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希里斯换上衣服仍鼻子瘙痒，打了一个大喷嚏。冬天冰凉的洗澡水足够让一个毫无防备的成年人发生感冒，哪怕穿上了衣服希里斯还是打个冷颤。

    “你个混蛋应该喊醒我的。”希里斯揉揉鼻子说。

    “作为仆人我应当喊你起床，但看到你能睡得这么香我认为还是别叫醒你为好。”仆人慵懒地说着，好像他也才刚刚睡醒。

    希里斯没有继续抱怨，他知道仆人虽然总是贱兮兮的，嘴巴又损又毒，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伤害希里斯的事情。

    如果说希里斯是一个王，那仆人所担任的位置便是总管与弄臣。在平日说说笑话让自己的主人开心，在危急时刻出谋划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什么高档次的君臣，倒是更像一对结伴搞事的损友。

    “另外还有一件事，在你睡得死死的时候，那位市长战争狂已经启动蒸汽骑士在空中溜达十分钟了。之前我们感到的那阵地震的正主也快到达这里，如果想走的话现在是最佳时机。”

    “我们这就出发。”希里斯又擦擦鼻子说。

    纳什科的震动变得频繁剧烈，仿佛一头洪荒巨兽自千万年前的地底向上攀爬。它撕裂时间，撞碎磐石，只为了将自己熔岩般的怒火带给人类。

    阿登纳操控蒸汽骑士缓缓降落，在他面前的是一支军队，由金属与蒸汽组成的战俑大军。

    数百的铁卫，十只刀锋梦魇，还有他亲自驾驶的一台蒸汽骑士。这支军队扫平一个小国绰绰有余。

    将这些战俑调遣过来费了阿登纳不少功夫，帝都的老家伙坚决反对如此规模的战力被发配给他，而皇帝却没有意见。只是随口问一句缘由便力排众议发给阿登纳，像极了一个为了哄好哭闹的小孩而买玩具给他的父母。

    阿登纳正坐在蒸汽骑士的驾驶舱内，黄铜打造的内室称不上舒服，坚硬的金属不断提醒着他这台耗费上千人无数日夜和心血的机器到底用在什么地方。冰冷，凹凸不平的座椅让他感觉自己坐在一张用刀剑打成的椅子上，管道延伸，交错成为一张钢铁的摇篮。

    他正襟危坐在这个鲜血滋养的摇篮中，与刀剑浑如一体，他便是那刀剑搭成的座椅中染血的利刃。

    蒸汽骑士动了，它抬起灰色的钢盔，在它眺望的方向，一阵猩红的尘烟扬起。

    “终于来了么。”蒸汽骑士内传出一句话，声音透过钢铁变得沉闷嘶哑，但透出一阵期待与狂热。好像蒸汽骑士为这场战斗准备了很久。

    “所以我已经说过了！马上引导市民撤离！”警察厅内，伊索尔德揪着接待员的衣领厉声喝道，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什么风度形象，她看到驻扎在广场的阿登纳和那一整支军队敏锐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伊索尔德知道这时候她能做的只有尽量降低市民伤亡，她知道阿登纳从不在意这些事情，这对他而言只是麻烦的小问题。

    伊索尔德可是知道，在北境阿登纳曾经为了全歼一支恶魔小队用城边一座小镇作为诱饵。哪怕事后被伊索尔德打了一顿他也死不认错，这在他看来不是错误。

    他能做出只为了战斗用纳什科的居民转移那未知怪物的注意这种毫无人性的事情，伊索尔德不敢赌他千分之一的可能大发慈悲。

    “这……”看到伊索尔德不开玩笑的表情，接待员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那，我需要通知剩余警员……“

    “速度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伊索尔德焦急地紧咬嘴唇，不停的跺脚。

    她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低头看，是菈菈。

    在赶往警察厅的时候她没有忘记菈菈，她可不像那个没感情的混蛋能把孩子一丢了之。她揉了揉菈菈的脑袋，在缓解了焦急的同时，也埋怨着那个混蛋，菈菈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孩子他却总像扔一个快要爆炸的炸弹一样丢给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菈菈没有反抗，也没有松开手，只是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的的说：“去找……希里斯……”

    伊索尔德听到后苦笑一声，她蹲下来视线平行地看着菈菈：“他把我们丢在这里独自离开啦。明明在旅馆他说出那么决然的话后把你丢给我，你还想找他吗？”

