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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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溅朝堂

    瑶光和萧珩的婚期要到了。那一天是孟夏交替天地万物青秀,是小利月,一早,皇宫队伍源源不断的往镇北候府抬聘礼,一箱箱红色的大箱子,来的时候几乎走满了整条街,为首的人是太傅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他们欢笑着向沈候爷道喜,聘礼后面则是由大太监亲自拿的正红婚服和冠簪,他亲自交给沈候爷,沈候爷让景兰拿去房间给瑶光,无非就是皇上下圣旨,良辰已经选好三日后完婚。

    “小姐,你看这婚服多好看,多华丽啊,”景兰高兴的说,

    瑶光过来一看,婚服是云锦做的手感柔软又丝滑,上面用金丝线绣了明黄神鸟朱雀光彩流溢,做工精细,金冠凤簪,中间是一颗大明珠,两边则是金色的小细珠流苏。还有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石榴红四方盖头,沈瑶光觉得有趣,就把红盖头还在头上跟景兰玩。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此刻她心里想的却不是庭院里日光明媚,阳光懒羊羊的照应在院中的合欢花上,兰蕉叶里。当真是人间好时节。

    是夜,瑶光正在挑灯看书,她在这里之后倒是喜欢上读书了。下人来告诉她让她去镇北候书房里。她跟着下人来到书房。镇北候心事重重的走到她旁边,放眉眼似乎有解不开的忧愁般。父女二人桌前坐下。

    “瑶儿,有些事爹不得不跟你说了。”沈兴阁脸色凝重,

    “父亲,你说吧。女儿已经长大了,也不能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度过日子了。”瑶光说,看着父亲这般,她也想为父分忧。

    “如今局势动荡奸臣当道,七王爷又如此。为父与他交好一场,怎能忍心他含冤而死,我还要再进宫见皇上让我允许我彻查此案,那天去祭拜,看到他坟前荒芜,又承担莫须有的罪名。我心中很是难过。”镇北候说,

    “父亲,叔父自然是难得的贤明之人,只是现在这个情况,父亲何不再等等。”瑶光想了想说。

    “再等等事情过去了,就淡了,人证物证也更不容易找寻。我年过半百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想让皇上下圣旨允许我到南边去查查那里当时的情况。只是你和渲儿在这里我不放心,今夜为父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个事。”镇北候说。

    “那父亲想让女儿怎么做?”瑶光问,

    “瑶儿,珩儿为父看暗中观察过,他心思深沉,聪明绝慧,绝非池中之物。只是帝王自古都是三宫六院的,你又性子淳净。为父思来想去,你们终究不是良配,现在上京又频繁出事,那李良在天牢也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跟你哥哥今夜就悄悄回北幽,你跟珩儿还有三日后完婚,等你们完婚了就不好走了。等你成年了你母亲跟你大哥在北幽自然会为你重新挑个合适你的夫婿。”

    “女儿听父亲的,”瑶光想了想说,

    “珩儿这般模样,你就没有对他有一点眷恋答应得这么利落?”镇北候看着女儿问,他以为他们两个时常在一处,想必已经互相两情相悦了。可瑶光回答得却没有一丝犹豫。但是让他有些疑问。

    “自来男子都三妻四妾的处处留情的,像爹爹跟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有多少呢,女儿只怕没有这个福分遇上了。前几个月我去相府参加宴会,上京第一美人相府嫡女洛云裳,一舞惊人,倾倒城中万千权贵子弟。”瑶光轻轻叹说,

    “跟她有何关系?”镇北候问,

    “她…想必表哥也是对她心生爱慕,前几天我去找表哥,见两人在府门口倒是聊得很投缘。走时她送了表哥一块她自己绣的云帕,父亲,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瑶光想起那日在不远处看到萧珩和洛云裳相谈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女儿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日后能寻得一如意郎君,一心一意待我,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生死相依就好,”

    “原来如此,”沈候爷心疼的摸了摸女儿委屈又故作坚强的小脸。他竟不知道他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就算父亲不说,女儿也不大喜欢这门亲事。我不愿嫁给不是真心实意之人,能离开上京我正求之不得。”沈瑶光说,

