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湖园一号公馆，Aspasia餐馆。

    整个建筑笼罩在一团漆黑中，巨大的落地窗被窗帘遮盖，让人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

    这座公馆曾经是一个法国商人的房子，二战爆发后，便一直处于废弃的状态，后来Aspasia将这里盘了下来，之后便改造了一家餐厅。

    基本上除了老旧的榆木地板和外边大致的轮廓外，里面的所有布局装修都被重新设计调整，连四面的墙壁也都是全部砸掉换成落地窗。

    老宅的门关着，门顶上亮着唯一一盏灯，一名白衣侍者手上搭着白巾，站在大门口，等待着最后一位贵客。

    舒缓的音乐声在大厅中流转，一张圆桌立在大厅中央，温暖的光影中，周围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都是空空的，不见任何人影。

    今晚这家餐馆被路明非包场了，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大部分的餐厅已经开始收拾后厨，清点食材，但这里的工作人员在路明非的重金之下，还是选择了真香，为他奉上独有的包场服务。

    路明非和苏晓樯相对而坐，侍者为他们倒上开胃的酸甜饮料，毕竟他们现在还是未成年，店家默认为他们提供无酒精饮料，当然如果他们要求喝酒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路明非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还没到吗？”苏晓樯将杯子里的桃红色饮料一口喝干，“我有点顶不住了。”

    “一公里。”路明非答道，“要不你先吃点面包？或者你让他们先上份前菜给你垫垫肚子？”

    站在苏晓樯身后的侍者立刻将喝空的杯子满上。

    “算了，一公里的话就没必要这样了。”苏晓樯说道，“还是一起吃好一点。”

    外边的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公路行驶，朝着湖园一号驶去。

    车身上四周的玻璃都被单向透光的薄膜覆盖，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车子无声无息地停在公馆的门口，还未等侍者走上前为客人开门，右后边的车门便自行打开了，一个纤细的少女坐在后座上，她的双手轻轻搭在并拢的双腿上，这个女孩坐着的位置是车子左边，也就是说车门是车子自己打开的！

    侍者看着这个穿着JK的少女，虽然她看起来很好看，但在这大晚上的，看到这么个漂亮得不似人类的女孩，却让他心里感觉有点毛毛的，以往看过的恐怖电影从脑海深处翻涌出来，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绷住了脸上的表情。

    他问道：“晚上好，请问您是夏弥小姐吗？”

    “啊！？”少女被侍者的声音惊醒，回答道：“我是我是，我我我约了朋友来这里吃饭！？”

    “是路明非先生的位子吧，他已经在里面等您了。”侍者回答道，“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没事，你带我过去吧。”夏弥从左边座位上蹭到右边座位上，下了车。

    咔哒——

    夏弥下车后，还未等她转身把车门关上，身后的车门自行合上了车门，这又把站在旁边的两人吓了一跳。

    呼——

    车子启动，沿着道路远去，由于没开车灯，车子像是被黑夜吞没了一样。

    ……

    夏弥跟着侍者走在公馆的走廊上，心里回想着刚才坐车时奇怪体验。

    时间拨回到一个半小时前。

    夏弥在她的出租屋里正准备着做饭，就在她刚洗完手从厕所里出来，打算把桌子上放蔬菜拿进厨房的时候。

    她身后的电视机自行打开了，传出来的是路明非的声音，约她出来一起吃个便饭，

    等她转过头看看的时候，电视机的屏幕上显示着Aspasia餐馆的图片，以及它的位置。

    随后画面一转，楼下已经有车在等她了。

    一声欢呼后，夏弥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冰箱里一塞，急匆匆地下了楼。

    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等待，车门除了驾驶座以外的全部打开，夏弥完全没有发觉到车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等夏弥坐进去后，还未等她把车门拉上，车门便自行关闭，夏弥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推背感传来，车子平稳地开了出去，夏弥的眼睛瞪大得像只看见了老虎的小猫，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看见车子的方向盘在自行转动，她伸手在驾驶座上挥了几下，除了空气啥也没摸到，看起来像是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司机在开车。

