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京城急报
“回公公,说是从天津卫水路下来的。”
马永成起身道:“不是说天津卫没有船了吗?”
再问眼前的东厂番子,看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马永成快步走到屋外,喝问道:“杨轻现在何处?”
“回公公,杨帅多半就在津南东面的海上。”
马永成黑着脸,又道:“咱家在这里累死累活,他杨轻就这么把沈兆雲拿下了?”
“是……是的。”
“是什么是!是你们和咱家说天津卫没有船了。”马永成抬脚踢倒眼前这个东厂番子气不打一处来。
“马公公,我们看了天津卫确实没有别的船,那沈兆雲为了逃命,早就将别的船都砸了。”
马永成停下拳脚,又觉得这话没有问题,随后又道:“传话下去,休整一番,明天开始将津南各个村寨的作乱人都给咱家拿下。”
所谓作乱,都是那群帮着沈兆雲做事的民兵。
沈兆雲被拿下之后,津南乱成了一片,逃命的人不少。
翌日清晨,天刚亮,马永成就急忙忙带着来到了津南的海边。
本来这个时节出海捕鱼的人应该是最多的,可因为沈兆雲,锦衣卫与东厂,这里的村民都不敢去海边。
马永成带着东厂的人,在海岸边等着。
当天光完全亮堂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远处海面上飘着一艘船。
马永成站起身,看着远处的船只使劲挥手。
甲板上,牛三手拿着西洋望远镜,瞧见了岸上的人,他连忙道:“杨帅,岸上的人是马公公。”
这单筒的西洋望远镜,也是牛三在沈家的船上搜到的沈兆雲这艘用来逃命的船上有不少的宝贝,还有一些上好的丝绢,甚至还有五杆火铳。
杨轻道:“靠岸,接马公公上船。”
牛三也大声道:“靠岸。”
船只缓缓朝着岸边驶去。
小卓坐在炉子边正在煮着开水。
主仆两人都有些着凉了,小卓时不时就会轻咳一两声。
其实在天津卫淋了一夜的雨水,天一亮就湿漉漉赶来津南,又被海风吹,衣衫湿漉漉的。
如今在船上好不容易可以休整,放松下来之后,再壮实的身体,也禁不住这般的风吹雨淋与劳累。
好在现在休息好了,小卓捧着热茶壶,倒上一碗热茶,“少爷,喝茶。”
话音刚落,她又轻咳了两声。
船只缓缓靠在岸边,船夫一脚踩着甲板,一脚踩在岸边,提着绳子拴在了岸边的木桩上,船也因此稳住了。
马永成脚步匆匆上了船,来时是一直板着一张老脸的,现在见到锦衣卫还要摆出一张笑脸,朗声道:“杨帅!”
“马公公,多日不见,喝口热茶?”
马永成摆手道:“喝茶倒不必了,倒是多谢杨帅将沈兆雲拿下,帮咱家解围。”
杨轻道:“那也不用言谢,虽说本帅与马公公有过节,可在立场上大家同仇敌忾。”
“对!”马永成朗声道:“咱家自然是不能放过那些贪官污吏的。”
牛三瞧着马公公与杨帅谈话,好似有一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东厂与锦衣卫确实有过节,而且这个过节还不小。
不过在对付外人上,锦衣卫与东厂还是能够站在一起的。
马永成命人埋锅造饭,休息一天就回天津卫。
两方人马坐在一起,说着这些天的消息。
当初的东宫八虎也不是铁板一块,马永成对死去张永和高凤只觉得他们不争气。
虽是现在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牛三对这群东厂番子依旧是警惕的。
杨轻将此事来龙去脉讲述一番。
听到唐寅让人在天津卫造了几艘小船,这才有杨轻顺着水路而下,马永成也释怀了,他淡淡道:“要是东厂也有这种人才就好了。”
杨轻回道:“其实唐寅也是个宁死不割的。”
马永成冷哼一声,“咱家又没让他进东厂。”
“公公接下来怎么打算。”
“回京。”马永成说着话,拿出一封书信,道:“咱家在追查刘养正的途中找到了一封书信,这是刘养正与一些京官往来联系的信,回京之后便要拿下这些贪官。”
杨轻抱拳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可否请杨帅将沈兆雲交给咱家。”
“这人是我们锦衣卫拿下的,照理说应该由我们北镇抚司审理。”
马永成道:“若杨帅不给,咱家自认倒霉,也不会为难你们。”
牛三冷哼一声,幽幽道:“你们为难试试。”
有一东厂番子拍桌而起,他指着牛三尖声怒道:“你说什么呢?”