    “唉,”候爷冥思遐想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了一块金牌给瑶光。

    “爹这是?”瑶光接过来不解的问。

    “这是西䢵国的王上林宗给我的,西䢵虽是个小国,却富饶物足兵强马壮,说起来,林宗是我的故交。”沈兴阁回忆着以前的事。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西䢵国日渐兵强马壮,他们又大造大量兵器招兵买马。那西䢵王带兵进犯上京城关十几座城池。抢夺他们的地区和物质。当今皇上和沈兴阁一起率领将士去讨伐西䢵。沈兴阁年轻时身手矫健,又会打仗,打了几个月,把他们退回西䢵,纷纷丢弃军甲,落荒而逃。沈兴阁追杀林宗到西䢵那片日落大漠里。那时林宗身边将士已经全部被杀光。拼尽全力与沈兴阁最后一战。可是他输了一招。被沈兴阁拿着长矛指喉咙就要取他性命。

    转念一想,其实这个人也是个英雄英勇不屈。要是就这么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中杀了他,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他把顶着林宗喉咙的长矛收回。说道:“你走吧,我今日不杀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一不许再进犯我大启城池地域,挑起战争,制造杀戮。”

    林宗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这个将军却说要放过他一命。死里逃生。他感激不尽,说道:“在你我有生之年,我决不让西䢵铁骑踏入厉朝半步黄土。也不再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了。”

    沈兴阁正欲要走,林宗说道,“恩人,我无以为报,不如你我就结为异性兄弟吧。你若来西䢵,我定当为你效犬马之劳。”沈兴阁见他倒是知恩图报,便答应了,两人在大漠向黄天厚土磕了三个头,林宗又把他的随身令牌拿给沈兴阁说道,“这个令牌是西䢵皇族才有的,见了这个牌子,便可自由进入西䢵日落城。”

    见他竟然赤诚相待,沈兴阁也是十分高兴。二人一开始还渐渐书信来往,只是后面听说他年轻时打仗留下的旧伤,时不时发病,人也不大精神了,才渐渐的断了书信。

    镇北候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给瑶光。上面印着一个林字,

    “这…?”瑶光拿着金牌疑惑,

    沈兴阁向她说明了令牌的来原。

    “爹,这么珍贵的牌子,我还是不要了吧,你留着也有个念想,”瑶光把牌子递给镇北候,她过意不去,

    “你听爹的话,你和你二哥今夜就偷偷回北幽,到时见了皇上我自有解释,”候爷看着女儿温和的说。又道,“若是日后有什么事,你拿着它去西䢵向林宗求帮助看看。他们那里的人重情重义,想来也不太会失信辜负人。”

    “谢谢爹,”瑶光说,

    “景兰你去叫二公子过来,”镇北候吩咐,景兰去叫沈重渲,瑶光他们等了会,

    “候爷,二公子不在府里,我听他屋里下人说他去找四皇子下棋了,”景兰回来说,

    “罢,罢,我这个儿子跟我始终不是一条心,或许他在反而坏了事,我也看出来了,他总是说北幽极寒,喜欢呆在上京呢。都是天意,”镇北候摇了摇头说。

    “那爹,我要自己回去吗?”瑶光问,

    “你就自己回去吧,带上景兰,她服侍你久了,你们也有了感情,我一会再让我的贴身随从张令带五百精兵护送你回北幽。从西门走,我会去打点好一切。”

    “好,”瑶光说,景兰早已收拾好了包袱。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镇北候说着去牵了一匹纯黑的大马在门口,这马虽不是汗血宝马千里马的,但也能日行八百多里,又稳,

    “好在来上京前你在北幽学过骑马,不然我也没办法。这个书信带给你父母和哥哥。”沈候爷说,瑶光骑上马坐好,镇北候又给她一包银子和一封书信,镇北候亲自牵马走到府外,景兰也拿着包袱跟上。门口早已站着张令,他正带着五百名精兵等着吩咐。

    “张令,你跟了我也有二十年了,一直对我忠心赤胆的,我自然知道,现在我交代你,把小姐安全护送到北幽。”镇北候说道,

    “候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上京现在奸臣当道,七王爷也身亡了,属下实在不想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啊。”张令跪下说,

    “我们若是都走了,谁来为七王爷查案平冤,我和他深交多年,怎么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惨死了,上京不安全,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放心我这两个孩子,必须让他们回北幽。我才放心些。”镇北候说道,

    “爹,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陪你。再说我这是逃婚皇上会怪罪你的。”瑶光在马上听到镇北候这么说,忍不住哭了起来,跳下来。

