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侠故事,从未有人提起
繁体版

第十五章 好妹妹

    朱灵策马飞驰在城外大道之上。

    林泉的葬礼早就结束,新堆的坟墓前,白色的招魂幡淋了雨水,卷成一团一动不动。朱灵带了些美酒肥鸡,前去祭拜。

    “小乞丐,你当初若听我的,今日就不会遭此横祸。”她斟了一杯酒,倒在坟前,自言自语道:“反正是我欠你的。”

    “你不知道,我妈妈去世得早,爹爹虽然很疼我,对我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我可还是觉得不开心。家里下人都怕我,各个府邸的姑娘们,都在我面前讲我爱听的话。哥哥忙于政务,几乎不理我。我还有个不争气的弟弟,虽然长大了,每天净弄些小孩玩意儿,惹爹爹生气,我可不跟他一起玩。”

    “要是你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给我解解闷!”朱灵自言自语道。

    朱灵在那里呆了好一阵,一离开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忽然想起王成龙,就问常随道:“那王成龙,可杀了不曾?”

    “禀小姐,此事您不是交给洪庠了吗,小人没敢过问。”常随道。

    “洪庠人呢,好像这两日都没见他回报此事!”朱灵皱眉道。

    常随道:“料定那张纪之也不敢忤逆小姐,请小姐暂且宽心,如今已近黄昏,想必小姐也饿了,常随知道一处地方小吃,美味无比,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朱灵起身,伸了个懒腰,这几日她心中十二分的不畅快,听闻有好吃的,这才开心起来。她素知常随长荡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常常找些稀罕玩意儿给她解闷,轻笑道:“带路吧!”

    两人策马飞驰,不久到达一处农庄。两人按辔缓行,路口上不知为何,有好多赤膊的农人,围在一起闲谈。

    “就是这里?”朱灵疑惑地问道。

    “正是!”常随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里正是小桥村,你看那一栋气派的房屋,就是王成龙他家。”

    “王成龙既已被斩杀,要再好的房子有什么用。”朱灵冷笑道。

    “姑娘这话,说得不免太好听了些。”那一群人俱听见了他们说话,其中一人愤愤道:“殊不知他前天吃了人命官司,昨天一早就回到了家中,如此神通,谁人能敌!”

    朱灵闻言大吃一惊,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农人跟前,抓住他衣领,急切道:“此话当真?”

    农人见他小小姑娘力气如此之大,五根手指如鹰爪一般,心中害怕,道:“姑娘如若不信,自己去看看便是!”

    朱灵自顾自上马,对常随杨意理也不理,朝着王家飞奔而去。

    她一下马,大步流星往屋子里走。

    “滚开!”她在大门口踹飞两个拦路的守门人,往内庭径直走去。

    正堂中央,歪斜地坐着十来个妇女,有抱小孩的,有十分年轻的,也有年龄稍长的,都愁眉苦脸坐在一处,有的还在低声啜泣。

    “大胆,你是何人,可知此乃何处,竟敢擅闯,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一众护卫闻讯赶来,为首一人道。

    “王成龙现在何处,让他滚出来见我!”朱灵神情里有一种目空一切的冷漠,声色俱厉地说道。

    众人将她围了起来。堂屋众夫人,都露出惊惧之色。

    此时常随赶到,见状,连声呵斥道:“休得无礼,此乃朱府三小姐。”

    众人见这女子衣着华美,清冷傲慢,似乎颇为有钱有势,所以一时不敢出手。又听人这么一说,不信的也信了三分。

    “啊!”突然之间,房间里传出来一声如野兽一般凄厉的惨叫声。一个老者,提着药箱,从内屋小跑而出,像是受到极大惊吓,神色恐慌,面色惨白。

    迎面一个妇人,看上去三十上下,有些老态,但风韵犹存,她小声问道:“敢问大夫,我家相公如何?”