    “别怕，是我。”车子的收音机传出了路明非的声音。

    “师兄！是你吗！？”夏弥攀着前排的座椅，眼睛死死盯着亮着光的中控台屏幕。

    “车子是自动驾驶的，不用担心。”路明非说道，“我和你苏师姐准备过去了，临行前加你一起吃个便饭。”

    “好啊好啊。”夏弥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能蹭吃蹭喝的，我就不客气了。”

    ……

    “哎呀呀，两位这么浪漫呀。”夏弥进到餐厅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在中间相对而坐的两人。

    桌上的两人同时转过头，看着这个一脸笑嘻嘻的师妹。

    夏弥快步上前，在圆桌的另一边落座，这样三个人看起来就把圆桌分成了三等份。

    “路师兄，苏姐姐你们来找我玩啦。”夏弥很开心地说道。

    “嗯，我和你苏姐姐已经完成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手续，过几天就去美国了，所以想着看看你。”路明非说道，顺便让侍者们上菜，“先吃点东西，慢慢聊。”

    “好好好，说起来我这个学期结束后，我下个学期也要去卡塞尔和北大合办的预科班报道了，明年的时候也能过去找你们了。”夏弥趴在桌子上，脸朝着路明非说道。

    “不知道等你过去美国后，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可能也就一年的时间，我们之间可能就多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了。”夏弥嘟着嘴说道。

    “放心，有我在，他翻不了天的。”苏晓樯在一旁说道。

    路明非无声地笑了笑。

    夏弥这孩子是在今年年头的时候认识的，也就是今年仕兰的元旦晚会。

    他了解到，她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只留下她和一个弟弟，也因此不是那么的富裕，经常在吃土和喝西北风的贫困线上挣扎。

    据她说，当时能去到仕兰完全是祖坟冒青烟，居委会的助学扶贫机构恰好有她这一个需要帮扶的对象，而仕兰也恰好有这么一个助学指标，在这一唱一和的情况下，她在仕兰度过了初中时光，至于后来为什么转学去BJ，路明非问她的时候，她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路明非也能猜到个大概，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混在一群非富即贵的孩子们中间会是什么情况，曾经在夜之城的荒坂学院读书的他大概很有发言权，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天天针对他富家公子，尤其是那次被那个富家公子靠着奎刚400动力臂加功夫芯片摁在垃圾堆揍。

    对于夏弥，路明非有着一种莫名的怜悯，第一次去她家里的时候，是一座老房子，外面被一棵很高大的梧桐树遮盖着。

    在夏弥的邀请下，路明非那天在她家里待得很晚，夏弥给他做饭，而他则在客厅里帮她把坏掉的电视修好，然后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远处夕阳西下，直到长夜将房子覆盖，黑暗填满房间。

    隐隐约约中，路明非看见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金色，这金色如蒙尘的黄金般暗淡，他不确定是她眼中倒映出来的夕阳余晖还是一些别的东西。

    他突然觉得这小女孩和自己很像，一样那么孤零零的，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他来之前，连电视都是坏掉的，这么大的一间房子，晚上一个人住着会害怕的吧。

    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想要补偿失去老妈后自己在夜之城里挣扎求生的那段日子，路明非时不时地带点小玩意或者是她家里用得上的东西来看看她，亦或是在打雷下雨的时候，控制这她的电视，给她放点电影音乐什么的，一边陪她聊天一边陪她看。

    本来他完全可以只通过赛博网络连接她家里的电器和她聊聊天什么的。

    但他还是觉得，一个人只能透过一个冷冰冰的屏幕来和他人维持联系这种事情还是太可怜了。

    偶尔呢，他也会陪着她在这栋楼的楼顶上看看星星。

    苏晓樯知道这些事后，也经常跟着路明非或是独自跑夏弥家里看看她。

    就这样三个人，一来二往地渐渐熟络了起来。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毕竟我和你苏姐姐准备要飞美国了，希望这些东西能在这一年里尽可能地给你一些帮助。”路明非说道，说罢他直接把盘子的六颗煎扇贝串一起塞嘴里了。