    “他会怪罪我说我,但不会因为让你逃婚就把我关入大牢的。你不要自责。”镇北候说着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

    “这一路上就有劳你帮我照顾她了,小姐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镇北候转身对张令说。

    “属下遵命,”张令说道,

    “好了,快上马吧。”镇北候扶着女儿上去,

    “那哥哥…”瑶光问,

    “他回来了我再让他找个机会走吧,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你们待在上京的时间久了。”镇北候轻叹。

    “那我们走了,”瑶光不舍的说。便景兰张令骑马在前面,带着五百精兵,飞奔而去。她了解父亲,若是她再哭哭啼啼的只怕父亲会更不放心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竟是她和父亲最后一次见了。

    镇北候目光深远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模糊彻底消失在黑夜中,他又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闭了闭眼睛。

    三日后,原本该张灯结彩热热闹闹操办婚礼的镇北候候府,此刻却异常的安静,镇北候缓缓的起身洗漱穿戴整齐,他穿了深黑色华丽又庄严断重的朝服,戴一顶头冠。神色自若,

    “爹,不好了,瑶儿不见了,都这个时辰了,她还不起来上妆,我去敲了三次门,景兰前面几次推拖说瑶儿还没起,我气不过,撞开门进去,房里哪里还有瑶儿的影子。”沈重渲急急忙忙的跑来找镇北候,去看到父亲没有穿喜庆的服饰,反而穿了庄严的正服。镇北候没有回他的话,

    “爹,你在听我说话吗?宫里的人还有王府的人一下可要来接亲了。新娘子跑了这算怎么回事。我们跟皇上交代?”沈重渲又着急的说,

    “你给我安静点,坐下。”镇北候看着慌乱的沈重渲威严的说,沈重渲坐一下又站起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只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用袖子擦额头渗出来的细汗。却看到父亲两手交合在背后一脸镇定的站在窗口望着园子中的花草树木若有所思,走了三天,他们应该也远离上京了。沈兴阁想。

    下人们此刻也在纷纷议论,知道今日是小姐大婚的日子,他们昨晚特地早早睡下休息,想着今日起个大早操忙做事。可是都快吉时了,镇北候却什么都没吩咐,只让大总管和他们说该干嘛干嘛去,丝毫没有要操扮婚礼的迹象,小姐更是一早上都没看到人,景兰也没有过来传人去给小姐上妆。他们心中直犯嘀咕。

    镇北候让大总管给他备了一辆马车,他要进宫请罪,

    皇上威严的坐在御书房里宣见他。

    “这么说,瑶光是真不见了?镇北候府都找完了吗?她一个女孩子家能跑去哪里?”皇上有点微怒的问,但面上却不露出来,这句话的意思还有她一个人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跑了一定是有人帮她的,要不就是有人带着她走。

    “都怪老臣平日太纵容她了,让她这般大胆,养女不教父之过,还请皇上重罚老臣。”镇北候磕了一个重重的头,看着像是被女儿气的差点发昏。

    皇上目光如炬的看着镇北候,心里在想,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不知女儿跑去何处。只是就算他是知道的,又该如何惩罚他,说他女儿触犯天威违抗圣旨,把他关进大牢?可是他又表明了他是先是不知情的,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再者,人家女儿跑了正伤心呢,把他关入大牢也说不过去,他大儿子又掌握塞北边关几十万大军,手下更是还有许多孤狼之师,沈兴阁是把古老锋芒的利剑,旁边若是要动他,自身也会流血。自己强行把他留在上京这几年,他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可他们都心知肚明,裂痕已经开了。

    “唉,爱卿也是不知情,正所谓不知者不罪。罢了罢了,若是瑶光回来便罚她给她长个记性也好。爱卿起来吧,”皇上缓和了一下说,

    “臣不胜感激,若是找得小女回来,老臣定将她绳之以法,押到皇上面前受罚。”镇北候起身谢恩。

    “只是珩儿那里…朕却不知如何跟他说,只怕要让他难过一阵子了。”皇上说,

    “四皇子跟我二子重渲交好,若是让重渲委婉的去跟他说这件事,想来也不是不可行,也全了我的老脸。”镇北候说,“小女触犯天颜,虽皇上宽宏大量不处罚老臣,可臣甘愿停发三年俸禄,”

    “那就依爱卿所说吧。退下吧,朕这会子也乏了。”皇上用手抚抚额头,

    “臣告退。”