牛三抬着下巴,双脚搁在桌上,他身后的一众小旗都已站了起来,对峙着东厂番子。
“闭嘴!”马永成大声喝道。
这些东厂番子才忍气吞声,重新坐下来。
杨轻笑道:“沈兆雲我们已审过了,可以交给公公,任由公公处置。”
“呵呵呵……”马永成阴恻恻道:“这些天,咱家吃的苦头都是拜他所赐。”
两方人手,在岸边休息,人可以交给东厂,可在船上收缴的现银不可能交给东厂,东厂的人连过问都别想问。
那些银子是用来将来造船的,天津卫的出海事业需要本钱。
接下来两天,马永成还在津南,清理这里残存的各方势力。
而沈兆雲被先一步押往京城。
裘大爷依旧被关在船舱内,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纸,这张纸上没有字,笔墨就搁在一旁,他没有提笔书写供状。
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要问他什么,老人家只是道:“宁王一定会派人来救老朽的,若老朽死了,宁王也一定会为老朽报仇。”
他的话只有这么一句,反反复复说着。
好像是在威胁,可被锦衣卫拿下的这几天中,也没有人再来救他,甚至宁王都没派人来问过。
主仆两人的风寒痊愈差不多了。
小卓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是女孩子年龄中免疫力最好的年纪。
两人走到船的另一头,将上了鱼饵的鱼线丢入海水中,等着鱼上钩。
这些天也就指望着鱼肉能够吃一口热乎的,吃干粮吃得肠胃有些不舒服。
当然了,只要杨帅一声令下就会有人去海里抓鱼,只不过杨轻更喜欢将鱼钓上来的感觉。
小卓坐在甲板上,双腿悬在船边,一前一后地荡着。
海风吹得两人的发丝有些凌乱。
身后传来靴子踩在甲板上的动静,脚步停下便传来了牛三的话语,“杨帅,那位老人家还是不愿意交代。”
杨轻笑道:“那就继续关着吧,你知道打窝吗?”
牛三回道:“听说过,据说是将米酒倒入河中,就会有鱼游过来,鱼儿就会喝醉。”
“对了,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将这个老人家放在天津卫,让唐寅看着,试试看会不会有鱼上钩。”
“卑职明白了。”
杨轻钓到一条海鱼,提钩上来,心情大好,又道:“弟兄们收拾得如何了?”
