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曲水街。

    蓝衫青年一路疾走，穿街过巷，来到三百米外的一处破旧宅院前。

    “咚咚。”

    他敲响门，只听门内响起一个女子惊喜的叫声，有人推开大门。

    “咦，师兄，他真回来啦！”

    赵灵珊看到蓝衫青年，兴奋地围着他转，像是打量一件新奇物。

    两人快速走进院里。

    “哗啦！”

    一碗水突然从屋门里泼出，正好将蓝衫青年淋个正着。他瞬间身体一颤，眼里露出茫然神色，随即向下一瘫。

    这一瘫，原本立体、健壮的蓝衫青年一下子收缩、变薄，化作巴掌大的纸张，上面淋着水渍，轻飘飘地落地。

    “小师妹，我早跟你说了。你画得太丑，出去了铁定吓唬到人。你看看这鼻子、眼睛，哪个在正位上？”

    陆羽从屋里走出来，手上端着空碗，双眼无神地张望。地上是一张底色泛黄的符箓，上面被画出一个人影。

    笔迹歪七扭八，惨不忍睹。

    原来这蓝衫青年只是陆羽的纸人术变化而成，执笔的正是赵灵珊。

    “哼，谁说我画得丑啦！你看他挺拔的身材、清俊的鼻梁、可爱的大眼睛，我完全是照着你的模样画得！”

    赵灵珊跺脚道。

    陆羽：“？”

    他虽然瞎了看不见，但是这张符箓画完后，被同行的羽绣铺周掌柜等人反复观摩，最终一致得出了丑的评价。

    “难道是我变丑了？”

    陆羽禁不住怀疑自己，随即摇摇脑袋，险些被小师妹绕进去了。

    那边赵灵珊却露出一对小虎牙，凑上来说道：“二师兄，你再给我一张，这次我一定好好画！迷死人那种！”

    陆羽连忙按住腰间的布袋，直摇头：“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施法道具，一张只能用一次，不能浪费了。”

    赵灵珊嘟起嘴：“我瞧你一路上一直在观察周掌柜的宝贝女儿，你是不是瞧人家好看？万一你画个美女……”

    “停！！”

    陆羽赶紧打断她，这都是哪跟哪，他一个瞎子哪能看到美丑，不过是瞧那女娃气运有点特殊，所以多看两眼。

    这事儿赵灵珊碎嘴了一路。

    “小师妹，这纸人术变出来的人是不能沾水的，你瞧刚才我一碗水就破了它的功！所以画出美女也没用的。”

    他解释道。

    赵灵珊讶异：“为什么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臭男人就喜欢美女，那天我在醉香楼可是听到了不少……”

    陆羽捂住耳朵，阻挡喋喋不休。

    他忘记了小师妹未经人事，不知道男女之间是要水来水往的，这些都不是纸人能做的事，变美女也只能看。

    不对，也能揉揉。

    他思路打开了一些。

    但是那纸人的视角是自己在控制，这踏马自己揉自己算什么？

    完了，我又被绕进去了……

    陆羽发现赵灵珊变聪明了。

    “陆道长，你们在做什么呢？我爹爹说想请您到内院议个事。”

    这时候，旁边的拱门里走出一位安静、典雅的小家碧玉型女子，她穿着一身齐胸襦裙，头插珠钗，梳着挽髻。

    赵灵珊酸酸道：“好看吗？”

    陆羽指一指自己的眼睛，无奈道：“师妹，我是瞎子，看不见。”

    赵灵珊还是吃味，她觉得周婉玉看自己师兄的眼光有些特别。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迎上去道：“我师兄没空！”

    周婉玉一笑，宛如牡丹花开，恬静道：“灵珊道长，阿娘刚备了两盘蜜三刀和糕点，说邀您去一起品尝。”

    “啊！有空！我有空！”

    赵灵珊瞬间就缴械投降了，她拉住陆羽，“算了算了，快去。”

    按二师兄的说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她的弱点就是甜点。

    周婉玉失笑，领着两人往里走。

    陆羽是两天前到的府城，他不认识路，下山时恰逢羽绣铺的周掌柜要进府城开分铺，于是就搭车过来了。

    这处宅院也是周掌柜提供的。

    他全名周勤，本就是济南府府城人士，十五年前为了照顾妻女，定居在了莲花镇。这座宅院算是他的祖宅。

    他在府城里还有一位兄长在衙门任检校，正九品官职。不过他们不住在祖宅，而是搬去了城西富裕区。

    很快，他们就进了内院。

    周勤远远地迎出来，拱手笑道：“陆道长，我这两日忙着分铺选址的事，照顾不周，还望你们两位见谅！”

    陆羽摆摆手，拄着手杖进屋，问道：“怎么样，店铺选好了？”

    赵灵珊一进门，就撒开了搀扶他的手，奔到点心前，眼巴巴地看着。周婉玉失笑，连忙上去拉着她一起吃。

    “唔，谢谢！好呲！”

    赵灵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本来互有嫌隙的两人变得和睦起来。

    甚至有点相见恨晚。

    陆羽无奈地摸到茶桌前坐下。

    “回道长，已经选好了，就在朝天楼对面，地段很好。原来是一个茶铺，掌柜的要举家搬到金陵，因此转让。”

    周勤高兴地说道，“这铺子一应俱全，如果改成裁缝铺，只要半天就行。我已经筹备好了，打算明天开业。”

    他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不过……”

    他语气一变，又有些担忧，“我听朝天楼的小二讲，这茶铺早就被禅音寺的和尚看上了。他们打算改成别院。”

    “现在我出的价高，虽然盘下了铺子。但是我担心他们来闹事。”

    禅音寺的强势可是远近闻名的。

    “无妨。”

    陆羽笑了，他刚才用纸人在朝天楼里已经听到了，大师兄张中那边已经开始行动。禅音寺现在只怕自顾不暇。

    他正色道：“但是你可想好了，确定要将三成利交给我灵枢观？”

    周勤的脸色也变得郑重：“道长教我的《织绣略》乃是世间绝巅，足够周家世代富贵，周某只怕给得太少。”

    陆羽见他态度诚恳，点头道：“也罢，你待会儿就去朝天楼传出消息，就说明天开业时，会由贫道题名。”

    “灵枢观如今处于风口浪尖，也是时候在府城闯出一番名声。到时候甭管是禅音寺还是谁，尽管让他来。”

    他的眼里露出冷色，“不露点雷霆手段，还真教世人看轻了我灵枢观。天门登仙的秘密，只能靠道牌换！”

    陆羽是想给大师兄分担压力了。有他在外面吸引目光，莲花山上的布置就能从容些。师父也能过得清静。

    周勤这两日在府城早就听说了灵枢观的各种传言，哪里不明白陆羽出面的重要性，惊喜道：“周某这就去办！”

    “对了，我明天开业时还打算请兄长观礼。他有官府身份，以后我这铺子的麻烦也能少些。”他又补充一句。

    陆羽颔首，周勤立即急匆匆离去。

    他的心里一片振奋。

    羽绣铺一定要一炮打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