    镇北候出了大殿门,看着这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次到底还是得罪皇家了。却正迎面碰上前来面圣的洛温,洛温本想跟他打照顾却看他面色不太好,也没看他大步走过去,就不再说话。到门口让太监进去禀报皇上他来了。

    “你有何事来求见朕?”皇上问,

    “皇上,臣觉得这沈瑶光逃婚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洛温说,

    “哦?”皇上问,

    “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兵荒马乱的,独自逃去外面怎么活得了,想来是镇北候让她逃出去的,派人在城外迎接她也说不定。”洛温说,

    “爱卿言之有理,接着说,”皇上说,

    “跟皇族结亲是天下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但镇北候他其实不那么看中名利,再说七王爷一案他一直想翻查,为七王爷证清白,”说到这里,皇上和洛温目光深长的对视了一眼。接着道:“镇北候重情重义,臣认为他是有意将儿子女儿送出上京,自己则是在这里以身犯险的查案,相信不日,他就会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求,再次翻案。若是真被他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我们精心计划的一切可就付之东流了,也会让天下人谴责。”

    “镇北候,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得委曲求全呢,”皇上阴狠的说。

    “他是朝廷重臣,儿子手握重兵。我们自然是不能明着把他怎么样,但可以用计。他最是疼爱孩子,若是我们把控了他的孩子,他就不敢乱来。”洛温说,

    “接着说,”皇上说,

    “他身边还有一个二儿子沈重渲,若是我们说让他作为皇子伴读,让他进宫,沈兴阁他女儿逃婚了,相信他也不好再坲了皇子的面子。一定会同意,这样我们就把控他儿子了,再时时刻刻的派人盯着他,便可高枕无忧了,”洛温说。

    “说得好,就这么做。我明日就宣旨让他儿子进宫。”皇上说,

    “皇上,他是个精明狡猾的人,只怕他现在已经有所动静了,难道他岂能不会察觉到我们已经猜疑他的动机了,最好先发制人,现在就下旨。”洛温说,

    “好,就依你所言,再派一队羽林军去。以防万一。若是他将儿子带进宫来。那也罢了,若是抗旨,那队羽林军也不用回来。留在沈府外等朕命令。”皇上说,就下了圣旨让太监带到沈府去,又拔了一队羽林军。

    另一边,萧珩听完沈重渲的话,气的直大拍桌子,他一切已经准备安好,身上还穿着新郎官服,“她跑了?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出京城吗?想必是有人带她走的。”

    “我妹妹在上京确实没有交好的朋友,想来她就是一个人跑的,还拉走了我府里跑的最快的那匹马。我父亲已经进宫请罪了。”沈重渲看着平时温润如玉从不失态的萧珩小心翼翼的说。

    “我要去找她讨个说法问个清楚,就算不想和我完婚,也该回来对大家都有个交代。这样算怎么回事?”萧珩查找随身佩剑准备出门。

    “她肯定是昨夜就跑了的,我家那匹马日行八百里,她早己出了上京,我们都不知道她去哪?往哪个方向走。怎么去找?”沈重渲说,

    “她肯定会燕云城了。”萧珩说,

    “若是她回燕云城了还好,我已经写信给我大哥,若是看到妹妹回去,待她休息好就直接送回上京来的。”沈重渲道,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吗?”萧珩说,

    “表弟,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她若是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她押过来,任你处置。”沈重渲保证,

    “你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萧珩痛苦的深吸一口气。身上的婚服好像在嘲讽他一样。

    “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太生气了,我这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这么任意妄为,我爹又宠爱她,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了。”沈重渲说完就走了,

    萧珩拔出佩剑,胡乱的把屋里的东西砸了粉碎。看到桌上精致的同心锁时,剑心却犹豫迟迟不敢打下去,他紧紧盯着那枚同心锁,扔下剑。把同心锁拿在手里看喃喃自语,“瑶光,你怎能这样对我,就是不想跟我完婚,也该说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好,这样算什么回事,”

    沈重渲回到府里,镇北候将他叫了过去,

    “渲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上京城的繁华和温暖的气候,我看你来上京的这些日子。和珩儿倒也处的开心。”镇北候说,

