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录一
繁体版

第四十九章 再也执不起佩剑...保护不了她了

    云照见海东青飞走,立马扶着昏倒的第一秋往屋内走去,待他将第一秋安置在床榻上后走至一旁的书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

    他将字条放在第一秋的枕头下,随后转身快速离开了白夜园。

    夜幕降临,云照换上太监的服饰趁无人看守之际快速闪进太和殿的内殿翻找着先王遗诏。

    翻找了一阵后,云照什么都没找到,凭借过人的耳力他突然察觉到殿外的脚步声,来不及离开的他只能躲上房梁。

    萧凉在明尤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内殿,紧随其后的便是左相——左元官,

    云照躲在房梁上屏住呼吸静静听着二人对话。

    明尤扶着萧凉坐在软榻上,左相则立在一旁。

    萧凉问“今日西周太子的事,明尤应该已经告知左相了吧?”

    左相微微点头“殿下无须担忧辽州边境的西周三万大军。”

    “为何?”

    左相又说“当初西周本就与殿下结盟允诺辅助您登上王位,他不就是想要一个程之笑么?您给他就是了”

    萧凉不解“可是程之笑是本殿对付程之烁唯一的筹码,怎么...”

    左相慈爱的打断他,笑着说“唉~殿下,此‘程之笑’非彼‘程之笑’”

    “您是说,鱼目混珠?”

    左相微微点头萧凉担忧的问“可是第一秋见过程之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真假?”

    “您只要让百姓看见坐在轿撵之上的确实是程家女即可。凭借她以前闯祸的能力,百姓不可能认不出她。待送亲队伍离开王都时,您再派人在驿馆来一招狸猫换太子,这假鱼目不就成真珍珠了么?届时,西周就算发现不是程家女来找您问罪,您也可以一口认定嫁去西周的就是她本人,百姓是亲眼见证的。这样,西周只能吃了哑巴亏,若是他们以此为借口攻打大昭,那您不就可以借此机会灭了西周么?”

    萧凉摩挲着手中的暖炉沉思片刻,左相看出他的担忧反问“殿下可是担忧程家女一死没办法拿捏住程家?”

    萧凉微微点头

    左相缓步走到软榻边坐下“您想用她威胁永安将军交出兵权这本就不可取。”

    萧凉伸手拎起案上的茶壶给左相倒了一杯茶,温柔的递到他的面前“左相这是何意?”

    左相继续说道“您应该清楚继李砚之后程之烁为何会坐稳大昭第一战将的原因?”

    萧凉在清楚不过了,程之烁自十五岁离开程家奔赴沙场全凭借自身的谋略与战功坐稳将军之位。在他的带领下,大昭屡战屡胜从无败绩。这也是先王封他‘永安’称号的原因,更是在他受封之日将王军的兵权全权交于他,更何况还有一个程公。仅仅一个程家基本就已经掌握大昭全部的朝政,可以说程家想辅佐谁登上王位就可以辅佐谁。

    但是程家的忠心是路人皆知,若是程之烁无故枉死,这必然会动摇国本。

    萧凉沉默了一会严肃的对左相说道“舅舅..本殿的心疾可能没救了”

    左相一改和蔼的神情连忙询问“怎么可能?只要你换了程家女的心脏就可以...”

    “舅舅!”萧凉红着眼眶看着如父般的左相说“..她早就知道本殿需要她的心脏提前毁了那身血脉,如今的她已经命不久矣。”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左相没有办法想象这一切的谋划竟会败在一个女子身上。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没多久左相突然开口“那就只有他..必须要死了”

    萧凉不解的看向左相“谁?”

    “宁安候世子——纪辞”

    房梁上的云照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这左相竟消息如此灵通,那么隐秘的事情他还是从第一秋的嘴里知道,而左相竟早就知道。

    萧凉疑惑的问道“他如何能救?”

    “在你出生后没多久查出心疾,我就已经派人四处收买关于河洛祭祀官的消息。在你十岁那年,我偶然得知西周传出一件怪事,宁安候世子在战场上被救时心脉尽断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可第二日他就奇迹般的生还。我当初还以为是那院令医术过人,后来才知道原来西周有一秘宝被藏在西周王陵里,那就是降娄王后的心脏。”

    萧凉诧异的问道“这降娄王后莫不是河洛族的人?”

