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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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浮生梦尽

    那一年是厉元二十四年,是她离开南枂的第五年,三冬雪压千年树,三月花繁百尺藤,冬去春来,转眼已经到了三月,

    萧珩出征已经快半年了,他们攻破了西䢵七个城池,已经一路打到日落城,当萧瑜灭了日落城王宫之后,先皇将日落城赏给了一个镇守西部边关的大臣,日落城是西䢵国的都城,后来当萧瑜和沈瑶光死后,上京城被大军压境出现战争。西䢵国那些假意归顺的领主便冲进日落城宫里,杀了上京城大臣和他的部队,西䢵人重新夺回了日落城。并发誓要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杀到上京城,为他们死去的王族报仇雪恨,

    萧廷和萧珩打到了日落城下,这次他们不会再给那些领主谈条件的机会,他们不接受归顺,也不接受谈和,原本萧廷打了半年久攻不下,众位将士已经失望萎靡,再加上他们损失惨重,粮草不足,军心涣散,军营不稳,摄政王援军一来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有上京城两位最有智谋最擅长作战的王爷在,士气大振,大家便一鼓作气攻打西䢵,边关太冷,将士们都希望能早日回家,看望父母妻儿,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萧珩早就知道月妃在萧珩他们从陵洲回来的那天趁乱逃回了西䢵,她是先皇的妃子,按照皇族祖制,皇帝病故后,妃子是要殉葬,要不就是去守皇陵,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她大好年华,只是利用先皇复仇,

    萧珩和萧廷待着兵马到日落城下,大军压境,数不尽的金兵铁骑,黑乎乎的将日落城围住,来势汹汹,或许这次西䢵将被彻底颠覆,萧珩吸取之前的经验,一定会对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倾月公主穿着明红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一身大红金丝镶边,腰间围着镶嵌玉石的缎带,漆黑的长发高高披散在红冠之中。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她身边所剩的士兵已经不多,零零散散的,都被派去打仗抵御上京城的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下的萧廷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

    “我知道你们迟早有一天会打到日落城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萧珩,好久不见,士别三日,你真是让我夸目相看。”倾月公主看着萧珩说道,

    “好久不见,我是该叫你月妃还是倾月公主呢?”萧珩说道,容姝已经告诉了他关于倾月公主的事,他看着城墙的人,她不易容了,不是宸妃的容貌了,是另一张面孔,虽没有那么妖媚,也算美艳。

    “或许你们该称呼我一声西䢵女王,”倾月说道,

    “成者才能称王,败者是寇。可是你现在大势已去,身边都是零散的残兵败将,我们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攻破城去了。”萧珩说道,

    “可怜我西䢵的大好男儿都以身献国了,我没能给他们一个好家园,”倾月惋惜的说道,那时她知道萧瑜死了,西䢵作乱,她就一直想回西䢵帮着那些领臣谋略,只是洛温和皇上一直看着她,她离开上京城半步也不得。后来那天萧珩他们攻城,先皇病死,当时太多人太多事,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便趁机逃跑回到西䢵,这两年来他们一直谋划如何血洗上京城,如何让西䢵恢复像以前那样,可惜不如人意,西䢵惨遭灭国一次,早就大不如前元气大伤了。不是几年就可以恢复的,她是西䢵王族的最后一个人,只有她才合适治理西䢵国,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已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女孩,

    “你们要是不作乱,做个好臣子,上京不会亏待你们西䢵,”萧珩说道,

    “西䢵一直是独立自给的王国,何须为人臣子寄人篱下听人使唤。我们只想独善其身,不受任何一国的束缚。”倾月说道,

    “乱世中,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萧珩说道,

    “也罢,萧珩,不,我应该称呼你为摄政王,看在我曾去陵洲迎接你和公主回来的份上,请善待西䢵的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倾月公主大声说道。

    “上京城的将士不会杀害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会欺辱妇孺孩童,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萧珩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倾月公主说道,“待我向容姝问好,听说你们有了一对双生子,真是可喜可贺,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容姝她自然是极好的,”萧珩说道,

