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仕兰中学高中部。

    路明非整个人挂在栏杆上，义体的双手上带着手套，看着楼下的学生们慢慢地走过操场，进入教学楼。

    哈————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像是要把早起的疲惫从嘴里吐出去。

    在他带着苏晓樯离开那个仓库后，驻扎本地的那两个监视人员在一小段时间后抵达了事发现场，卡塞尔大饭店的善后小组也在两个小时后抵达，期间有部分身体较好的信徒醒了过来，而这俩先到的卡塞尔老哥就是看到谁醒了上来就是一个手刀敲晕，像打地鼠一样。

    最后卡塞尔的善后小组，通过心理暗示和催眠让这些信徒忘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但卡塞尔的人也靠着催眠问询得知了当时大致的事发经过，和对于三个进过仓库的人形的外貌描述，只不过让当时在一旁负责样貌速写的人员一脸懵逼。

    哈————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打又了个哈欠，昨天周日把雷蒙的记忆解析完毕后，路明非在其记忆中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尤其是那些卡塞尔学院里面只有寥寥几笔描述的黑炼金术，雷蒙脑中的炼金术知识基本可以和它们一一对应，再结合卡塞尔学院内部的炼金术工程学，让他有了不少新灵感，特别是关于炼金化学，以及在人体上铭刻炼金矩阵以驱动本不属于载体的言灵。

    是的，当时被和平行者与龙骑兵两拳打死的那两个黑袍人并不是天生的混血种，而是被注射了从龙类遗骸或者是死侍尸体里提炼的龙血血清的普通人类，这是一种最老土但又最快起效的方法。

    而注射过这种血清的人类或者混血种是必然会堕落为死侍的，但在他们彻底堕落前，雷蒙会一直利用他们，直到他们失控暴走，他就把他们杀掉，再从他们身上制取新的血清，给下一个受害者注射，然后再通过言灵·催眠进行洗脑操控。

    但这一类的伪混血种有着一个弊端，那就是他们本身无法觉醒言灵，只能通过铭刻特定的炼金矩阵来让其可以使用特定的言灵，比如那两个相同的言灵·青铜御座，但每次激发言灵后，伪混血种体内的龙血的毒性就会大幅增加，从而大大地加快他们堕落为死侍的进程。

    路明非昨天将那两个使用言灵·青铜御座的“混血种”的尸体解剖，其体表的那些红色线条和符号就是赋予其言灵·青铜御座的炼金矩阵。

    而且这个雷蒙还真有钱啊。

    这伙邪教徒通过其同伙的言灵·催眠到处骗财骗色，在瑞士银行的不记名账户里聚敛的大量的金钱，但现在都便宜了路明非。

    至于那个有着言灵·催眠的同伙，当时就被龙骑兵打飞的仓库门板给当场砸死了。

    说起来，这个雷蒙这次打算屠杀这么多平民确实是想制造炼金药剂并在这一带兜售，主要的目标人群就是江浙沪地区的富商。

    但是这一份炼金药剂的配方并不是来源自他自己，而是在他进入国内后，来自一封未知寄件人的纸质信件，而雷蒙本身也是收到邀请才来的，这也解释了这人为啥不远万里地从南美来到大洋彼岸的江南搞炼金术，原来他是个制du的下家啊。

    在雷蒙的记忆，最终产出的炼金药剂将会由他本人亲自上交，但具体的交货地点则是在交货当日才会告知。

    但现在雷蒙身死，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估计雷蒙的“上家”已经知道他已经死了吧。

    昨天，当他用雷蒙的尸体进行药剂的试制之后，他就抓了一只狗用得到的产品进行了一次动物实验。

    结果那只狗在注射完毕后的半小时就发生了极其严重的龙形畸变，瞳孔变成金色，体型胀大了好几圈而且筋肉虬结，身上的狗毛依旧存在，但毛发下面却已经生出了细密的鳞片。

    这炼金药剂可能并不是什么对人有好处的药物，更像是一种毒药。

    得想办法把这“上家”找出来，这些药剂是面向江浙沪地区的富商，可能可以从他们那里入手，毕竟江浙沪地区的赛博空间已经被黑墙彻底侵蚀，应该能挖到点线索。

    “路明非。”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打断了路明非的思考。

    哈————

    路明非又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来。

    看见穿着仕兰校服的苏晓樯正俏生生地站在他后面，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仕兰中学的室内是统一开着暖气的，因此即使在这十二月上旬的深冬，仕兰学子的校服也没有如其他学校的校服那样过多的臃肿，只是一套稍厚的英伦式校服，男女冬装的外表款式基本和夏常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男装变成了长袖长裤，女装则在下面多加一条厚厚的丝袜罢了。