    “我们是表兄弟啊,爹,”沈重渲说,

    “不管你舍不舍得爹都要跟你说了,你今天晚上趁天黑赶紧骑马独自回北幽去,实不相瞒,我前几天已经叫你妹妹回去了,她若是成婚了反而不好早,我原本也要叫你跟她一起走,可你偏偏在人在宫里和珩儿正玩的高兴。若是贸然去叫你,我又怕打草惊蛇让皇上起疑心,就让你妹妹先逃婚。现在我和你说明了,你今夜就走,”镇北候说,

    “爹,我走了,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绝对不能走,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犯险,现在皇上正在盛怒七王爷一案,他又忌讳。你还是先搁置吧。”沈重渲说,

    “搁置,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的承受这些耻辱诽谤。”镇北候生气的说,

    “可是爹,…”沈重渲还想说什么,

    “候爷,宫里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下圣旨来了,在正厅,叫你去接旨。”丫鬟进来说。镇北候点了点头,和沈重渲两人一起到正厅接旨。看到府外跟来了一队羽林军,正整整齐齐的并排站着。心里暗叫不好,皇上一定是起了疑心想先发制人。

    “公公,这是几个意思?带了一队羽林军过来将我府外包围,”镇北候生气的说,

    “候爷息怒啊,这沈小姐又是逃婚的,现在又是战乱的,皇上也是担心候爷的安危啊。先接圣旨吧,”王公公说,镇北候冷哼了一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候二子沈重渲,品行优良,天资聪慧。朕思索良久,决定让其进宫为皇子伴读,特宣旨意。”

    “镇北候接旨吧,咋家这就带二公子进宫谢恩。”念完圣旨后太监说,

    “我儿愚钝,不能为皇子伴读,”镇北候起来,却没有接过圣旨,想把沈重渲放宫里把控他,暗里要挟他,他才不会上这个当,只是抗旨不遵也是罪,他思量着,只是如今这步棋却走不通。他们在上京的精兵也就几千个人,走也走不出去。

    “你…你这是抗旨,”王公公气急败坏的说,

    “是又如何?我明日上朝自会进宫谢罪。”镇北候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好,我们回宫禀告圣上,”王公公气的手捏着兰花指的手发抖,便回宫了。门口宫里带来的那队侍卫却没走。一直柱在沈府门口。

    “爹,这样一来,我们会有危险的,”太监走后,沈重渲说,

    “我这一生沙场征战多年,又怎会畏惧这点危险他们想把你带进宫,就是想要挟我,不要想再进言查七王爷一案的事。”镇北候说,突然转念一想,皇上为何这么忌讳有人查,甚至还要明里暗里的要挟他。看来七王爷的死确实是其中有诈。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与其被他们明里暗里威胁着,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他也活了一把年纪了,只是却不太放心重渲,这可如何是好,府外又是羽林军监视着,镇北候感到为难起来。

    “爹,你不用为难,我知道你再担心我,我是你的儿子,北幽的血性男儿,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沈重渲心一横说,他不想让父亲觉得他是一个软弱怕事的人,他已经十八十九岁了,如果是大哥只怕会直接跟父亲共存亡,如果是三弟,现在已经出去打倒那些羽林军了。他到底还是比他们无能了很多。

    “好,你这样想,为父很欣慰,先退下吧,”镇北候说,沈重渲退回房里,

    或许是为了给他思考的机会,或许是顾全他的颜面,抗旨后,皇上并没有派人来宣他进宫问罪,镇北候知道,那是皇上想再给他好好选择的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还不是完全泯灭人性,

    第二日他像往常一样进宫上朝,那些御林军知道他是上朝,并不敢拦他,

    “众爱卿可有本要凑?”皇上坐在正殿高高的龙椅不急不慢的问,目光却盯着洛温。他这是端着明白装糊涂。

    “皇上,镇北候昨日胆敢抗旨,他女儿又贸然逃婚,损失皇家颜面,若是不加以惩戒,百官都如此行事那不就乱了吗?”洛温说,

    镇北候心里清楚,洛温再精明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他做的事没有皇上的默许和示意,给他十个胆子,洛温也不敢这么公然开罪他。这是让他知难而退,给他下马威,

    “镇北候,朕好心好意召你儿子进宫陪在皇子身边伴读,这是莫大的荣幸,你为何抗旨,”皇上问,

    “臣已经说了,小儿愚钝,不堪受用,皇上责罚,臣绝不敢有怨言。但臣今日还有一事比较请求皇上。”镇北候说。

    “哼,朕还没罚你,你倒是还要请求朕。”皇上气道,

    “皇上,臣觉得七王爷一案疑点重重,七王爷宽厚贤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十年来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陷害忠良,还请皇上明察,让七王爷在天有灵也能安息。”镇北候声音如钟的说,目光凌厉的盯着皇上。丝毫不畏惧。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起来,除了洛温的几个心腹,大多心里都称是,

