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途
正如沈稀所言,大雪下了三日,屋外垫起了厚厚的雪,踩下去便是一个深坑。
中律一路上护送着沈青渔回来,物资已差不多用尽,若非沈稀送来的碳,被褥和吃食,这三天还不知道怎么度过。
沈青渔披着沈稀带来的披风,站到她身边,“这么大的雪,想必路都被封了,我们怎么回去?”
要不是她的私心,早在大雪来之前就已经回了相府,不必被困于小寒山了,沈青渔隐隐因着自己的私心感到愧疚。
沈稀倒是悠然自得,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一点不为雪的冰凉所动。
“雪马上就要停了,都城会派人专门清理官道的积雪,至于林路这一块,我已令中律带人下山开路了。”
沈青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今日都没有看见他们人了,原来沈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你怎么知道雪就要停了?”她看这大雪连绵,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
沈稀笑而不语,回了屋内。
沈青渔没有跟着进去,等在外边不过一会儿,微微抬头望天,发现雪似乎真的小了。
正在堆雪人的沈齐喊道:“阿姐,你看我堆的雪人怎么样?”
菩提树下的雪人有沈齐半个人高,头和身子被林钟用木枝削得滚圆,鼻子是从厨房拿来的胡萝卜。
渐渐,天空不再飘雪,雪人头顶也不再落下雪花。
沈青渔甚至没有回答沈齐的话,她只记着沈稀说,雪马上快停了。
“沈稀!你是不是会观天象?”沈青渔还未进屋,声音便在外响起,似乎挺兴奋。
初见那日,沈稀说大雪三日,从那天中午到现在午时,正好是三日!
沈青渔推开门,沈稀正坐在火盆边,捧了杯热茶,仍旧波澜不惊。
“回了府,便不可如此莽撞了,你应当唤我一声阿姐。”她淡淡提醒沈青渔。
沈青渔囫囵般的应了一声,没听进去。
她现在只满心惦记着沈稀说的雪停一事。
“那你给我说说,你怎么知道雪何时会停的。”沈青渔坐到她身边去。
沈稀伸出右手,拇指在其余四根指节处点了几下,很是认真,“我算的。”
沈青渔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沈稀在耍她玩呢。
她瞪向沈稀,后者眉眼弯弯,远山青黛,她一下子就忘了嘴边的话。
算了,看在沈稀这张脸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回相府。”
“哦。”沈青渔后知后觉的应下,随后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起初她被找到,她先是不信,后来一路上见识到了许多人和事,还有她从来未见过的风景,只觉天地如此辽阔。
到了小寒山却又近乡情怯,中律从未告诉过她相府的情况,她既茫然,又害怕。
直到沈稀的到来,就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此时她虽然忐忑,但安心不少。
沈青渔起身回房收拾东西,外边林钟还在陪沈齐玩闹,这三天的相处,沈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怯生,还会喊沈稀一声,“沈稀阿姐。”
倒是比沈青渔乖多了。
似乎知道有人要远行,第二日连寒风都刮得不再那么猛烈,地上还有一层薄雪,但丝毫不影响马车的行驶。
下了小寒山,沈青渔和沈齐不再坐原本那辆马车,而是和沈稀同行。
晚间并没有再下雪,中律带人清理出来的小道没有被新雪掩盖,不过树上的雪会掉下来,但也融化得所剩无几。
小寒山的影子渐渐被甩在身后,直至看不见。
冬日常起雾,沈稀等人出发得早,此时雾还未散完,但估摸也应当快散了,而越走越久,雾似乎更大了,连路也看不大清了。
忽地一个猛晃,沈青渔身体一歪,猝不及防的撞到脑袋。
“大小姐,这马车陷进去了。”外边传来陈伯的声音。
“都先下去吧。”沈稀对着其余三人说道,起身先下了马车。
车轴下陷得不深,原本护送沈青渔姐弟二人都有十人,加上管家后面给她送来的四人,两个车夫,十六人,抬起这辆马车绰绰有余了。
沈稀带着沈青渔姐弟二人到一边站着,以免陷入危险。
抬起马车不过是时间问题,沈稀并不担心,只不过雾太大了,有些让她不安。
按照她们行走的时辰来算,快到午时,这雾却不散反浓,实在怪异。
陈伯也意识到了不对,朝沈稀说道:“大小姐,这雾怕是不能赶路了。”
他们点了火把,也只能看清周围这一小块范围。
“等雾散了再启程吧,派两个人去找找附近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沈稀沉着的安排道。
不多时,中律已经带着人将马车抬了起来,又增派了几人去寻落脚的地方。
小寒山离都城有约莫一日的距离,若现在当真走了半日,也应快见官道了。
而如今他们显然还在林中,因雾太大,沈稀也看不出来现在位于哪里。
“大小姐,这边有一座庙!”有人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沈稀却并未露出喜色,反而眉头微蹙。
沈青渔看向她,“怎么了吗?”找到歇脚的地方,对她们来说应该是好消息才是。
“先过去看看吧。”只有看过了,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众人把东西带上,将马车留在了原地,顺着火把的光亮前进。
确实是一座庙,不过很破旧了。
沈稀与陈伯对视一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去过小寒山数次,从未在路上见过有破庙。
“或许是路上雾太大,走岔了道。”陈伯说道。
前去查探的人回来报:“大小姐,已经检查过了,庙里没有危险。”
庙不大,不过许久无人来过,有些荒芜破旧,窗户也挡不住风。
林钟领了几人,捡起地上的木头简单的封了一下几个大口子,又塞了些地上的枯枝干草,风总算被挡在了外边。
火把点起来后,整个庙内也明亮起来,沈稀这才打量起这间不大的庙。
整个庙很空,只有一座巨大的石像,沈稀往后退了两步,才将石像全貌观入眼帘。
石像约有十来尺之高,刻画的是一位神女,她单脚踩在莲花台之上,另一只脚藏于衣裙之后,整个人呈倾斜飞升之态。
神女怀中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则手心张开,似乎要接住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