牛三道:“弟兄们的身子恢复好了。”
“嗯,告诉东厂马公公,我们要回天津卫了,他若是想要一起走,今天黄昏前回船。”
“卑职这就去传话。”
船舱内两个小旗正在议论着,其中一位小旗年过三十,留着大胡子名叫陆松,“你说我们这杨帅,会不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
一旁的小旗回道:“跟在杨帅身边踏实,像杨帅这样有勇有谋能决断的人,肯定会有追随的人。”
“也对呀,如此年轻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前途无量呀。”
“要是这杨帅没什么本事弟兄们也不会服他,再说了杨帅是何等人物,连东厂刘公公都不敢招惹他,咱们跟着他总不会受冤枉气的。”
到了黄昏时,马永成回来了,只是他回来时身上带着血腥味。
船只起航,缓缓朝着天津卫而去。
杨轻走到马永成身边,也看向一望无际的海边,道:“马公公这一次清理津南杀了不少人吧。”
马永成道:“杨帅,咱家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
杨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马公公,有些时候少杀点人,人若无法约束自己,也就无法约束下属,也就无法以身作则了。”
马永成黑着脸道:“咱家与杨帅不同,咱家也没想过像刘瑾那样掌这么大的权柄。”
看来这东宫八虎每人个性独特。
船只在海边上走了半日,到了深夜时分才在天津卫靠岸。
朱厚照给唐寅恢复了进士的功名,如今也换上了官服。
杨轻带着一群黑压压的锦衣卫下船,上下打量着他。
唐寅也看了看自己的官服,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不多时,马永成也带着东厂番子下了船。
杨轻回头看了眼马永成,这位公公一声不吭地带着人进了天津卫,回头再看唐寅,叹道:“总觉得伯虎兄穿着这一身衣裳,总有些不伦不类的。”
唐寅道:“在下本就不适合做官。”
“伯虎兄还在抱怨我将官硬塞给你。”
唐寅道:“在下早就不喜与那些读圣贤的人走动,一个人如果读多了圣贤书,他就会变得虚伪,也会变坏,人嘛!保持纯真才是最重要的。”
杨轻与唐寅并肩走着,唐寅就是这么一个率真的人,他没有担子,也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如果说遇到了坏人,他也会直言不讳地骂人。
杨轻道:“还请伯虎兄帮我照看天津卫一段时日,往后伯虎兄想要寄情于山水也好,想要流连青楼我也不拦着你。”
唐寅作揖道:“那下官就谢过了。”
在天津卫还可以呆几天,在回京之前还要唐寅书写这段时间的遭遇陈述,这些都是要呈给陛下的。
天津卫除了造船,还有不少的火器被整理出来。
这些大多都是积压在天津卫的城防营中得。
有些已经发霉了,点火都困难。
火器的种类有很多,比如说火鹞,竹火鹞,霹雳火球,烟球等等奇形怪状的火器。
其实样式这么多,实际用途就显得多样。
比如说这个散花弹吧,杀伤力是有,但五十步开外,它的杀伤力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王纶将这些火器都搬出,于是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就嗮在阳光下。
唐寅当即使用了一下,用的正是之前那位刺客的,这种细长的火铳又叫九头鸟,外号大火铳,枪管细长,威力也很大。
“挺好的。”唐寅抹了抹口鼻,道:“就是用了之后,溅出来的火药会崩得满嘴都是。”
杨轻道:“王兄,往后就多多专研这种长管火铳与火炮。”
唐寅闻言迟疑道:“这私造火器,怕是会被弹劾。”
杨轻侧目看向马永成那边,“你看这些人管吗?”
那些东厂番子一个个嗮在太阳底下,也没管锦衣卫这边把玩火器。
杨轻继续道:“放心,我们上面有人。”
只要东厂的人不管,杨轻已经是锦衣卫的二把手了,这上面再有人除了陛下还有谁。
只要陛下允许,锦衣卫私造火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一匹快马进入天津卫,来人朗声道:“杨帅!”
见状,杨轻皱眉瞧了眼,让牛三将人领进来。
来人是章佥事身边的千户,他拿出一册折子,单膝跪地道:“京城出事了,牟帅请杨帅现在入京,主持北镇抚司大局。”
杨轻接过奏章皱眉看着。
那人接着道:“刘瑾复开西厂了,并且焦芳已入内阁,还有张彩也拜在了刘瑾麾下,阁老刘健,谢迁都已辞官,杨帅不在京城,刘瑾已开始无法无天了,内阁官吏十不存一,就连牟帅也自身难保。”
杨轻抬头道:“刘公公啊,你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又是一匹快马而来,来人不是北镇抚司的,而是东厂番子,那人入城便道:“咱家要见杨帅。”
牛三皱眉道:“我们北镇抚司的人也就算了,怎么东厂的人也来了。”
正德初年八月,刘瑾复开西厂,终于是成了一个权柄滔天的大太监。
这位匆忙而来的太监翻身下马,连连行礼。
杨轻忽然道:“慢着,你是东厂的番子,还是西厂的番子。”
对方作揖道:“咱家是谷公公的人,刘瑾开了西厂,谷公公是现在的东厂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