    老大夫颤颤巍巍放下手中药箱,用发抖的手对着夫人抱拳行礼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病。只怪老夫才疏学浅,恕不能医治,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说罢提起药箱就要走。

    “大夫且慢,这里有一百两银子,烦劳大夫收下,务必再费些心思吧!”夫人道。

    “唉,如今老夫已是有心无力,这一百两银子,请夫人另择明主吧,告辞,告辞。”大夫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回事?”朱灵一头雾水,大夫走后,问夫人道。

    夫人对她行礼,哽咽道:“见过三小姐,我家相公自昨日清晨回来,浑身就不自在,没料想一到下午就浑身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这不,叫了十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如今眼见是不行了。”

    说罢,掩面而泣。

    “啊!”此刻屋内又传来一声惨叫,若不是此人罪大恶极,朱灵说不定现在就同情起他来了。

    不过看个病而已,那大夫为何吓成那样,这勾起了朱灵的好奇心。她掀开帘子走进内室,迎面扑来一阵腐尸般的恶臭,不觉秀眉微皱。她在门口停住,探头不住地左右张望,眼前卧榻之上平躺着一个人,不住地呻吟着,呼吸重浊,远远都能听见。

    王成龙听见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将头转了过来。

    于是,一幕让朱灵终生难忘的恐怖场景,映入眼帘。

    只见他头发杂乱,双目血红,眼珠突出,被一些肉连着,吊在鼻梁上,眼看都快掉下来了。耳鼻口内渗着黑血,皮肤像被蛆虫蛀蚀了一般溃烂着,分裂成一块一块的,间杂着些恐怖的黑洞,黑水不时往上翻涌。黑水里,似乎还有些像是蠕虫一样的东西,在轻轻蠕动。

    朱灵吓得头皮发麻,愣在原地。

    “小姐,小姐,是你吗,你来看我了吗?”王成龙看见朱灵,心里是高兴的。那一张奇怪的脸上露出同样奇怪的笑容,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艰难起身,双手不停在胸前摆动着,左摇右晃地向朱灵走来。

    他走过之处,脸上和手上的腐肉,就混杂着黑水跟蠕虫,不停地剥落,在地上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而地上的秽物,还在不停地翻动着,可谓是惨绝人寰。

    “小姐,我好疼,我好疼,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又把他腐烂的手掌,伸出来想要抓住朱灵。

    这惨像,朱灵平生未见。见那爪子越伸越近,她竟然呆住了,一时间忘了逃走。

    爪子迎头向她挥来,她用尽全力想要抽身,不料身子却一动不动,于是一股强烈的恐惧,向她袭来。

    幸好,那爪子在距朱灵一寸远的地方停住了,刚好在她两眼之间。这一下,她鼻子前恶臭,更加浓烈。她眼睛看到的黑色腐肉和脓血,更加真切了。她感觉胃里一阵痉挛,一股酸水直往上涌,刚钻到喉咙,她就捂住了嘴巴。

    王成龙在黄昏时候死去了,因为这奇怪的病,没一个人敢去给他收尸。大家商议,都觉得这病乃是不祥之兆,于是拿走屋里的一应值钱物品,剩下的尸体连同房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而王成龙,坏事做尽,上天用这奇怪的病处罚他,以至于不能入土为安,也是报应。

    “小姐可知,这王成龙不过一朱府管家,却是腰缠万贯,家里光是钱财,怕是几十万两不止!”常随在她耳畔悄声说道。

    朱灵是何等聪明的人,早已猜到此行乃是常随故意引诱她前来,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只粘上一身晦气。如今弄得自己十分反胃,腹中饥饿,却一点胃口没有,当真该打。想到这里,她感觉好像又想吐了。便赌气别过头不再理他。

    “他家还霸占了村子周边的良田几千亩,村民都怨声载道的。”常随还没察觉朱灵的小情绪,又走到另一侧道:“还有这一众女眷,大多都是他拐来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朱灵皱眉道。

    “小姐反正都来了,不如帮帮这帮贱民,也好树立节度使大人爱民如子的美名。”常随道。

    “好你个常随,竟敢利用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朱灵不回答,却指责他道。

    “小姐别生气,小人不敢有私心,心里也是念着小姐的恩情,念着节度使大人的赫赫声威!”常随闻言有些害怕,急忙辩解道。他心知朱灵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指不定日后怎么折磨他呢。