    左相微微点头“所以现在..只能牺牲他了”

    “他可是西周王的外甥”萧凉担忧这样做会打乱两国和平。

    左相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说“他的命算什么,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坐稳这个王位,就不用忌惮西周。”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道“现在你该做的不是用程家女威胁永安将军,而是用程家女去拉拢他。既然她活不久,那不如用她的死挑起两国的战争,只要她死在西周一旦开战,凭借永安将军的能力,西周与程家必然两败俱伤,届时姚谦便可接手剩下的王军,您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云照心中不得不佩服左元官的计谋,难怪会培养出一个狼子野心的九殿下。

    萧凉又问“怎么才可以夺取世子的心脏?”

    左相轻笑一声,抬手指了指白夜园的方向“这不一个现成的鱼饵么?”

    萧凉瞬间明白左相的意思,随即传来明尤附耳几句就见明尤快步离开了内殿。

    左相又问“这段时日,你可找到先王遗诏?”

    萧凉整理了一下斗篷衣领淡淡的说道“没有,这太和殿都被翻个底朝天了都没有找到遗诏。”

    左相起身说“一定要尽快找到遗诏”

    “是”

    萧凉见左相准备离开便上前恭送,云照则趁殿内无人之际立马眼疾手快的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随后从侧边窗户迅速离开了内殿。

    解语园

    幽静的夜空中,传来阵阵隼鸣声,听见声音的鹭鸷用力推开窗户然后将右手尾指弯曲放在嘴边对着夜空吹响口哨,在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收到回应后缓缓向她飞去。

    鹭鸷看着落在床边的十九询问“可是殿下有难?”

    十九煽动了几下翅膀

    鹭鸷急忙从腰间取出玉骨哨对着寂静的夜空吹响,哨声缓慢消失后四面八方的屋顶站满了暗营的人,众人单膝跪下“少主!”

    鹭鸷看向十九,说“带路”

    随后,十九就煽动着翅膀往王城方向飞去,暗营以鹭鸷为首紧随其后。

    一盏茶后,暗营众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白夜园外,鹭鸷翻墙进院找寻着第一秋的身影,整个院落漆黑一片。

    鹭鸷轻手轻脚的往屋内走去,凭借杀手的敏锐感,即使身处黑暗她还是立马察觉到床榻上匀称的呼吸声,她从怀中掏出火折放在嘴边轻轻一吹,火光瞬间照亮屋子,鹭鸷点亮床边的蜡烛随后将折子收入怀中。

    借着烛光她看到第一秋枕头下的字条:立即送太子回西周。

    鹭鸷看完后习惯性的将字条递向烛火,待火燃尽后,她轻轻架起昏睡的第一秋缓缓往屋外走去。

    云照离开太和殿后,左思右想都想不通萧允会将遗诏放在何处。直到他想起大婚前夕萧允曾半夜去过乾正殿偷偷见过自家小姐才恍然大悟。

    乾正殿的景色依旧停留在大婚之日,即使寒冬覆盖也挡不住它喜庆般的‘热闹’,云照同程之笑的心境一样,一日都不想踏足这里。

    他直接目标明确的疾步走到床榻边,拉了一下床帘上的垂穗,床榻下方立马弹出一个抽屉,里面躺着的正是盛放先皇遗诏的锦盒。

    云照拿起遗诏就准备往殿外走去,却突然之间被士兵层层包围住。众人身后传来薄凉且熟悉的声音“你以为屏住呼吸,本殿就发现不到你么?”

    云照将遗诏放在腰后,抬手缓缓拔出腰间长剑。

    “杀”随着萧凉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

    半柱香后,伤痕累累的云照浑身是血的立在众尸体之上,在场的所有士兵被云照杀的所剩无几,他自己则凭着意志吊着仅剩的半条命。

    萧凉抬手解开脖颈处的斗篷系带,随着斗篷的滑落他镇定的抽出腰间软剑“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的主子啊”

    被萧凉这么一说,云照瞬间愣住。

    萧凉趁机持剑向他致命之处刺去,却被突如其来的来的短刀打乱,鹭鸷扶住受伤的云照“你怎么样?”

    靠剑半撑着的云照认出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神女面具,虚弱的说“...死不了”

    鹭鸷轻轻的将云照安置在一旁的梁柱下,眼神坚毅的看着他“剩下的交给我,我一定会带你安全离开。”

    萧凉一眼便认出她暗营的装扮,问“暗营一向只杀不救,竟然会为了区区一个侍卫违背规矩?”