    “不对……”菈菈视线向下，像一只胆怯的猫，但还是小声反驳，“他在说谎……“

    伊索尔德看不到菈菈说这句话的神情，但她从中听到一种确信，好像菈菈有着一种能够判断真假的能力，菈菈坚决认为希里斯在那时的话是一种掩饰，掩饰他真实的想法与情感。

    是孩子的直觉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实的假想？她不知道拉拉如何断定的，但她也在影响下选择了相信。伊索尔德与希里斯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仅从相处中的体会而言，希里斯并不是这种人，他说出那段话的时候给人虚假的感受，那不像他。

    “好好好。”伊索尔德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银白的发丝在她手里乱得像一个钢丝球，“我们处理好这边的的事情就去找他。“

    去找他问个清楚。伊索尔德在心中补充上这句话。

    希里斯走下楼梯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猛地袭来。他摇晃几下后跳下楼梯就地翻滚几步跳出了旅馆，地面的震动没有停止，而是愈加强烈。

    街道上满是逃难的市民，他们全部跑到北边从北侧大道离开纳什科。希里斯往相反方向望去便知道了原因。

    正值正午，太阳本应在那个位置，而现在却不见踪影。因为自地而起的烟尘直扑天空，这些烟尘不是地上的土黄色，也不是源自煤尘的黑灰色，是让人反胃，恐惧的血红色，仿佛是被巨力震碎的血珠弥散在空气中。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希里斯在这一刻与仆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隐藏在血雾中的怪物已经来到城下，纳什科引以为傲的大门在它面前豆腐般被一击打碎，它毫不费力的挤进来，两侧的城墙与高楼都在它的身躯下变成一堆碎石。

    “目标已经进入城市，炮击准备，掩护蒸汽骑士靠近。先炮火覆盖，等看清目标后再尝试废掉他的移动能力。”阿登纳在启动喷射装置的同时下达进攻命令。

    在重建中被秘密安排在各处高楼上的大炮同时调准角度瞄准那团缓缓移动的血雾，根本不需要瞄准便能命中，因为它真的太大了。

    身处高处的警察能更清楚的看到，这团血雾比纳什科的中心钟楼还要高，市长操作的蒸汽骑士在它面前渺小的像是男人脚边的一只小狗，面对这种怪物，我们应该怎么办？每个看到的人心中都升起了这个疑问。

    炮火齐天，在恐惧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忘记忠实地执行命令，他们只能将希望寄于阿登纳市长。

    “你也要逃走么？猎魔人。”准备起飞的阿登纳在逆流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对啊，毕竟那玩意已经超出我的业务范围，像我过去也只会被轻松踩死吧？”希里斯抬头盯着蒸汽骑士的眼睛说。

    阿登纳笑了几声，像是被这个笑话逗笑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我旁边停下？你大可以直接跟着市民离开这里。”

    “赏金。”

    “什么？”

    希里斯重复一遍：“解决教团的赏金，你发了那么久的悬赏难道自己忘了那个数字？”

    “那你得把这个东西解决了才有钱拿，这东西也是教团搞出来的，最后的怪物。在他们最后的集聚地，凝聚了所有疯子鲜血与疯狂想法的怪物。”蒸汽骑士抬起一只手指着正在炮弹下放缓脚步的怪物，血红的雾气在硝烟下变淡，怪物慢慢显现出它的真面目。

    “你他妈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这可不是一个发布委托的委托人该干的事情。你知道所有事却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漫无目的的找？”希里斯真的愤怒了，这个委托人知道所有的线索却闭口不说，看着他一个人搁那无头苍蝇乱撞一样开荒。一种被人戏耍的耻辱感让他马上忍不住拔剑了。

    阿登纳又笑了：“你误解了我委托的目的，我自始至终找的只是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强大的战友。我不需要一个侦探，一个猎犬，我自己有足够的方法去找到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臭虫。我要的是一个与我对等的猎人。”

    “呸！”希里斯朝骑士的脚上啐了一口，在蒸汽下滚烫的金属冒起一缕水汽，“好啊，我答应你。”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对这些异形怪物的憎恨，还有对操纵这些怪物的人的仇恨能使你变得无比强大。你是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人……”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因为那些理由留下的。事后你要翻倍给我赏金。”希里斯转身看向那只怪物，接着说道，“我也说过，你再随便猜测我的心思，我会杀了你，闭上嘴巴。”

    阿登纳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调整骑士看向烟雾散后的怪物。

    这是只全身血红的一只半人半马，背有双翼的高大异形怪物。人们所看到的血雾只是它在滚烫的体温下挥发的汗水。它愤怒的咆哮着，在怪物的吼声中，希里斯能隐约听到一个人的喊叫，含糊不清的话语已经组不成有意义的词句。

    “真是令人恶心。”希里斯厌恶的唾弃道，拔出了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