    “哼,你喜欢管闲事,你去管,本小姐累了,要回家去。待这边事了,务必把洪庠捉拿回府,一起来谢罪,听见没有。”朱灵说完,策马飞奔而去。

    常随恭送小姐离开后,召集一应村民,归还土地,散发钱财,那些虏来的良家女子,愿意回乡的便赐财还乡,愿意留下来的就好好安置。除去大恶,乡民奔走相告,载歌载舞,自不必说。

    常随一直忙到次日早晨。这天一早,一女子来到常随身前,行礼道:“常随哥哥,谢谢你,我要走了!”

    她望着常随,眼里充满了不舍和钦慕之意!

    “小琴,这两年苦了你了,我一得空便回去看你。”常随深情地注视她道。

    “嗯。常随哥,多亏了你,我终于可以跟二牛哥长相厮守了,请你到时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她腼腆地说道,的声音很细细的,很温柔。

    常随闻言,心如绞痛。

    话说洪庠押送王成龙去府衙,那王成龙想要买通他放了自己。

    “小人素来知洪爷仗义,小人出门未及准备,区区五十两薄礼,还请洪爷收下,来日定再备厚礼前来相谢!”说罢,吩咐两个下人从包裹里取出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洪庠侧眼一瞅,那白亮的光泽实在诱惑,不禁心动:“未曾想王管家如此大度,在下却之不恭了!”

    说罢,便将银子收入囊中。

    “既如此,还劳请洪爷解开镣铐,放了我等。”王成龙拱手道。

    “放了你们,那是万万不可!”谁知洪庠一收到银子就变脸:“如此,小姐那里定然斩我!”

    “你……你……身为江湖中人,竟然如此不守信用!”王成龙的猴脸由晴转阴,指着他愤愤道。

    “还不快走!”洪庠说罢,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全然不理王成龙问候祖宗的破口大骂。

    这里事情已经办妥,常随便回城而去。他一家酒馆挨着一家酒馆寻找,果然看见喝得烂醉的洪庠,趴在人家店门口青石台阶上,睡得死沉死沉,不得不咬牙拎着他回去。

    谁知洪庠不老实,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仍旧把人送进大牢,自己却带着五十两银,赌钱喝酒去了,两日之内便败了个精光。

    朱灵昨夜没吃东西,又老是做噩梦,清早起来蓬头垢面,眼窝子里两个大大黑眼圈,无精打采的。

    两人刚刚回来复命,就被朱灵扯起马鞭子一顿好打。

    “你们这两个奴才,一点用没有,尽惹本小姐不开心。还有你洪庠,去哪里鬼混了!差点坏了本小姐大事!”朱灵不禁怨气冲天。

    眼见两人挨打,惹得在一旁看热闹的杨意,一阵窃笑。

    两人不敢作声,躲着大小姐凌厉的目光。

    “我让你笑!”果然杨意也挨了鞭子。本来朱灵生气起来就是谁都要打的。

    “好你个洪庠,办事情如此不认真,你就给本小姐打扫一个月马厩,这一个月都不要出现在本小姐面前!”朱灵又道。

    此后一连两天,朱灵都吃不下饭。

    经过上次事件之后,皓月就被爹娘禁足在家里。这一日,皓月瞒着爹娘,拿了些果脯蔬菜,美酒馅饼,依旧装在她的那个篮子里,避过乡邻的耳目,偷偷跑了出去。她要去给林泉扫墓。

    瘦瘦小小的皓月,身着白色的衣裙,浓密的长发在初春田野的风中轻轻飘动着,眼见着从远处的浅绿色的田野上蹁跹而来。

    她站住脚步,远远看见新坟前,不知何时伫立着一个少女,在她旁边侍立一个高大男子。

    新雨过后,天气初晴,田野上几片棉花似的白云低低地飘着,雨水把初春刚刚抽芽的嫩绿的叶子洗得锃亮,阳光就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又黑又潮湿的土地上留下留下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瓦块。