    “我和她都是一国公主,可是命运却天差地别,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有那么爱她的男人,愿意为了她做任何,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我知道我成为不了她。”倾月公主笑道,她想到了萧瑜,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她动心过,至始至终他都是只是在利用她,而她却在他的世界里一次次迷失了自己。她笑着笑着突然流下了两行泪,

    萧廷和萧珩面面向觎,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倾月公主纵身一跃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像一朵凌霄花一样在空中绽放,日落城的城墙那么高,她却跳的那么决绝,她想,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公主,可是这一次她为了西䢵国而死,总算没有辜负百姓对她的期待了。鲜血从她的嘴巴鼻子眼睛里出来,她知道这次她活不成了,也罢,当穿上这身龙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个死人了,那些男人是不会允许女人凌驾在他们之上的,

    可是她有太多的不甘心啊,女人只能做盛世的点缀,乱世的祸水,这世间对女子总是不公的,她又是多么高兴啊,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像行尸走肉的一样活着了,她的父兄都死了,在这乱世中,没有人会护着她,她多孤独,多害怕,自从西䢵灭国后,她其实早已厌倦了这片沙漠。而现在她可以永远的离开了。当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脱,

    众将士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对这个穿着龙袍的公主感到佩服和惋惜,她用她的死亡维护了西䢵仅存的一点尊严,

    “西䢵公主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女子,”他们下马向倾月公主的尸体走过去。萧廷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这次将西䢵那些领主都杀了,永绝后患,”萧珩说道,这次出征西䢵他们已经大胜了。他也该早日回去了,他想他的两个孩子,想他的王妃,不知道为何,近日他总是心里感到不安,可是他已经杀了那个人,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了。

    “报,摄政王,有从上京来的急信,是八百里加急的。”萧珩的随从骑着马快速跑来,跪下说道,

    “莫不是上京朝中出了什么事?”萧廷说问道,

    “给我,”萧珩说着从随从的手里接过信封,

    “怎么会这样?不…不会的,她答应过我的不会再离开我了,她不能言而无信。”萧珩看了信封后大惊失色,皱着眉头,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寒地狱一样,他明白了他是在害怕,

    “怎么了?”萧廷看着他问道,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然萧珩不会如此,萧珩把信封给他看,

    “这怎么会如此?王妃怎么病的这般重,”萧廷也难以置信的说道,

    “皇兄,西䢵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必须要赶回上京,”萧珩说道,

    “你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希望天可怜见,能让你…”萧廷始终没有说出口,那句能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萧珩点了点头飞身上马,他全身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上马有些不稳,差点摔下来,

    “摄政王,小心,”萧珩旁边的随从见他三魂丢了魄的样子,连忙过去扶他,生怕他从马上摔下来。萧珩定了定神,飞身上马,自顾自的往上京城火急火燎的赶去。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赶紧带一队兵马跟上摄政王回京,刻不容缓,要跟紧他,”萧廷对着还愣在原地的随从吩咐道,

    “遵命,”萧珩的随从连忙跪下令命,而后带了一队兵马跟着萧珩回京,

    萧廷看着萧珩离去的方向,他们这对苦命人,上天还是没有成全他们,也没有原谅他们萧家的罪孽。倾月公主已死,西䢵剩下的残兵败将没有再做无谓的战争,将城门大开让上京城的兵马进入,萧廷命令将士。进城不许烧杀抢掠,不许拿百姓的一针一线。要把他们当成上京城的百姓一样对待。

    他们很快走到了日落王宫,他派兵将王宫包围了起来,拿着那些西䢵领主大臣的头颅去装饰日落城的城墙,他们的公主都死了,他们没有活着的道理,也是向世人警示,这就是反叛作乱的下场,上京不会轻易饶过任何一个乱臣叛军。相比上一次萧瑜的屠城,这次却更震慑人心。萧廷恩威并施,

