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嗑瓜子
火盆中的火还未灭,烤着却不大暖和了,林钟用碳钳将白霜似的碳架好后,又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三层的木盒。
沈齐好奇的看着她,林钟拉开第一层匣子,抓出一把瓜子递给他。
“干坐着也甚是无趣,不如边磕瓜子边聊聊天,正好你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
沈稀伸出手接过林钟递给她的瓜子,转手递给了沈青渔。
沈青渔没和沈稀客气,利落的接过瓜子,正好她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沈稀呢。
“林钟,去泡壶茶过来。”话说多了容易口干,更何况瓜子不免也会磕多了。
下午的时间还很长。
林钟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将木匣子放在凳子上,起身泡茶去。
“可以和我说说你这些年的情况吗?”沈稀问。
沈青渔点点头,从她的养父母说起。
捡到她的养父是个穷秀才,很巧也姓沈,考了几次科举没考上,便回了老家做了个教书先生。
不过他的老家太穷了,那里的人识字的很少,也送不起孩子读书念字,大多都念了半年又退学,秀才又找上门,说是愿意免费教他们读书认字,不过乡亲们仍是不大愿意。
毕竟去念书识字,家里就少了可以帮忙做农活的人,于是渐渐的,学堂垮了,秀才家过得越发困难,全靠沈青渔的养母绣些帕子到镇上去卖。
沈青渔也会跟着做一些绣品和养母一块上镇上去卖绣品,有时养母身体不好,她便和弟弟一块去镇上。
也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去镇上卖绣品,才被丞相府的人寻到。
后来养父母都病逝,将沈齐托付给了沈青渔。
在见到沈青渔第一眼的时候,沈稀便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好,只是听沈青渔亲口讲述,又是另一番感受。
“除了过得穷了点,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沈青渔主动说道。
沈稀点点头,看得出来,沈青渔的养父母对她不错,将她教得也很好。
“既然你和小齐都会认字,回了相府后,还是要继续去学堂念书的。”
“你会送小齐去学堂念书?”沈青渔惊愕,她以为相府能让小齐跟着她住进去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了。
她是原本打算,自己存些钱送小齐去学堂的。
沈稀纠正她,“是相府会送小齐去学堂念书,不是我。”
“哦。”管他谁送呢,只要能让小齐有书念,谁送都一样。
听到能去学堂念书,沈齐一双眸子亮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期待,让沈稀不禁想到了沈明之,是最不乐意念书的。
希望青渔和小齐回去后,这种好学的精神能感染他。
“小齐今年几岁了,识得多少字?”
沈青渔正要替他回答,却见沈稀微微揺了揺头,她一下就明白了沈稀的想法,不再开口。
小齐性子内向,害怕与人交流,如果能多和人说话,对他日后也有好处。
就近而言,上学堂也不会太过容易被人欺负,那些人最爱欺负这种木愣的人了。
沈齐习惯性的看向沈青渔,后者磕着瓜子,似乎没看到。
沈齐求助无果后,只好低声答道,“今年十岁了,只认得三字经,千字文,还有一些简单的书卷。”
沈秀才死得早,总共没教上几年,加上平常还要忙着农活,沈齐念的书并不多,不过能识字已经算不错了。
倒是比她想象得要更好,只不过这身子骨不像十岁,反而像七八岁的样子,回去得好好补一补了。
见沈稀没有说话,沈齐的身子缩了缩,觉得自己肯定让阿姐丢脸了,有些沮丧。
沈稀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转身抱过木匣子,拉开第二层,取出一些果干给他,“答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沈齐踌躇了一下,见沈青渔点头才接过沈稀给的果干,酸酸甜甜的,他从未吃过。
这沈稀挺会哄小孩的。沈青渔如是而此的想道。
忽地眼前有一片阴翳,原来是沈稀将手伸到她面前,白皙的手掌摊开,是明黄色的果干,看着格外诱人。
“尝尝。”
沈青渔接过果干,放了一块在嘴里慢慢品尝,酸酸涩涩的,又带着一股甘甜,像是她吃过的山楂,但比山楂好吃多了。
林钟这一去有些久,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身寒气,肩头还有几片雪花。
“这山上连一点热水都没有,小姐且先等等,我们的人借了厨房正在烧热水。”
谁知这一等,便等到了晚膳时分,也等来了回去找沈青渔丢失物件的中律。
“山上湿气重,又下了雪,柴火都湿了,只有少数还能用的干柴,勉强烧得一点热水泡茶,小姐晚间若是要沐浴,恐怕还得等更久……”
林钟接过中律送来的热水,在一旁泡茶。
“不能沐浴便罢了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沈稀道,“不过,你回去寻二小姐丢失的物件,可有找到?”
被点名的沈青渔心虚的抬头,正对上中律的视线。
中律摊开右手,掌心躺着一个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土的,看不清花色的香囊。
沈青渔道了声谢,欲伸手去接,被沈稀制止。
沈青渔不解的看向她,只见沈稀摸出一块绣花的雾蓝色手帕,中律将香囊放到手帕上,沈稀慢条斯理的将四个角折过来,将香囊包裹好,递给她。
“回去之后洗干净就好了。”
这里没有热水,这两天还会有场大雪,香囊洗了也不会干的。
沈青渔没想到沈稀思虑得如此周到,她们官家小姐都如此七窍玲珑心的吗?
沈青渔不由又多看了沈稀两眼。
沈稀生得实在漂亮,素肌玉骨,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株花。
偏偏她的一举一动,又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感受不到冰雪天的寒冷。
只一个下午的相处,沈青渔便对她卸下了防备,先前对相府的一些不安,也渐渐放下。
或许回到相府,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吧!
“阿姐,好香啊。”沈齐忽地揺了揺她的手臂,将沈青渔思绪唤回来。
她也闻到了满室生香。
“这是碧螺春,其香馥郁,口感鲜醇,回甘持久。”沈稀解释道。
林钟将泡好的碧螺春端给沈青渔和沈齐。
沈青渔捧着茶杯看里面的茶叶,叶底柔匀,而茶汤碧绿清澈,一看就很名贵。
火盆周围一地的瓜子皮,下午又没喝水,此时大家都有些渴了,沈齐更是连喝了三四杯。
“时候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
沈稀将带来的几床被褥留下,和林钟一块出了门,去往隔壁厢房。
风雪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