    皓月蹲在地上,把瓦块数了一遍,那个女子还没走;她又把冒头的绿油油的青草数了一遍,她还没走。皓月快要失去耐心了。她又想去数池塘里的蝌蚪,可是它们游来游去的,一会儿钻进水草丛,一会儿钻进沉静的云朵里面去了,皓月总也数不清。

    她心中气馁,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定睛一看,荒坟堆上的人,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皓月看了看墓碑,连个名字也没有(虽然她也不识字),好不凄凉。

    “兄长你看,皓月没有食言,今天来看你了,还带来了好多好吃的,不知道你喜欢哪一样,所以都带来了,不知道在地下你吃不吃得到。”皓月轻轻讲道。

    “爹爹不准我出去,怕我遇见坏人,可是我偷偷跑出来了,爹爹一定会生气的,可他不会打我,他最疼我了。我给你说,二婶家的狗生下来三个小狗,看起来毛茸茸的,好可爱,我想去摸一下,狗妈妈就对着我汪汪叫,好像我要伤害他们似的,可我只是想摸摸。三叔家的羊,最近下小羊了……”皓月竟然和林泉唠起家常来了。

    忽然之间不知何处响起了“兹拉,兹拉……”的声音,好像木匠在刨木头一样。她循着声音找去,竟然是在坟堆里。

    她有些害怕,又想起了其他姑娘们给她讲过的鬼故事——曾经曾经,有一个古老的小村庄,就像她们凉唐庄这样的小村庄,一家大财主死了,停在义庄里。

    在一个月亮圆圆的晚上,鸱鸮“乌拉乌拉”叫着,守灵人忽然听见棺材之中传来一阵“沙沙声”,正当他走近查看,突然,“啪”的一声,棺材板被拍飞,出来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用它长长的指甲,挖出了守灵人的心脏。

    第二天人们来看时,守灵人死在那里,睁大了眼睛,嘴巴扭曲地张开,胸膛里空空如也。而棺材里的鬼怪,失去了踪影。传说这些精怪都是吸收日月精华化形而成。

    随着坟墓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每响一声,皓月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剜了一下。

    可如今这青天白日里,哪里来的精怪呢?直到这个青天白日里,荒芜的坟冢之上,突然就有一只手,从泥土里钻了出来,五指张开。接下来是另一只手,接下来是头、躯干。

    每钻出一个身体部位,皓月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抖一下,一边抖一边后退。

    林泉奋力从泥土堆里挣扎出来,深深吸了一口田野芳香甜美的空气,浑身舒畅,妙不可言。他刚准备抬脚,就看见木讷地站在一旁的皓月。

    林泉环顾四周,两人目光相触,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小姑娘,原来是你!”林泉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亲切地笑道。说着,往皓月那里过去。

    “你,你怎么从土里钻出来了,你……你别过来。”皓月惊叫着往回跑,跑到一处树干后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好像见到鬼一样的惊恐的脸。

    林泉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看见我怎么跟看见鬼一样。”

    这红火大太阳,哪里会有鬼呢,皓月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人果然没有了。果然是幻觉。

    突然,她肩膀上面一只手搭了上来。

    “啊!”皓月惊叫着跑开老远,林泉往前,她就往后退。

    “我不是鬼,你看,我在地上还有影子呢!”林泉懊恼道:“你过来摸一摸,我手还有温度呢!”

    “我不信,万一你是千年老妖呢,我一过来,你就一口把我吃了。”皓月远远答道。

    “咕……”林泉腹内传来一阵羞涩的声音。他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的有气无力,再也不争辩。看见墓碑旁的肥鸡美酒,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你见过有哪个鬼还要吃东西的吗?”林泉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继续说服皓月。

    皓月弯着腰,在他周围横看竖看,林泉怎么都不像个鬼。

    “万一他真的没死呢?”皓月想到这里,不觉十分高兴,抑制不住往他靠近。

    她悄悄靠近,果然看见太阳下林泉的影子,稍微放了心,又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林泉的脸颊,入手软软的。

