正是藏宝,喜道:“藏宝。你伤好了?”舟上余人纷纷朝申扬道别,言语中竟称申扬为顾老板。藏宝一时困惑,却未说破,扶着申扬避到僻静处,说道:“谢公子关心,藏宝背伤痊愈,马上就来上辽找寻公子。路上听见旁人议论,说公子要下水竞舟。适才见到公子稳立梭舟,知道传闻非虚。水情莫测,凶险难料,公子慎重,飞江夺舟之事恳请再议!”

    “不必了,我意已决。这几日扮作行商老板,与方石头他们一道操练,自觉体魄甚健,想来之前高估了难处。即使拿不下第一,我们悉数尽力,也落不出前三。赢下那定国人不在话下。”申扬说着便将齐风楼发生之事说与藏宝,藏宝听过又将茶铺听来的传闻对与申扬。传闻毕竟是传闻,与实情有些出入,尤其错传申扬下水是为打赌赢钱,全然失实。想来传话的百姓,误以为申扬乃是寻常的纨绔斗狠之辈,平日里只知游手好闲。

    既然不为赢钱,申扬又说了是为重挫那定国人锐气,藏宝还是从申扬的话中,推测出了另一点端倪。当下他也未说其他,劝诫几句无果后,便要一同效力当个桨手。

    申扬看到藏宝言辞真切,允道:“我知你水性极佳,不输渔家。若是背伤无碍,那便一道击水,我们合力,如何不胜。”

    二人说笑间回到官榻,众仆纷纷问好。恰逢门外来报,有渔家和饭庄送来物事。申扬命人打点银两,并将转交物事呈上。三名仆人进门提的物事,是几个食盒与一提木桶,仆人将食盒置于申扬近侧桌案上,并提了木桶放在桌边。申扬喜色难掩,看了眼木桶内里,又揭了食盒看过,连连点头。

    藏宝还不知木桶里是什么,正待申扬分说,却只听申扬唤人去叫苏姑娘来。他当即明白,公子借此是为讨来美人欢心。齐风楼里的冲突演变成恶水竞舟,从事情原委看,也少不得这女子一些“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