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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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秋风萧瑟

    我们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介绍了我们家生活上的一些变化。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那一年、我家当家的带着他的二弟外出做生意,说好七月二十四日就回来。因为那一天,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立秋。按照日子推算,那几天差不多就是我的分娩期。公公婆婆不在了,若大的一个院子,就我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一定会不惜一切、日夜兼程赶回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一夜,我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感觉心神恍惚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好不容易熬到天刚放亮,我就急忙穿好衣服起了床。忍不住想去村口迎迎他们哥儿俩,可刚把院门打开,就感到身体有些不对劲儿。肚子里一阵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我吓坏了,知道这是要生了。就想去敲开对面邻居家的门,让邻居家大嫂帮忙去请接生婆。可这时候的我,自己的身体、却已经不能自己做主了。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迈不动步子,羊水顺着裤腿往下流。就感觉肚子里的小东西,一边乱蹬乱踢、一边乱抓乱扯地拉扯着我的肠子往下坠。我知道已经没有办法,等到接生婆的到来了。就挣扎着回到屋里,咬牙忍疼爬上炕。找出早已准备好的生产用品,试着自己生。因为是第一次生产,心里很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也许是急中生智,就想起了和邻居家的嫂子们,在一块儿闲聊的时候,嫂子们曾经提到过她们生育时的一些事情。于是就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专心用力。说来也算顺利,经过一阵接一阵钻心裂体般的疼痛后,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让人欣慰的是,还是一对带把儿的双胞胎。看到小哥儿俩那红扑扑的小脸儿上,闪烁着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哇哇”的啼哭声,动静可大了,听了就让人心里高兴!我急忙穿好衣服,拿起剪刀,在蜡烛上烧了烧,剪断了脐带。用两床小棉被,分别将两个小家伙包裹起来。刚刚收拾完那些不能示人的脏东西,屋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我定神一看,原来是孩子们那个未满十五岁的二叔李无惧。只见他满头满身都是泥土和血污,脸上的汗水和着泥土与血污、冲开了一道道的污痕。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傻呆傻呆地站在我面前。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傻子般地看着我。可当他看到炕上的两个小家伙儿时,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将小哥儿俩一起搂进怀里。望着两张稚嫩的小脸蛋儿,激动得泪流满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嘟哝说:“我大哥有儿子了、我大哥有儿子了!……”。

    我问他:“他二叔。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大哥呢?”

    他愣了,好像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来。麻木地放下孩子。倚着炕沿、无力地慢慢滑倒,瘫坐在了炕沿下。平日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憨头愣脑的劲头不见了。像傻子一样,嘴唇一个劲儿地抽搐着,却说不出话来。

    直觉告诉我,孩子他爹一定是出事了。可刚刚生产完,身子本来就虚弱。再加上那未知的担心与惶恐,我差一点就昏了过去。缓过劲儿来后,一边努力地提醒着自己,千万要镇静、还要一边安慰他二叔:“不要着急、有啥话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大哥他,为啥没有跟你一块儿回来?”

    在我的安慰下,他二叔才渐渐地回过神来。告诉我,说他和大哥办完事情后,为了尽快地赶回家来。就日夜兼程抄近路,直接穿越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母猪洼。估计天明时分就能到家了,兄弟俩顾不得疲劳,脚不停步地连夜往家赶。夜半三更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位于洼中心的广三桥。结果,出事了!

    提到那个母猪洼,人们无不毛发倒立、心惊胆颤。那可是梦魇一般的地方啊!据说洼中沼泽遍布,篷蒿野草。水草下面到处都是泥潭,一脚踩空陷进去,就会越陷越深、很难再爬上来。更玄乎的是,传说路人行走到那里,大白天就会产生幻觉。看到前面不远,时隐时现地出现一头体型硕大的老母猪,带领着一群小猪崽儿、在野地里觅食。贪婪的人们,看到眼前唾手可得的财物,往往就想追上去,抓几只猪崽儿回家喂养。可追着追着,追去的人就突然不见了踪影儿。多数是陷入泥潭,窒息而死。即便日后被家人找到,也是一具尸体或白骨。侥幸活下来的,非傻既疯。嘴里老是嘟念着那些,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的鬼话。使得附近村子里的人们,无不讳莫如深、谈洼色变。凭空对此地增添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一条小路,贯穿整个洼地。中间处有条河沟,雨季就会大水漫灌横流。为了行路方便,广饶县城以南、十几个村子里积德行善人家,便在河沟之上,捐资义务修建了一座桥梁。因为处在广饶、博兴、临淄三县交界,所以人们就称之为:广三桥。地处偏僻荒芜、渺无人烟。自然也就成了强盗歹人横行、凶案频发,妖魔鬼怪神话奇说怪论,层出不穷的地方。一旦有了案子发生,三个县的官府,都争相推诿扯皮,谁也不想管理问津。就是天大的案情,也只能不了了之。因此,那里也就名副其实地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地界。使得强盗歹人无所顾忌、肆意妄为。凶案、命案、奇案层出不穷。

    无惧说,大哥因为挂念着大嫂临产、和家中诸多事物,想尽快地赶回家来。为了节省时间抄近路,还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大哥说,若遇到老母猪带着猪崽儿出现时,千万别理它、只管赶路。碰上强盗劫道,多说好话求人家。强盗劫道,为得是图财。反正咱们办完了事情,身上也没剩多少钱财。就都给他们留下,权且当作买路钱,自然也就没事了。

    主意打定,兄弟俩便放心大胆地往前走。谁知刚刚迈步走上广三桥,还真的就被三个手持凶器的彪形大汉,给拦住了。一个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另一个却说:“要命、就乖乖地把钱留下;要钱、就他娘的把命留下!”

