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恶
“少爷,我们分走两路,你带大柱或香菊去南江,我们则在白天出发去长州,此行路途遥远,等县里找到尸首时我这边还能掩护一番。”
“不必,翁舅,你带香菊和大柱去长州,我一个人去南江更为轻便,事发从急,一路上不需要人照料,越快离开越好。”
……
“陈少爷,前方就是曲县,商行有人在哪儿等您带您去南江。”
“那人叫李达是咱们商行的老手了,有他引路最多十几日出头就能到地方,要是走官路至少得一个月。”
……
“陈少爷,我是李达,在余氏商行有十七年了,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李叔,长州到南江这地界我最熟了,必定护你安全到达。”
……
“陈少爷,这是老夫人的信,老夫人已经安排我一定将您护送到山江县,不过下面咱们就得绕路走了,刚才在告示上已经看到了缉捕的文书,想必各处官兵已然知晓,这长州的指挥使和知府是一条裤子的,想要抓捕根本不需要上报,私下就下了文书,不然不会这么快。”
…………
床榻上,李叔呼吸困难,不时有鲜血从口鼻渗出,尽管外伤好治,但如今这种情况内伤确实毫无办法。
陈道宁坐在床边心情沉重。
“如果当时快一些。”
“如果那天提前意识到危险。”
“不应该疏忽大意。”
入夜,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屋内,陈道宁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土丘,暗自神伤。
人死如灯灭,世间一切牵绊便会逐渐消散。
天空中,雷蛇奔走,声势浩大。
陈道宁看向窗外喃喃自语:“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
时间到了半夜,雨势稍歇,一切和昨夜如出一辙,紧接着一阵难以抵挡的困意袭来。
村里响起锣声。
“铛铛铛!”
一个个村民如行尸走肉般走出屋子,哪怕是身受重伤,身负残疾爬也要爬出来去往村子中央。
陈道宁浑身一震,脑中圆石再一次将他唤醒。
一如昨日,他打开房门,走入院子,那院子大门同样在他醒来前便被人打开。
院内水气升腾,潮湿甚浓。
为李叔挖造的坟丘处,却早已空空如也,一道泥痕从坟丘连向院外。
见到这一幕。
陈道宁只觉得胸中一股血气不受控般上涌直冲天灵盖。
“嗡!”的一声,眼冒金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怒火刹时间冲的陈道宁难以自控。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人都死了,人都死了啊。”
他走出院子,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了李叔已经死去的身体竟然站了起来,手脚并用般朝村中央方向爬行。
“回来!”
陈道宁怒不可遏,冲上去抱住李叔的尸体就要回院子将他重新安葬,可不论他怎么做,那尸体始终会爬出来爬向院外。
一次、两次、三次,陈道宁气的浑身颤抖,他最后一次看着李叔尸体爬向院时外却是再也不去将李叔带回来了。
此时,村子里的村民早已全部聚在了村子中央,村中央九具尸体堆积在一起,其中还包括了白天因为械斗而不治身亡的村民。
环绕着九具尸体,一道黑影不停的在地上涌动。
锣声早已停了很久,远处一个人影正手脚并用往这里赶来。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他,村民自发让开了身位,那黑影覆盖到他身上,随着他爬到村中央彻底栽倒在地,一切又变的有序起来,村民纷纷回头开始向来时的方向返回。
只有陈道宁逆着人群死死盯着村中央那空地上。
有人推来了十口棺材,在那空地中央,将尸体一一放入棺材,那人正是陈道宁当初入村在村头警告他们不要去村子的村民。
这一次,他没有和棺材突然消失,而是在陈道宁的眼皮底下,推上了一副棺材,自顾的往村外方向运去。
陈道宁跟在这人身后,大声的质问着:“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得到的确是毫无回应。
“回答我!”
