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人流还未起来。

    白陌捧着烧饼的渣子，将之抛进嘴里，喝口茶送了下去。

    徐如渊就老道多了，慢条斯理的，一点渣子没落。

    白陌顿对其刮目相看。

    两人拾掇拾掇，就起身出了门。

    “挺好，大家做买卖，白哥儿是该看看我底细…”

    徐如渊坦然道。

    穿过长街，路过书铺时，掌柜定定看了两人片刻。

    “还好，真不是造孽。”

    白陌冲掌柜笑着招了招手，换来后者的微微颔首。

    “白哥儿认得掌柜？”

    白陌笑容不减。

    “是啊，不错的老人家。”

    “当初见我认出几个字，就愿意折价将丹书买我…”

    徐如渊赞同，露出回忆的神色。

    “就是迂腐了些，不过看在愿意为我出书的份上，便当他是个不错的道友。”

    “他比我年纪大上许多，我在仙临城厮混时，人家就是个小有名气的狂徒了。”

    白陌侧目。

    “他老人家？”

    徐如渊笑呵呵道：

    “大概是我结婚生子后，这位老哥便改了性子，置办了间书铺。”

    “那时的仙临城还不是如今模样，没有这般繁华，风云暗动的，那是段令人难忘的日子。”

    白陌到底没问出多少故事，问出口了，徐如渊只是笑笑，只道自己记不清。

    两人走出长街，来到一处锻兵坊之后。

    这儿的墙壁灰黑，空气中也透着烧焦的味道。

    白陌若有所思。

    “这儿便是城中有名的锻兵街？”

    徐如渊点头。

    “正是。”

    修士们在众锻兵铺子前来回，与各种卖主吵得热火朝天。

    灵石矿材如水般运来此处，变成修士配身的搏杀兵刃，如月寒般闪亮。

    而在一众兵器铺子后，便是被黑烟尘笼罩的居民区。

    徐如渊带着白陌，来到一间院落之前。

    院落占地很大。

    “我这儿地价便宜，正好以后临时收到药材，可将之暂存于此。”

    几个一身烟火味的修士疲惫地从旁经过，徐如渊推门，将白陌带进。

    “再加上街坊街里的，都不是个好脾气，自然也安全些。”

    一個流着鼻涕的娃儿，在院中扎着马步。

    小小年纪的，身上却灵机暗动。

    看起来是个好料子。

    小娃儿见爷爷带着客人进来，本就勉力维持的马步摇摇欲坠。

    徐如渊连忙走过去，一把按在其肩上，将其身稳定下来。

    “莫乱，你安心练着，无需你招呼客人。”

    徐如渊沉声道。

    说罢，便将白陌邀进屋中。

    “小娃儿嘴不牢，商谈之时还是莫要让他跟着。”

    白陌笑道：“他便是徐道友的心思所在不成？”

    在这小娃儿身上，白陌看出了自家纳气丹的痕迹。

    徐如渊含糊地“嗯”了一声。

    “算是吧。”

    “谁不想自家出英杰？”

    白陌进得屋中，见得其中颇为杂乱。

    厅中四边乱七八糟的放着些药材，还隔出好几间房间。

    而在角落里，还放着好些书籍，都是坊间一些记载药材的书册，不乏奇言怪谈。

    徐如渊找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请白陌落座。

    “白哥儿可还有甚疑虑？”

    白陌坐下，顺手翻开一本天埑山的怪谈。

    “徐道友，该是用过些奇门之术罢？”

    “好些药材，都不是好找的东西，偏生在你处显得寻常…”

    徐如渊闻言恍然。

    “原来白哥儿是在担心此事？”

    他颔首笑道：“确是如此，白哥儿稳妥，念着这点呢！”

    一些奇门怪术，用过代价甚大，破家灭门不说，还有些意料不到的后果。

    旁的修士稀里糊涂跟人家沾染上，搞不好被连累，那便当真冤枉。

    徐如渊解释道：“那是我年轻时学到的奇术。”

    “因着不贪心，用煞气压着，倒也不曾有何影响…”

    他话音刚落，里头一间房门轰地被人推开。

    “老爷子，有客？”

    从中泄出的血腥味儿冲了白陌一身。

    白陌微懵，就听着那围着围裙，手持尖刃的汉子开声。

    徐如渊连忙道：“是有客，你去整条里脊肉，给白哥儿带回去。”

    汉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好。”

    厚实的大门被汉子从后关上，血腥味如潮水般泄去。

    “那位是…”

    徐如渊答道：“我儿子。”

    “屋子后头，还有间屠宰场，专供锻兵修士们的肉食，我开了个门，方便到那儿去。”

    “他在里头谋了份差事，不算浪费一身力气。”

    白陌回忆着刚才汉子的关节与骨架肌肉。

    与澜山等人打的交道渐多，白陌也懂得了许多看人的技法。

    “若是丢进猎妖团中，其人怕至少能混个名号出来！”

    偌大仙临城，若能有个名号传开，已比九成散修风光了！

    徐如渊看出白陌的念头。

    “岂有圆满之事？我曾抱着成才的法子养他，可后来却发现其神智有恙。”

    “悠悠苍天，何薄我儿？”

    白陌嗅着屋中不剩一丝的血腥味，陈旧的药材味道肆意散发。

    “徐道友还是说说奇术之事？”

    徐如渊从久远的遗憾中回神。

    “是这般，我每每入山之前，均用新鲜血食供奉血肉太岁。”

    “这是我从古旧书籍中看来的法子，传说血肉太岁会为我拘来好药…”

    白陌听罢，再看手中的书册，觉得果真是这种书籍的风格。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后效如何？”

    徐如渊摊摊手道：“白哥儿不是见了么？”

    “虽说没将药材送到我面前，但我往犄角疙瘩处寻，总能有些收获。”

    白陌朝那扇关上的门示意。

    “那位…”

    徐如渊摇头。

    “或许是用煞气镇住了某些东西，才一直安生着呢，我小孙儿也免了脏气之扰。”

    白陌见状，当即点点头。

    “既如此，我便带您去见见另外两位道友，今后便是你们三人一同理事。”

    徐如渊露出笑颜。

    “这感情好。”

    他们刚刚起身，木门打开一条缝，一条上好的里脊肉被甩进来。

    “客人吃好！”

    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房门紧接着关紧。

    “老爷子，我回去上工去了！”

    紧接着便是远去的脚步声。

    白陌从桌上拎起穿着草绳的里脊肉，见上头精心剔干净，不由点点头。

    “有心了。”

    徐如渊也笑起来。

    “虽说不大机灵，但他一直没让我太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