    大哥连忙撑起笑脸,刚要上前说好话。却没料到他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死活的弟弟李无惧,早把大哥嘱咐过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由分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就与那三个贼人动起手来。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虽然天生胆大,力气却很是有限。几个回合下来,就被那三个贼人打得满地找牙。被从桥头上面扔了下去,跌落沟底。

    李无惧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爬起来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家中来报信,却将他那个身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大哥,留在了广三桥上。继续和强盗们周旋、生死不明。

    听到这样的一个坏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我给整懵了。很显然,倘若他二叔不出手瞎胡闹,事情或许还能真的如他大哥所说;留下买路钱、破财免灾保性命。可经过浑小子这么一闹腾,事情可就难说了,他大哥很可能会凶多吉少。我努力使自己清醒了下,着急地吩咐他二叔,去街坊邻居家,找来了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携带棍棒,快马加鞭赶去了广三桥。此时的我,也顾不得月子不月子了。急忙找来了邻居家的姐妹们,陪着分忧壮胆、焦急地在家等候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天近黄昏的时候,他爹被抬了回来。不仅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就连性命、也差不多搭了进去,只剩下了一口气了。没过几天,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们娘仨、驾鹤西去!

    处理完他爹的后事,他二叔李无惧就不见了。据说是意识到因为自己的鲁莽,才给大哥招来了杀身之祸。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惹下的祸端,自然要由自己来解决。临走时对着他的伙伴们,撂下了狠话;不报此仇,就对不住大嫂和侄儿。若不能亲手宰了那三个贼人,绝不活着回家。离家出走后,听说是找他大哥生前认识的一位朋友,拜师学艺去了。一走就是五年,不仅学了一身的好武艺、还长成了膀宽腰圆的大小伙子。可他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单枪匹马地去了母猪洼。在广三桥附近蹲守,一蹲就是几个月。渴了喝上几口河沟中的污水、饿了就找些野菜充饥。就连青蛙、老鼠、草蛇之类的小动物,也成了他口中的食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等来了那三个贼人的再次出现。凭借着刚刚学来的一身好武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鼓作气、将那三个贼人全都宰了,为他的大哥报了仇。回到家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说为了防止官府追究、和贼人亲属报复。就和他的两个小侄儿,亲亲热热地玩了几天后,再次离家出走。后来听说和一个叫崔九儿的前清军官,拉起了一支专干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被当地人称之为义匪的土匪队伍。因为缺少谋略、任性胡来,抢了一家财大气粗、背景很深的大财主。把动静闹的太大了,惊动了上层官府。省里派来队伍,给剿灭了。李无惧只身逃了出来,怕连累家人,不敢回家。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如同孤魂野鬼般地到处游荡,直到小鬼子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博兴县城以南各村的有志之士、和热血青年,自发组织了抗日游击纵队,后被时任国民党SD省政府主席、五十一军军长的韩复渠收编为:山东保安第八旅。才抓住机会,投奔了过去。先是参加了旅部的特务队,后被旅长周方成看中,调到身边做了贴身侍卫。遇到战事吃紧,就让他去做敢死队长。肩背大片刀、腰别双匣抢,整天耀武扬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死活不知、生死不顾,憨头愣脑浑不吝的样子,表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两个孩子因为是立秋那天出生的,当时他爹刚刚去世,我心情极差。也没有顾得上仔细斟酌,就顺便给他们起名叫:秋鸿、秋仕。可后来逐渐地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越想、就越觉得这名字起得别扭、心里不踏实。原因是秋在一年四季之中排第三、离冬字太近。鸿又是候鸟,春来秋归。再联想到两个孩子刚一出生,家庭就突遭横祸,他们的父亲随后便去世了。觉得很不吉利,于是就在两个孩子五岁那年,将他们的名字改为:春鸿、春仕。不为别的,就盼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以后,能够出人头地有出息。图个阖家团圆、平平安安,大吉大利。

    春节的时候,我带着小哥儿俩去他们舅舅家串亲戚。说来事情还真的就是那么巧,孩子的舅父舅母,也生了一对双凤胎。四个孩子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就连时辰都相同。四个孩子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一见面就亲热的不得了,玩得那叫一个开心,甭提有多投缘。我看到两个娘家侄女聪明伶俐,气质中明显透着秀外慧中,很是喜欢。他们的舅父舅母,也相中了她们的两个小外甥。三个大人一合计,于是就给她们定了娃娃亲。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章: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