    诛杀完那些大臣后,他漫无目的的带兵走在日落城中,杀戮并没有让他感到喜悦,这座城还有许多百姓,可是现在却死气沉沉的一片,整座城都被凄凉和悲哀笼罩着,每个人看上去都麻木惨然,苍凉失措。没有人脸上有一丝笑容,他们的国破了,公主被逼跳城自杀,他们的心早已随着先王而去,萧廷不知道日落城繁华热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也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你们这些从上京城来的坏人,占领了我们西䢵日落城,杀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们,”突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知从哪冒出来,拿着一把用树枝做的小弓箭向萧廷射出了一箭,正射中他的腿上,不痛不痒的,

    “对不起,官人,孩子不懂事,冒犯了你们,我们这就走,”小男孩的乳娘连忙向萧廷致歉,害怕不已的看着他,欲将小男孩拉走。

    “这孩子倒是个练武之人,若是日后能多加教导,想必也能建功立业,位极人臣。”萧廷看着那孩子说道,他虽穿着粗布麻衣,但面容白嫩细腻,语气坚定,有大将之风,想来他不是普通的平民,不知是西䢵哪个贵族家的小公子。

    “你说的我听不懂,我只想杀了你们这些上京人,为我爹爹报仇,”那小男孩气势汹汹的说道,挣脱他乳母的手,又拿着箭对着萧廷。

    萧廷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不也是这么想为父报仇的吗,只是他知道带着仇恨活着的人是不会快乐的,他会痛苦一生。这么小的男孩,不应该有那样的方式成长,不应该背负那些仇恨,他走到男孩旁边,

    “你有大将之风,但如果你带着仇恨活着,你这一生都不会快乐,我希望你能忘记你爹爹的死,放下那些仇恨,在我有生之年,上京会一直善待你们西䢵的百姓。”萧廷蹲下去缓缓说道,

    “可是我爹爹的头被你挂在城墙上,我要杀了你。”小男孩突然哭着,上气不接下气。他只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也许受了太多委屈。

    “我叫萧廷,是上京城的亲王,如果日后你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那就去学一身本领,再来找我报仇吧,但我更希望的是你学会放下仇恨,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我曾经也失去了我爱戴的父王,我理解你的此刻的心情。”萧廷说道,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去上京找你报仇,”小男孩哭道,

    “那你就好好长大吧,去学一身本领。”萧廷说道,

    “王爷,实在是冒犯了,多谢您宽宏大量不怪罪我们,多谢您的大恩大德,”小男孩的乳母跪下千恩万谢的说道,

    “去吧,”萧廷淡淡的说,

    他们二人拉扯着便走开了。

    “王爷,幼虎始终会长大,等它长大了就会下山,下山虎穷凶极恶,觅食而来,不会空手而返,不好对付啊,不如趁现在它还没成长,一剑刺死,”萧廷旁边的下属说道,

    “如果我连一个小孩子都怕的话,那不如现在就卸甲归田,不当这个亲王征战将军也罢,”萧廷说道,下属不敢再言语,他又走看了一下,发现整座城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便回去。

    萧珩连夜快马加鞭的赶路回京,一路上他不知疲倦,除非累极了才会休息一样,一次下雨路上烟雨蒙蒙的,马儿看不清路,甚至摔倒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只觉得自己的样子狼狈极了,后来只得先进一座破财的寺庙里避雨,这座庙拜的是女娲娘娘,是女娲将世人带到世界上来的,他跪在神象前,虔诚的祈祷,祈祷她平安无事,孩子需要母亲,而他需要妻子。他直跪到雨停才开始赶路,

    两个多月的路程他赶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四月中旬回到了上京,当他进摄政王府的时候几乎将宫人侍女吓了一跳,他们差点认不出他来,他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点面如冠玉的皇子模样,沧桑交瘁的面容,眼神凄凉,破损的战甲,他一进府,众人看到他都不敢说话,只是跪下行礼,惶恐不安,生怕他责罚怪罪一样,