    鹭鸷心疼的看着奄奄一息的云照,说“规矩?哈哈哈...我就是规矩”

    萧凉感受到对方的杀意,随即转头大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夜巡的士兵听到动静立马往乾正殿冲去。

    鹭鸷不屑的看向闻声而来的士兵,抬手用短刀指向萧凉冷漠的询问“说,程三小姐在哪儿?”

    萧凉冷哼一声“将死之人,也配质问本殿”说完,他便退后几步。士兵则义无反顾的冲向鹭鸷,随后萧凉转头对一名士兵低语几句

    鹭鸷脚步轻盈且快速的穿梭在众人之间,出手利落刀刀致命头两排的士兵连鹭鸷的身影都没看清就倒在她的脚下。萧凉心里开始忌惮起来,眼见士兵连对方的衣角都伤不到,他立马大声喝止“住手”

    剩下的士兵胆怯的停下手中长矛,鹭鸷旋转手中短刀站直身躯冷漠的看向萧凉“说,三小姐在哪儿?”

    萧凉抬手指向云照“只要他交出先王遗诏,本殿就告诉你。”

    “九殿下觉得还有资格谈条件么?”

    “是么?”萧凉话毕,鹭鸷就见两个士兵托着昏迷不醒的程之笑出现在萧凉身侧“现在...有了么?”

    鹭鸷本想快速上前救人却被眼尖的萧凉发现,他反手就将软剑架在程之笑的脖颈上“有本事比比,看是你的轻功快,还是本殿的手快?”

    云照使尽全身力气用剑撑着身躯踉跄的走到鹭鸷身后,小声说道“去找永安将军让他务必同三殿下一起回都平叛,还有...萧凉要利用太子截杀纪世子夺其心脏,送他走”。

    随后他拿出身后的锦盒对萧凉说道“遗诏可以给你,放她们走”

    “本殿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遗诏?打开”

    云照取出锦盒里明黄色的圣旨单手撑开半举空中“殿下可看仔细了”说完他快速掏出怀中火折子置放在遗诏下方卷轴处“放人!”

    萧凉见状立马伸手阻止“好,本殿放人...但他们只能走一个,谁走谁留....你选”

    云照清楚遗诏对于萧凉来说只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的一道圣旨而已,他满眼怜惜的看向昏迷的程之笑,回想起她的嘱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对鹭鸷说道“走”

    “云侍卫!”鹭鸷诧异

    “快走~”

    鹭鸷无奈的收起短刀,轻身跃上宫墙,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士兵团团包围住的云照,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竟湿润起来。

    云照看着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瞬间身体宛如被抽干了精力般踉跄的半跪在地。

    “拿下”士兵大步上前扣住云照,此刻的他已无还手之力,手中的遗诏也掉落在雪地里。

    萧凉将软剑收回腰间,缓步走向那道明黄色的圣旨,他蹲下捡起遗诏轻轻拍打着上面的雪“将三小姐关进地牢,加强看守,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

    “是”带头的将领看向云照“殿下,他该怎么处置?”

    萧凉瞥了眼奄奄一息的云照“本殿最恨别人威胁,杀了吧”随后他便起身拿着遗诏往太和殿走去。

    云照迷糊的看着被人拖走的程之笑,眼中滑落的泪水滴落在雪地里,士兵拿起云照脚边的长剑,抬手...刺入...云照的心脏就这样被自己的佩剑硬生生穿透,鲜血如急流般顺着剑锋流向地面。

    士兵拔出长剑扔在地上随后离开了乾正殿,躺在血泊中的云照睁着眼睛看向漆黑的夜空。

    随着天空忽然飘落的雪花,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四年前初春时,第一次在程公府湖心亭畔见到程之笑时的场景。

    她一袭红纱长裙坐在亭畔边享受着春风煦日,身后散落的墨发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在空中,腰间的腰链上垂坠的金叶饰品随着主人肢体的微动与她佩戴的冰透镂空花纹玉佩碰撞着发出清脆如铃般的声音,阳光打在水面反射的波纹光印在她的全身,纱裙里的金线绣纹若隐若现的如同夜空的星星般闪亮。

    他就这样持剑站在远处静静看着她脸上露出纯真般的笑容。

    随着雪越下越大,云照的瞳孔逐渐涣散、空洞。

    最后...他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大雪中,再也执不起佩剑...保护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