陈道宁大声喊着。
他冲上想要将这人截停,可不论他怎么追,始终追不上,眼前这人推着棺材,永远走在前面。
陈道宁跟在身后,一直跟到了村子边缘一块荒地上,只见那荒地上竟早就有了一个大坑,正好足够能容纳一副棺材。
那人双手从推车上举起起棺材便放入坑中,随后开始填土。
陈道宁想要靠近,但就像遇到鬼打墙,根本无法靠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填完土,继续推着推车又返回去推下一个棺材。
整整一夜,陈道宁就跟在这人身后,看着他将一幅幅棺材埋在村边各处,其中就有装有李叔尸体的棺材。
诡异的是,只要被埋下棺材的地方,就成为了一片永远无法到达的绝地。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有了一丝亮光,而眼前这人,同样也装上了最后一具棺材。
陈道宁仍跟在其身后,他想看看将全部棺材埋下后会发生什么。
可是随着天色的变幻,那人身影越来越模糊。
村子里的雾气开始逐步消散,就当那人即将消失在陈道宁眼前时,突然回头诡异的看了陈道宁一眼。
这一眼使得陈道宁的双眼再度如火灼烧。
他揉了揉双眼向四处看去,虽然没有看到那人消失的身影,却看到了,在雾气中,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黑影,正按照某种无法描述的方式诡异的移动着。
紧接着眼睛的酸痛消失,那雾中的黑影,也消失在了陈道宁的视野中。
天亮了。
村里的雾气慢慢退去。
陈道宁走向村子,相隔很远,他便看到了聚集在村头的一众村民们。
本以为他们还想抓住自己,但没想到这一次村民们压根没有理会他的存在,而是莫名在进行着某些争吵。
陈道宁远远看着,只见村民们吵的不可开交,许久过后又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紧接着这些村民将一些村里的老人推到了空地上,举起木棍竟将空地中的这些老人活活给打死。
如此丧尽天良的一幕,竟真实发生在了眼前。
陈道宁冷眼旁观,却什么也没做。
雪崩之时,没有谁是无辜的。
这天夜晚,暴雨过后,锣声响起。
诡异的是,街道上却安静异常。
这一次,陈道宁只觉得昏昏欲睡,但没有出现如前两个夜晚一般被控制的挣扎。
许久之后,他突然自己惊醒,走出屋外。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陈道宁当即朝村中央跑去,一路上空空荡荡。
等他到达村中央正好看见那推棺人正推着棺材。
村子中央空地上,整整齐齐躺着的正是白天被村民打死的十个老人。
“原来每天只需要死十个人就可以了,不管是被杀死,还是被黑影带走!”
“所以,这些村民决定每天选十个人来替命吗。”
陈道宁沉默不语,他无法判断对与错,他现在只想找到怎么将李叔尸骨带走的办法,以及如何活着。
毕竟按照这种情况终有一天,这里的会人全部会死掉,一个不剩。
“想要清楚事情真相,第一步看来就要从这推棺人身上得知了!”
陈道宁跟在那推棺人身后,和昨夜一样,看着他将棺材运到村边各处埋下,从夜晚一直跟到清晨,直至那人消失。
“没有丝毫收获。”
返回村子。
昨天热闹的村头,今天一个人也没有了。
村民仿佛都不愿意在雾气消散后离开屋子。
是了,晚上被黑影选中,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但白天被村民选中一定是必死无疑。
陈道宁无心了解村民们是怎么想的,他也不在意,如果来十林村以前,他肯定会在意,但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之后,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村民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就算他们想将村子烧了,陈道宁也不会觉得奇怪,在他眼中,这里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趁着雾气消散,陈道宁在村子周围四处搜寻,他想看看能不能在白天找到挖坑的人,毕竟在夜晚,那推棺人他无法靠近,可说不定在白天找到他就能得知一些线索。
很可惜,还是没有丝毫收获。
不得已陈道宁只能回到宅子里。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村里突然传来一些动静。
陈道宁推开门看去,原来是一些村民组成了几人的队伍,正挨着屋子搜寻。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继续杀十个人来抵命。”
队伍中,有个村民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正是刀疤脸王二,两人相互对视谁都没说话。
村民们不想在找他麻烦,陈道宁也不打算去找这些村民,他想着要是有人要让他不愉快,他不介意送几个人下去陪李叔。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晚,还是一无所获。
第五天白天,村里还活着的村民终于有了变化,几乎雾气消散的那一刻便打开屋门,手持武器站在了门口。
疤脸王二几人不管去向谁家,都会遭到周围村民围攻,因此杀人抵命的办法也在今天落空了。
眼见计划落空,王二等人只得回屋。
到了雾气来临时,村子里活着的村民打算关门入院,正是这时,有个年轻村民突然跑到了街上发疯似的大喊着:“你们这一群傻子,你们都会死的,迟早都会死,我就在十八层地狱看着你们一个个下来。”
就在他发疯大喊不能自已,村子上空突然多出了一抹赤红,原来是自天边散发而来的一束赤色红光,那红光炙热照在村子里让人不敢直视。
唯有街上那年轻村民,被红光照射,竟莫名开始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