    他走到寝殿,终于还是见到她了,她气游若丝的躺在床塌上,毫无生机的样子,面容惨白消瘦,没有一点生命的活力,紫玉蓝玉和宫人立在旁边等待她醒来,见到他进来,都惶恐不已的,跪了下来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惹怒他。他有些害怕的走到塌边坐下看着她,他始终不相信为什么她的病会恶化成这样,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她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他们都在瞒着他,可是他现在却无心去责怪一个人。

    “容姝,”他坐在床塌边轻声唤她的名字,

    “容姝,我回来了,这次我们大获全胜,凯旋归来。”萧珩说道,将她的手抓在手里,他心里顿时感觉绝望至极,她的手是冰冷的,她已经危在旦夕了。不过是在强撑着。或许是听到他的呼唤,容姝用尽全力缓缓睁开双眼,

    “你怎么回来了?,战事要紧,”她看着他说道,他平时一向最注重仪容,现在面容看起来却已经许久不修了,沧桑疲倦,她还是喜欢他面如冠玉绝世公子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写信给他,这帮人看她不行了,没一个听她的话了。

    “容姝,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已经病成这样了,苦苦的瞒着我,”萧珩说道,要不是王府管事的宫人怕他回来晚了见不到她最后一面,迁怒众人,冒死写信给他说王妃身体有恙,危在旦夕。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这些人真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我不想让你在战场上还为我分心,”她缓缓说道,她只想就这么安静的离开,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来人,去宫里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告诉他们,治不好王妃,本王让他们整个太医院陪葬。”萧珩向地上跪着的宫人尖刻的说道,

    “已经无力回天了,药石无灵了,人的生死都有定数的,你不要迁怒他人,是我不让他们跟你说的,”容姝看着他说道,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离开我的,”萧珩说道,

    “我这次可能要说话不算数了,我们去看琼花,紫玉,为我梳妆,”容姝挣扎着起来说道。紫玉哭着看着她,

    “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去南枂看琼花,”萧珩看着她说道,

    “不,我等不到那时候了,你让人从南枂移种过来的琼树还没有枯萎,它开花了,”容姝坚决说道,萧珩知道拗不过她,便让紫玉为她梳妆,他自己也去梳洗了一番,紫玉翻开箱子找出从南枂带来的衣裳银簪等,给容姝盛装打扮。

    萧珩在屏风外等了好一会儿,紫玉才扶着容姝出来,她穿的是南枂公主的服饰,淡紫色的裙玦飘飘如烟,发髻简单梳起戴了银钗,秀眸清炯不言笑,黛眉微皱藏心窍,眼眸宛如璀璨的星辰,清亮而深邃,顾盼之间,光华流转,容颜如玉,清雅绝尘,犹如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装扮,容姝来到上京后,为了表示对上京的尊重入乡随俗,她醒来后就换了上京的汉人女子服饰。可她从来就不是汉人啊,她已经几年没有穿过这些南枂服饰了,如今临了倒是怀念,

    “公主,”他上前扶着她,她把手交给他,他们一起缓缓走到南园中,

    缘起缘灭,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

    她看着这颗琼树,它开花了,只是开的零零稀稀的,若是在南枂,不知道它的花要要么繁盛多么好看呢,

    “这花开的不好,有些事终究是不能强求的,”她缓缓说道,

    “公主,等你病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南枂看琼花,把两个孩子也带去。”萧珩知道她以花喻人,

    “咳…”她想开口却咳了起来,

    “萧珩,”她说道,突然身子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向后倒去,萧珩只得抱着她,她像南枂的琼花,在风中飘摇,

    “萧珩,答应我,不要…不要怪罪于人,是我让他们不准告诉你的,”容姝艰难的开口说道,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萧珩抱着她哽咽的说道,

    “把两个孩子好好养育成人,在你摄政期间,不要让上京跟南枂再动干戈,”容姝说道,

    “我答应你,”萧珩说道,

    “还有…你要好好活下去,”容姝看着他说道,她伸手抚摸她的面容他的眉眼,她不喜欢看他伤心难过的样子,

    “公主,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孩子需要母亲,我需要妻子,我们不能没有你。”萧珩痛苦的说道,一行泪缓缓从他眼角流下来,他长这么大,这是他第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他母妃离的那个晚上,现在他的妻子也要永远的离开他了,