    “你真的没有死?好奇怪。”皓月好奇地说道。

    “哼,你们这些人,连我是死是活都没弄清楚,就直接给埋了,幸好这把小刀,我习惯随身携带,不然就困死在里面了。”林泉嘴里含着食物,囫囵道。

    “还有,那日我听见了,你已经认我做兄长,以后便要处处听我的才是。”林泉笑道。

    他与这小姑娘挺有眼缘。他本以为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会孤苦一生,没想到会遇见这个天真的小女孩,唤起了他心底久违的温柔。

    “我,我那是说着玩的,如今你没死,那就不做数了。本来那日我以为你死了,连个送葬的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就想认作你的亲人,我不想让你死得那么寂寞”皓月红着脸道。

    童言无忌,却刺痛了林泉的心,他看了看眼前这无字的墓碑,仰天长叹,想想往事,如梦幻泡影,往日好友,如今漂泊何方,恐不再是当年的青春少年。

    如今这天地之间,早已不复当年繁华,一个去世十余年的人,早已消失在岁月的熏风里,不会有人怀念,甚至想起。想到这里,不觉黯然神伤。

    “你生气了?那我还是继续当你妹妹好了,你千万别生气。”皓月见他有些不高兴,于是道。

    “我今日有了个好妹妹呢,谢谢你!”林泉笑道。皓月呆呆看着他,总觉得这笑容里,有掩藏不住的苍凉。

    “我这里还有吃的呢!”皓月既见林泉把墓前的东西吃完了,赶紧打开自己的篮子,把篮子里的吃食一字儿排开。

    林泉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如今一个肥鸡下肚,还不顶事,看见这些吃食,大喜,也不客气,又自顾自吃了起来。

    皓月并腿斜坐在一个石头上,一只手肘放在一块倒地的木桩上,顶着脑袋,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吃东西。她喜欢听林泉牙齿咀嚼发出的欢乐的声音。

    “你也吃!”林泉见她看着自己,好像也想吃,不觉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于是便将一张饼递了过去。

    谁知皓月却轻轻摇了摇头。

    遥远的天空,此时落下来一阵轻柔的微风,两人不约而同,都一起看向了白云浮动的远空。

    “天色不早,我要我走了,谢谢你的招待。”林泉吃完,又休息了一会,起身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呢?”皓月赶紧拉住他的手道。

    “哪里?”林泉一时有些茫然,四海虽大,他却早就无以为家。那朱诚的身手,以他现在的样子,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如今何去何从,连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如去我家吧,爹爹妈妈见了你一定很开心的。”皓月道。

    “既如此,那我就打扰了。”林泉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林泉道。

    “我叫林挽月,不过你就叫我皓月吧,大家都这么叫我的,因为听爹爹说,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满月,而且月亮比平日看见的,要大好多,月光一照下来,整个世界就好像白天一样。”

    皓月说着,舒展双臂,欢乐地转了好几个圈。她的秀丽的脸,在春日的阳光里显得朦胧而梦幻;她的头发和衣裙,在星星点点的热烈盛开的春花中,在悦耳的鸟鸣和翩翩起舞的蝴蝶中,显得那样美丽。

    看来还是本家呢。林泉想道。

    “那王成龙后来还来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后来听小桥村的人说,那个人忽然患了重病,快要死了。”

    “竟有此事!”林泉听闻此事,又惊又疑。

    “哥哥你瞧,那就是我家了!”皓月走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说道。两人闲聊时,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

    远远望去,一间朴素整洁的篱笆院落,四周种满了鲜花,在夕阳下煞是好看。

    林泉果然受到了妹妹一家人的热情款待,两日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爹爹便对林泉说:“你我既是本家,而你孤苦无依,不如就在此处落脚,我夫妻二人膝下无子,想认你做个干儿子,日后皓月出嫁,也好有个人为我们养老送终。我夫妻两个,略有几亩薄田,几家佃户,日后也可保你衣食无忧。”

    林泉闻言,心中感动,跪下磕头,见过爹妈。

    于是此后他这不长的一生,就在皓月家住了下来。只见时光荏苒,他在这里,不觉已经度过两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