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斯回到旅馆后已经快是中午，他打开房门，发现伊索尔德坐在床上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菈菈则在一旁迷茫，像是不知道发发生了什么，但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不满。

    “你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

    “外出逛逛。”希里斯将双剑放到桌上，“你们怎么在我房间？，回避一下，我准备洗澡。”

    “哼，还得洗洗剑吧？毕竟上面都是血迹，不处理容易生锈。”伊索尔德冷哼一声，“你身上下水道的臭味老远就闻到了，你提前去下水道把事情都处理了？”

    希里斯没有回答，反身背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不敢直视伊索尔德的眼睛，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事，但他却心虚一样闪躲着伊索尔德的目光。

    “为什么？”

    预料之中的质问和怒骂没有出现，伊索尔德只是轻声道出了疑惑。她这一声宛如叹息，她在疑问，问希里斯，问自己。为什么他不愿意借助自己的力量，为什么总是要独自去解决那些危险？

    “没有为什么，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委托，你没有必要卷入。”

    伊索尔德猛地拽回来想离开的希里斯让他面对自己。她看到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有了一丝波动，但伊索尔德现在只想戳了这双曾经震撼到自己的眼。

    “你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这项委托已经结束了。杜莫教团的残党在地下水道全数消灭，你所承诺的委托协助和监视已经结束。我已经准备收拾东西领取赏金后离开这里。”希里斯握住她的手用力扯开，眼神一如最初的相识那般冰冷“我们的结伴之行到此结束，伊索尔德护卫长。”

    伊索尔德愣住了，她愤恨地盯着希里斯，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臂：“我真是彻底看错你了，猎魔人。在市政厅前的时候我就不应该与你搭话，我们的相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伊索尔德拉起菈菈踏着让木板惨叫的沉重脚步离开了希里斯的房间。

    希里斯终于有时间清洗掉一身的臭味，他脱下衣服整个人躺进放慢热水的浴缸中，满盈的热水溢出从周围流出。冒着白气的热水让酸痛的肌肉得到充分放松，希里斯舒适地呻吟出声。

    他闭上双眼，得到从未享受的放松。

    “这样真的好吗？与自己第一个同伴迎来这么不痛快的告别。”仆人出现，因为希里斯泡在浴缸中，它为了避免喝洗澡水选择在肩膀上同主人聊天。

    “你应该明白，我这种身份不可能真正拥有什么同伴。”希里斯下沉，让热水浸泡得更全面，他闭上眼睛，细细体味难得的享受。

    “哪怕伊索尔德真的与你并肩作战，救了你的命也不足以被称为同伴？”

    “那只是战友，我很感激她的帮助。”希里斯下沉更多，仆人只能继续向上转移，它现在只能出现在希里斯的左脸，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开裂。

    希里斯承认，在那场战斗中伊索尔德从天而降为自己化解危机时，他真的以为那是一个足够成为自己同伴的人，但等这份热血冷却后他清醒过来。

    自己这种无根无家的人怎么可能有着同伴，伊索尔德是属于这座城市的，而他却注定不会留下。这份友谊所能维持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周，自己将要离开，伊索尔德会继续在这座城市承担自己的责任，相交的线在相遇后只会越行越远再也不会交集。

    “一份如昙花般闪现的友谊，如果无法成为永远那又何必开始。”希里斯放任自己沉入水中，仿佛坠入海底。

    “等等，我可不想喝洗澡水，而且这水很臭的！”仆人话音刚落只得闭紧嘴巴。

    耳边只有急促不断的咕嘟声，像一个沉溺的人在水中挣扎。希里斯没有慌张，一个刚到大腿的浴缸而已，他只是想要将自己全部隐藏，哪怕只是一个浴缸。被水淹没被水包裹的感觉让他能够一时间忘记自己的存在，像一个躺在母亲子宫内的孩子，温暖的羊水让他忘却一切烦恼。

    急需空气的肺部发出抗议，他只得猛然坐起张大嘴巴补充。被水浸透的头发紧贴在他的脖子和脸上，刘海不断滴落水滴，滴答滴答，像是永不停止的倒计时。

    希里斯抓住浴缸两侧不断喘息，仆人嘴角抽动说道：“如果想自杀在浴缸里溺死可不是个好主意，不仅成功率低，还会被警察和同伴笑话。”

    “你这个笑话挺烂的，不对，应该说你从过去开始的笑话一直都很烂。”

    “哟，改性了奥。居然会对我说的这些烂话发表评价啦？”

    希里斯抿紧嘴唇，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如果说伊索尔德与菈菈闯进他生活已经撼动了他的伪装，那杀了马卢拉后他整个保护自己的外壳都化成灰烬，他回不去了。

    “对咯，你的复仇已经结束。你现在只是在催眠自己，你还在用那个冷酷无情的复仇者形象保护着自己，因为从最开始你就没有选择，但现在不同了，你应该向前走，那个雨夜的雨已经停了。”

    “还没结束，我要摧毁杜莫教团。”希里斯记得自己的下一个目标，那个蛊惑自己母亲导致这场惨剧的幕后黑手。

    “啧，你真的认为自己要向他们复仇？别骗我，我们思想共通你骗我就是欺骗自己。”

    希里斯再次躺进浴缸，水温开始下降。

    他真的想继续复仇么？仆人的这个问题让他陷入沉思，他应该继续复仇，杜莫教团无疑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而这一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中与向马卢拉复仇相比，就仿佛写在沙子上一样模糊不定，风起便被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这种飘忽不定的想法让这一行动根本站不住脚。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累了啊，我的主人。”仆人缓缓说道，声音如同一首催眠的歌谣，“你现在需要休息，而且仅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目标，我们知道那个目标过去庞大，一把勺子是无法对大海造成伤害的。”

    “但我应当去，哪怕只是一把勺子，无论用多少时间也要将它连根拔起。”

    “我的主人，你搞错了重点。复仇这种让自己得到救赎的行为没有错，但是你已经太累了。”仆人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奈，“一根紧绷十年的弓弦终于射出斩杀的一箭然后你要继续上紧弓弦？这样会断裂的，你现在不要思考那些，好好洗澡，睡觉然后吃上一顿美餐，继续睡觉。”

    “那样的生活——好颓废。”希里斯有些傻眼，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没过上这种上辈子的肥宅生活，吃饭睡觉在一个房间里便能结束一天。

    “但你现在需要这种生活，你需要放松。”仆人继续在耳边呢喃，“你需要休息。”

    “休息……么。”希里斯在不断的低声呢喃中闭上了双眼，哪怕水温彻底冰凉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