    “答应我,萧珩,好好活下去,我不想你余生为我难过,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容姝说道,

    “公主,没有你我不行的,”萧珩说道,这一刻他感到无限的后悔,如果不是他一时意气用事坚决杀了林长风,她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活的那么负罪。说到底还是他害了她,她一直想为林长风的死赎罪,可是她是一国公主啊,她不能只顾自己儿女情长,她还要为南枂的百姓着想,她不能那么自私,将萧珩的感情视而不见。所以她和他回上京,跟他生儿育女,跟他夫妻恩爱,让他日后有个寄托,不至于太孤苦。

    “萧珩,我死了以后,你可以再立妃,但你不能带她到我坟前,因为我其实没那么大度,我才不想看到你和别人卿卿我我的,”容姝说道,

    “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不会再娶妃了,”萧珩说道,

    “不行,你总是失魂落魄的,没人看着我不放心,”容姝说道,

    “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萧珩说道,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公主,你爱过我吗?”

    “真相往往会让人觉得荒缪,我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你,我早就对你心属了,只是你那时总是对我很冷淡,”容姝说道,她确实真的很爱他啊,只是得不到回应,她才把自己的心画地为牢,让她不得不思量,总之她不敢往前靠近一步,哪怕自己的思念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

    那时她的心仿徨,正如同她的人,独自一个人在城阕内徘徊,“心似双思网,中有千千结。”有一种喜欢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得不到回应,却还是忍不住喜欢,忍不住想靠近。后来也许是失望多了,她就反复的想起梦里的长风,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爱上长风,萧珩,他一定不知道,每次他冷落她的时候她就不停的想长风,让她自己反复的爱上长风,靠着对长亭晚的念想,她度过了在上京最难过的一年,也断绝了和萧珩有关的幻想。只要她不在意萧珩了,那么他给她受的委屈就不算委屈,那么他那时对她的冷落就不是冷落。

    直到后来想起来了去东临,其实她心里也说不清,是对萧珩在上京对她冷落的报复,还是真的是为了去找长风,她背叛了和长风的爱情。只是他们的爱却让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她总是要赎罪的。

    “原来我真的没有自作多情,我们的那些过往都是真的。”萧珩说道,这一刻他知道她是爱他的,只是他们时间错开了,她爱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他爱她的时候她置之不理,只是他真的是无动于衷吗,是先皇赐婚给他们两个的,那时他和先皇呕气,故意冷落公主,让先皇自责他们的不辛都是因为帝王的错误,他又何尝不是早就情动万分。她笑,他就跟着快乐,会因为她心中的那个男人和她大吵,

    “夫君,答应我,好好…好好活下去,”容姝说道,她心疼的看着他,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活得太沉重了。世人多苦,她终于可以与世长辞了。

    “公主…你不要离我而去,”萧珩紧紧的抱着她哭道,

    她再也没有听到萧珩的呼唤,这一刻他们真的天人永隔了,他路过沧海的时候,天地间苍茫一片,他只看到她在黑雾的尽头,亭亭而待,让他惊鸿一瞥,当我回头再看一眼沧海,那里却早已变成桑田,这一生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她离开以后,他的人生尽是荒芜。他会一直对她长相思守。

    黄泉之上,幽冥之下,万物枯萎,生灵灭绝,

    相传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孟婆汤又称忘情水或忘忧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阳间的每喝下个人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来的人眼中最后的一抹记忆便是他今生挚爱的人,喝下汤,眼里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婴儿般清彻。

    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许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她,她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见她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你盼她不喝孟婆汤,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奈何桥边有块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她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世上有一种药叫“龙蜒草”,它能使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

    相传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样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的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生生永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传说轮回无数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妖红似火,佛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花开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过地府里的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放着佛带着的这株红花,等佛来到彼岸解开衣服包着的花再看时,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驮罗花,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