    说罢，路明非掏出了一张银行卡，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卡片。

    “卡里面有一笔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这笔钱应该足够你在BJ一整年的吃穿用度。”路明非解释道，“至于这串数字，是我的号码，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无论是私人手机还是公用电话，只要按下它，我都可以接到。”

    夏弥接过这两张卡片，一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她忽然说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路明非说道。

    另一边的苏晓樯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先说假的呗。”夏弥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

    “我想追你啊，你和苏晓樯都长得这么好看，我色心大起啊。”路明非说道。

    嘎——

    苏晓樯捏在手里的叉子忽然在盘子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苏晓樯摆摆手道。

    “那真话呢？”夏弥接着问道。

    “你和我很像。”路明非缓缓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而我没能保护好她，也很对不起她，没有完成对她的承诺。”

    “她是谁？”两个女孩同时开口问道。

    “我的一个亲人吧，对我很重要的亲人。”路明非抬头望着天花板，避开了她们的目光。

    “那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夏弥忽然坐直了身体，“如果有一天，我犯了很大的事呢，全世界都要来弄死我的那种，你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平静的语调，让玩笑般的话语变得如誓言一般，而这誓言会一直持续到世界的尽头。

    路明非看着夏弥的眼睛，心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夏弥血统应该是觉醒了，但不了解龙类的她应该以为自己变成了怪物。

    不过嘛，路明非也不太担心这一情况，等她去到了卡塞尔的预科班，大概就会明白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不是啥大问题，不过当前情况，还是要尽可能的稳住她的心态。

    “我会的，无论是你还是你苏姐姐，我都不会变。”路明非说道。

    一旁的苏晓樯也听明白了，大概猜到夏弥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抓着夏弥的手说道：“我也在的，不要怕。”

    ……

    一周后，沪都虹桥机场。

    路明非和苏晓樯各拖着一个小箱子，从机场大巴上下来，黑色的湾流静静停在跑道上。

    “你好，路明非先生，苏晓樯小姐，欢迎登机。”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空乘人员接过了他们手里东西，将他们引上了飞机。

    “两位，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罗德·里斯，这是我的副驾驶员，罗伯特·曼斯，我们很高兴为您服务。”腔调奇怪的中文响起，听起来就好似把四个音节随意排列组合后再说出来一样。

    进到飞机后，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飞行员向路明非他们问好，毕竟这可是花了一百万美元包飞机的贵客，机长也是提前预习了几句中文。

    “路明非，你玩真的啊。”苏晓樯直到坐在座椅上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还真租了架飞机。

    “没办法，这样过安检容易一些，不然我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全得露馅。”路明非耸耸肩道。

    “那你寰亚下面的东西呢？”苏晓樯问道。

    “销毁的差不多了。”路明非回答道，“我已经在把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小镇买了下来，我会在那里重新开始。”

    如今的路明非，只需要稍微让国内的网络整体产生一秒的延迟，无数通过网络实行的转账也会因此被迟滞，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在了河水中间，后面不断涌来的河水会让石头上游一侧的水位不断上涨，但如果没有河水的补充，下流的河道迟早会干涸暴雷，因此后续进行的转账就像是没过了石头的河水流入下流，被再分配后填补前面产生的亏空。

    而这些被迟滞了一秒的资金则会汇聚成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资金池，理论上只要国内的经济持续运行，这个资金池就永远不会被发现，而他的资金也永远不会枯竭。

    路明非在两个月前在网络上通过代理人买下了一大块地皮，在路明非的撒币攻势下，在这上面生活的原住民都被迁移离开，如今这里有一支施工队已经在那里按着路明非发去的设计图热火朝天地大建着。

    “我们这次提前过去，卡塞尔学院是不知道的，在他们的系统里面，我们还在国内。”路明非补充道，“反正他们九月份开学，就当是提前过去玩玩了。”

    “我们会在芝加哥的奥黑尔国际机场降落，补充燃料后飞机会直接带着我们去布卢明顿的诺马尔机场。”路明非继续向苏晓樯解释着他们的行程，“最后我们在那里过关。”

    推背感传来，飞机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