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拦路，周应立刻打算脚底抹油。

    忽听对方疑惑地说了一声：“应哥？...”

    他将头盔摘下，指着自己的脸。“是我，老五啊！”

    借着月光看去，此人又高又壮，虽然穿着衙役服，但脸上却透露着藏不住的稚气。

    “老五！”

    王启铭，绰号老五，是自己在私塾的同学，二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乍见到兄弟，周应来不及客套，匆匆地说：“救我！”

    老五离开私塾之后，很少与周应见面，但彼此之间的情谊尚在。

    兄弟有难，怎能不帮。

    他带着二人逃出巷子，选小路而行，绕开巡逻衙役，来到自己的老宅。

    这处房产位置偏僻，少有人住。推门进屋，梁间桌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

    简单整理一下，喝了杯热茶，方才平静下来。

    从交谈中得知，老五的父亲在一年前病逝。父亲同僚关照，就给他改了年纪，当上捕快，俸禄虽少也算一份营生。

    “应哥，几年不见，你怎么转性了！从前，你只去勾栏听曲啊。”老五打趣起来。

    “男人嘛，总是得成长不是。”

    话刚说出，忽觉不对，扭头看向忆雪，对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五哥，五哥...”

    打开门，小胖匆匆跑进来。

    “五哥，你在衙门有没有熟人，三公子他...嗯？应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应和忆雪，长长舒了口气。

    “吓死个人，我还以为你们被衙门抓走了呢。”

    小胖离开烟柳胡同，回府却没看到周应，情急之下想到了在衙门任职的老五，便来此寻找。

    这座老房子是他们三人当年的秘密基地，每次私塾放学，都要来这里热闹一番，才肯回家。

    四人围在桌旁，商讨接下来的事情。

    依周应的想法，打算让忆雪暂时在这里避避风头，免得何冲会对她做什么恶事。

    但是，忆雪却不肯答应。

    她若是突然消失，何家恐怕会迁怒于楼子里的姐妹，更何况她还要营救不祥之地的蓝雪儿...

    “告辞了！”她欲言又止，双颊红得发烫。

    周应紧忙跟随。

    二人初见之时，他不过是色从心起，得知蓝雪儿一事后，又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女子。

    此人虽是花魁却洁身自好，虽为女子却有侠义之风。

    自己平生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女人，自然是不得不心动。

    “忆雪姑娘...”

    “公子，黎雅是...是我的本名。”

    “小雅...”他犹豫片刻，方才开口：“你能不能不回去！救蓝雪儿的事情，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黎雅不答反问：“公子，你可知我为何将本名告知与你？”

    青楼是见不得光的营生，风尘女子若不是遇到至亲至爱之人，是决计不会透露本名的。

    她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倾心于自己。

    此节，周应心中了然。

    “若他日小女子真有不测，希望你记得的是黎雅，而不是忆雪。”

    话落，她鞠了一躬，毅然决然地扭头而去。

    望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周应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怅惘。

    转身回屋，有气无力地呼喊小胖回府。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东方的天际已透出一抹鱼肚白，但心中的阴霾却并未随之消散，而是愈发地深沉。

    经过一夜的奔波，二人皆是身心俱疲。

    回到府中，他嘱托小胖去找老五打听当年的蓝雪儿一案，最好能够拿到衙门的卷宗。

    ......

    两日后，傍晚。

    老五送来卷宗拓本，同时还带来一个消息：烟柳胡同停业百日、何冲被太守大人关了禁闭。

    在这期间，黎雅应该是安全的。

    机不可失，他连忙开始研究。

    根据卷宗记载：九年前，蓝雪儿是名动北境的花魁，甚至连中州也有许多达官贵人为她痴狂，豪掷千金只为见其一面。

    但是，她却偏偏对何冲情有独钟，邀其为入幕之宾。

    一夜云雨，这女子翻脸不认人，狂性大发，言语间大有污蔑北境朝廷之意，甚至都告到了官府。

    事关北境清誉，何太守勒令严查，将蓝雪儿收押在城外牢狱，本打算待她狂性稍减后，再行盘问。岂料她忽然得了失心疯，在狱中癫狂大笑，引出天雷。

    根据上清国律法，笑而不死，谓之不详。

    至此，蓝雪儿被发放到不祥之地，终生不得离开。

    如果这起案件中真有隐情，那绝对是凤辽城乃至北境官场相互勾结，惹出的祸事...

    以周府一家之力，要对抗整个北境官场，无异于天方夜谭。

    唉...

    他忍不住叹气，目光望向窗外。

    天色已黑，弯月高挂。

    烦恼之时，一颗石子从外面弹射进来，打在桌上。

    又是那个混账山羊胡？

    可恶！

    这厮惧怕李管家而不敢进府，就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引自己出来。

    “我已经送出暗账，干嘛还来找我！”他抱怨一声。

    ......

    街角。

    “大兄弟，你这两天可是出尽的风头啊！”

    “你又来找我作甚！”周应反问。

    依照约定，二人应该再无瓜葛才是。

    “这也没办法啊...”对方双手一摊，脸上写满了无奈。

    “何太守每每去中州面圣，打扮得十分朴素再加上他还有大靠山，单凭一本暗账恐怕难以将其扳倒。”

    你们都搞不定，找我有什么用！

    对于此人，周应还是有防备心理的。

    “大兄弟，你可听说过当年的花魁蓝雪儿！”

    周应颇感诧异，不知对方为何会突然提起蓝雪儿。

    山羊胡自然不知他也在调查此事，便将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

    “此案疑点诸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官官相护惹出的冤案，以此为突破，或许能够奏效！”

    这倒是个法子！

    借用山羊胡一方的力量，既能解救黎雅，又能重创太守一党。

    “不错，我支持你们！”他开始觉得山羊胡没那么讨厌了。

    “那就好。”山羊胡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蓝雪儿还在不祥之地，我们身份特殊，不便前往，只能辛苦你替我们走一趟了。”

    WHF???

    原以为自己躲在幕后即可，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又把他拉上这艘破船...

    不祥之地远在千里之外，又有结界保护，如何能进得去。

    周应不假思索地摆手拒绝！

    山羊胡再次劝说：“现在，南下的路被层层把守，北上反而安全，你不必担心。”

    不担心才怪！

    这一次，任凭对方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肯答应，脚底抹油，逃回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