    “哦，小天女，你这两天身体怎么样？”路明非问道。

    “今天放学之后，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苏晓樯问道。

    “行啊，反正我又不上晚自习的，那就放学之后聊。”路明非大概知道苏晓樯来找他的原因，而他也对混血种的觉醒过程很感兴趣。

    叮铃铃——！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在外边走廊放风的高三学子们，重新回到教室内。

    苏晓樯也跟着人群回到了教室内，只不过她时不时地把脑袋转过来，黑色的眼睛望着坐在离她后几排的路明非。

    同班的同学们看到看到苏晓樯这个样子，也是满脸好奇。

    ......

    下午五点整，教室内。

    路明非把书本塞进抽屉里，便起身离开了教室往校外走去。

    冬天的太阳下山特别早，才五点左右天空就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校门外边等着接送的孩子的家长们也早早地点亮了车灯。

    路明非混在一众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中间，慢悠悠地走到校门外，门口外的马路边上挤满了车辆，时不时地就有背着书包的小孩钻进打开的车门，车门合上后汇入车流离去。

    走了一段路后，越过学校围墙的拐角处，路明非看到苏晓樯就站在她家车旁边的人行道上，见到路明非后便扭过头对着车里说了几句，然后车子就自行汇入车流离开。

    苏晓樯走到路明非面前，仰头看着他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吃个饭，我请客。”

    路明非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跟着苏晓樯走进了仕兰附近的一家小饭店。

    ......

    饭后，前来接送学生的车辆已经散尽，路灯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仕兰中学教学楼的部还有些许亮光，那是路明非留校晚自习的高三同学。

    “你可真能吃啊。”苏晓樯站在路明非身边，嘴里吸溜着可乐眼睛却一直盯着路明非的肚子，“你吃的东西都到哪去了，五碗饭啊。”

    “嗝——”

    路明非打了一个饱嗝，手里也拿着一罐可乐说道：“一般一般，晚饭我确实吃的不多。”

    呼——

    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二人面前，路明非拉开车门，苏晓樯惊悚地看见驾驶座上竟空无一人。

    要不是车子的车窗都被贴上了单向膜，路上得吓到不少人，再出现一个新的都市传说。

    “上车。”路明非的声音将苏晓樯的思绪带了回来。

    “啊？哦。”苏晓樯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跟着上了车。

    砰——

    车门合上，将外界隔绝开来，在黑暗中路明非看到苏晓樯一坐下就立刻低下头将手伸向了眼睛。

    “戴了一整天了，眼睛都开始痒了。”

    伴随着话语，苏晓樯将眼睛上的美瞳摘了下来，车里昏暗的环境也因此被微微亮的黄色光芒填满。

    苏晓樯转过头看向路明非，金黄色的竖瞳正正对着路明非，在眼眸深处，细小的金絮就像是在金色熔岩中翻涌的龙。

    一时之间，来自远古异族的光照亮了苏晓樯的脸。

    路明非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苏晓樯，问道：“你的眼睛从上周六到现在就一直这样吗？”

    苏晓樯点点头。

    路明非继续问道：“那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别的感觉吗？”

    苏晓樯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感觉，但我的视力好了很多。”

    “就像现在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前面丽景酒店有几扇窗户，哪一扇有拉窗帘，哪一扇没有。”苏晓樯指着远处亮着光并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建筑。

    “而且无论在多暗的环境里面，我都能很清楚地看见任何东西无论是外形还是颜色纹理。”

    “我之前试过在一间完全不透光的房间，在没有点亮一盏灯的情况下，写完了一整张卷子。”

