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舒：“此次下山，原只是为了寻你，师妹本是满心欢喜，可这一路见的多是民不聊生、哀号遍野，师妹侠义心肠，出手灭了几伙盗匪，一时之间倒长了几分英雄气概。及至到了长安，更是失望，每日里总有数不清的人饿死、弃市总有处决不完的犯人。这时才知百姓恨盗贼，但更恨朝廷。这长安不像帝都，倒像是地狱。师妹一时气愤不过，便说要去杀了皇帝。我吓了一跳，连忙搬出李家家训，师妹才放下此念头。只是，她又说，既然皇帝不能杀，那不如我们偷偷去吧牢里的犯人偷偷放了吧？这些人未必都有罪，我们去把他们放了，就算是替皇帝积德了。”

    “阿丞孩子气又爱胡闹，师兄怎么不阻止她？”

    “我当然不许她去，起初被我看管得严，未敢轻举妄动，我以为她就是孩子气，过几天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何况她初来长安，怎知牢房在何处？过了几天她并未再提起，我也就放下心来。谁知，就在前几日，她趁我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去。好在我警觉，半夜里发现不对，到她房中一看，果然人已不在。我赶忙追了出去，她果然是去了牢房（她自己竟打听到了牢房所在），等我赶到时，狱卒已被她用迷药迷倒了大半，犯人自顾着逃命，当时一片混乱。好在现在局势动荡，狱卒们也不十分卖力拼命，我放倒几个狱卒之后便往里处去找师妹，没多一会儿，便见师妹扶着一个刚受过刑的人出来。”

    说完看了一眼胥黎。

    胥黎会意，却摇头苦笑道：“那个人就是我。若不是得少丞和开兄相救，我早已死在狱中了。说起来，李兄一家已救过我两次，在下当真无以为报。”

    说着便要躬身给李玄戈行礼。

    玄戈急忙起身将他扶起，“胥兄不必如此。说起来，我到长安倒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胥兄而来。”

    胥黎不解道：“哦？那是为何？”

    玄戈将去朔方寻杜信的事说了。

    胥黎又跪下叩谢道：“我代杜大人谢过李兄了。”“那杜大人现在何处？”

    李玄戈叹息道：“我并没见到杜大人，王焦说你们已回长安，我将信将疑，却又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到长安一探虚实。”

    胥黎摇头说：“王焦此人不可信，杜大人察觉他有不臣之心，怕遭他毒手，让我先一步回长安禀告皇上。那知王焦这人十分狡诈，他修书一封，快马加鞭先我一步送到皇上手中，不说自己不愿出兵，反说我二人勾结叛军，意欲谋反。皇上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打下牢狱，逼我招供杜大人谋反之事，我宁死不招，他们就严刑逼供。我不知能熬得几日，幸得开兄与少丞搭救......”胥黎不再往下说了，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双拳用力捶打着墙面，直到手关节处渗出鲜血。他低声怒吼着，声音因痛苦而颤抖：“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用！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玄戈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他痛苦，也不知如何安慰。

    开舒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杜、胥被定以谋反的罪名，家人均受牵连。两家已被夷三族，没有亲人了。”

    开舒说完，胥黎失声痛哭了起来。

    玄戈只觉得心头沉重，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轻轻问道：“你接下来可有打算？”

    胥黎心中满是悲痛，已是泣不成声。待他平静下来，眼中又尽是凄凉。只见他平淡而又坚定地说：“我将前往朔方，待救下杜大人后，如若还有命在，此生必报此仇！“”

    玄戈心中五味杂陈，自从下山以来，一路所见所见皆孤魂野鬼，李家素来以朝廷为重，但此朝廷已非彼朝廷，我们还要守着它么？阿雪笑他迂腐、阿丞要刺杀皇帝、胥黎要报仇。这样的忠心，只怕真的是迂腐。

    开舒见玄戈眉头紧锁，半天不说话，知他有心事，怕他想魔怔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叫道：“师弟，你在想什么？”

    玄戈被他一拍，猛然回过神来，喃喃道：“没，没想什么。”

    开舒：“你可有什么计划？”

    玄戈被师兄一语点醒，恍然道：“哦，我们得想办法出城。”

    “你可有办法？”

    “我没有，但有一个人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