    萧瑜心中一紧,可不能让他再捅出什么来。

    太子跟萧珩则是为镇北候担心起来,这件事是皇上的忌讳,宫里早就不允许议论七王爷了。林将军其实也觉得此案有疑点,可是那天人证物证又摆在眼前。心里也开始犹豫的看着皇上。

    “放肆,此案大理寺早就严查了,确有其事,你这是在忤逆朕。”皇上生气的喝道,汗毛竖起。

    “镇北候,你莫不是在怀疑圣上没有明察秋毫?”洛温说。

    “洛温,你这个奸臣,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残害了多少忠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简直是朝廷的害群之马,”镇北候指着洛温说。若是他手里有把剑,一定会狠狠的刺向这个奸诈狡猾的人。

    “你…”洛温气的说不出话来。

    朝堂一下子吵闹起来,乱成一团。有的心里高兴,终于有人敢揭开洛温这种虚伪的皮了,洛温的心腹则是趁机讨好他,嘴里说道,镇北候真是胡说八道,

    “安静,”皇上说,王公公早就出去叫外面的的禁卫军进来,他们带刀走上来,将文武百官包围着,

    “还请皇上将七王爷一案翻查,臣愿意出一份力,效犬马之力。”镇北候接着说,

    “此案已过,谁若再提,杀无赦。”皇上愤怒的说,

    “镇北候,你以下犯上,触犯天威。简直是大不敬,”洛温见缝插针得意的说。

    镇北候又是失望,又是悲愤。二十年前,先太子自尽,对七王爷说,你们站错立场了,萧沧冥所谓的礼贤下士,所谓的圣明都是假的,你下场会跟我一样。说完拔剑自尽,

    他们确实选错人了,他终于知道太子当时的怨恨和绝望了。

    “哈哈哈,我们几个都错了,我们都选择错了,这是报应。”镇北候悲怒交加大笑起来。“临渊,我们看走眼了,如今报应上来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说的云里雾里。

    “住…住口,”皇上有些慌乱起来,神色古怪。

    太子和萧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去看镇北候。看皇上这样,知道镇北候说了不该说的话,再讲下去,皇上恼怒。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心里暗暗为他捏一把汗,想劝说又怕皇上多心。

    萧瑜则是面不改色,洛温冷笑,

    这件事触及了林将军的心事,那时他还只是个禁卫军统领。

    “镇北候,你可别说胡话了。”洛温说,

    “洛温,你这个奸佞,我今日要为民除害。”镇北候说着,快速往边上禁卫军走去,眼疾手快将一个禁卫军一把剑拔了出来刺向洛温。

    “啊,”洛温慌忙的躲避,刚刚安静的朝堂又开始乱动起来,众人大惊失色。朝堂上公然拔剑指向大臣,这可是死罪,

    “护驾,”王公公大喊,那些禁卫军上千前去制服镇北候,洛温躲在他们后面,镇北候打下了好几个,

    “兴阁,你这又是何苦,”叶将军痛心的说,

    “舅舅,你快下剑吧,”萧珩担心。

    “横竖要死,我今日要斩了这个奸臣,”镇北候说道,只是他到底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很快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了,

    “真是老了,连几个黄毛小儿都对对付不了了。”他想,

    “沈兴阁,放下剑来,”皇上叫道,

    唉,堂堂一代王候,今日却要死在这里,他不是没想过他的死亡,他以为会是在南枂的战场上,或许在北幽平静的老去死去,却是在这里血溅朝堂,而那个致他死刑的人,还是当年他们一起拥护他登上皇位的,

    与其死在那些人手上,还不如自己动手干净,想着,镇北候将剑狠狠往脖子一抹,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死得其所。

    “兴阁,”林邺大惊,跑过去抱着地上的镇北候,悲痛不已,

    “舅舅,”萧珩叫,

    “镇北候,”太子等大臣都跑过去看。

    只见他脸色青白,已经死绝了。

    堂堂一代王候,就这么血溅朝堂,命丧黄泉。兔死狐悲。众大臣心里又是悲切又是寒心,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中死了两名重臣,有心软一点的大臣竟忍不住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