    “你确定？”路明非闻言，眼睛都瞪大了，“我们现在距离丽景至少四五公里，你别骗我。”

    啪——

    “我没事骗你干什么？”

    苏晓樯忽然用力地一巴掌拍在路明非的右肩上，结果被义体上的金属外壳反震得手疼，直接缩回来不停的搓着手心。

    “你还在衣服里面垫铁片？”苏晓樯手心发麻得像是针扎一样。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愣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道：“你这觉醒的程度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苏晓樯闻言哼哼哼地微微扬起了下巴。

    “既然如此，让你看看也没什么，我相信你会保守秘密的。”

    “放心，我俩的关系你还不放心吗？”感觉到路明非的惊讶，苏晓樯觉得自己在周六那件事上扳回了一小城，也大度地答应路明非的要求。

    路明非双手放开了方向盘侧过身面对着苏晓樯，任方向盘自行继续打转。

    “喂！”苏晓樯见状，直接伸手去抓方向盘，但被路明非直接按住了手臂。

    “没事没事，车子里面有自动驾驶系统，本来就不用方向盘的。”路明非按着苏晓樯的手臂安慰道，“我刚才抓着方向盘也只是假装开车而已，让你别这么紧张。”

    苏晓樯侧过头看向车窗外，看到车子确实还是笔直地前进后，便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她重新靠在座椅上说道：“所以你要让我看什么，自动驾驶又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只见路明非脱下了校服的外套将其扔到后面的座椅，只剩下里面的衬衣，苏晓樯见状后缩抱胸说道：“你想干嘛？”

    但下一刻，路明非让苏晓樯把剩下的话语堵回了嘴里。

    路明非将手上的衣袖撸了上去，然后从手肘处将戴着的手套脱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机械结构。

    眼前的画面让苏晓樯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终结者2》，施瓦辛格扮演的终结者为了向研发天网的科学家证明机器人叛变的存在，将手臂上的皮肉剥离，露出了隐藏在人类外表下的机械结构。

    路明非将双臂上的伪装全部脱下，两条机械结构的小臂就这样暴露在苏晓樯的面前。

    “你你你你你你！”苏晓樯整个人靠在车门上，对着路明非指指点点，“你真的是终结者！？”

    路明非的手臂义体并没有覆盖蒙皮，显露出来的机械机构带着一种剥皮血肉的狰狞感，但冰冷机械表面反射出来的冷光，手臂内部规整又紧密排列的零件又像是一大板的数学公式。

    这种以无机人造物重构有机自然的冲击力，让苏晓樯觉得眼前这个相处了快三年的男孩有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放心，这只是单纯的人造义体而已，只不过比现在的先进一点罢了。”路明非将手掌举到她面前晃了晃。

    “先进亿点是吧。”

    震惊的劲头过去后，苏晓樯将路明非的铁手端在手上仔细观察。

    她忽然想起路明非从上学期末开始就一直戴着手套出门，无论文学社的活动，还是作为高三生的提前返校，他一直都穿着长袖长裤，不论寒暑。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该穿啥穿啥，穿衣风格甚至有点挫。

    “你的手怎么了？”苏晓樯问道，“半年前的你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发生意外手断了，然后给自己装个义体。”路明非耸耸肩，“就这么简单。”

    “Emmmm......”苏晓樯总感觉有啥不对。

    呼——

    苏晓樯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看来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路明非：“下车，我们到了。”

    说罢便打开车门下了车，苏晓樯也在另一边跟着下车。

    “猜猜这是哪。”路明非从车头处绕了过来，指了指周围的荒地，破旧的厂房，长满杂草的水泥堆。

    苏晓樯瞪大金色的眸子四处扫视，虽然这里只有寥寥几盏路灯是亮着的，但对现在的她来说，现在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寰亚工业园嘛，我家当时也想投资这里的，后来项目暴雷就作罢了。”苏晓樯说道。

    “Bingo！跟我来吧，关于周六的那件事，有些东西想给你看。”路明非在前面带着路，朝着小白楼走去，“无论是作为当事人，还是混血种的一员，你都有权利去知晓一些真相。”

    苏晓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路明非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