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1980年10月上旬

    张树人的话让林千心里一颤，照片里的人的确和昨晚自己见过的人很像，虽然没看清人脸，但是个头体型差不多，没想到不到24小时，这些人就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难道......？

    林千还是不太相信，在他心里，自己心向往之的地方虽然不是天堂，但是也不至于这般冷血凶残，自己接触到的东西无不表现出自由、皿煮、公平、正义和充满爱心。

    看到林千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张树人出门拿进来一个输液瓶样的东西，瓶子里是淡黄色色的液体，瓶体上面还缠了几圈线，林千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张树人举起这个瓶子对林千说：

    “这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林千疑惑地看向张树人手里的这个东西，这是输液用的东西吗？

    “这不是输液用具，这是一个自制的定时凝固汽油炸弹，里面是汽油，外面有几块铝镁金属和橡胶，虽然没有真正的凝固汽油弹那么厉害，但是如果在你脑后爆炸，保证可以把你烧的面目全非。”

    林千犹自不信，

    “不可能，你们骗我的，我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你们休想骗我！”

    张树人对林千有些不耐烦了，看向林千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狠厉，冷冷地对林千道：

    “想不到你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你知道带你来这里的人是谁吗？”

    林千看向张树人，眼中露出疑问之色，

    “我说了估计你也不信，他们是另一支雇佣兵，他们的任务是把你带走！”

    林千听了心里一宽，暗道：

    “果然，他们没有放弃我！他们还是想带我走的！”

    张树人接下来的话又让林千心情落入谷底，

    “他们的任务是将你带到明珠，到了那里你必须把你掌握的情报来源告诉他们，然后你就没有价值了，我不骗你，因为这个情报，明珠城接触过它的各方情报人员，已经有几十人人间蒸发了，还有CIA驻明珠的一个情报小组，他们不是人间蒸发，而是被杀死在自己的驻地，其中一个组长当街被卡车撞死。”

    说到这里，张树人看了一眼林千，一字一顿地接着说：

    “你觉得，你比他们重要吗？”

    林千听完张树人的话，内心非常不想认同这些，口中犹自喃喃道：

    “他们不会杀我的！他们不会杀我的！......”

    林军看着依然顽固不化的林千，心中暗叹一声，又看向张树人。

    张树人死死盯着林千的表情，过了一会，缓缓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林千面前，林千此时的心理已经接近崩溃，见有新的照片，连忙低头看过去。

    照片是一个男子，外貌看起来很熟悉，身后是自己家。

    嗯？什么时候自己照相这么没有品味了，都不知道摆个姿势。

    咦？不对，这个人不是自己，虽然很像自己，但是应该不是自己，这个人是谁？

    林千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恐怖的念头，他瞪着眼睛看向张树人，如同看见一个魔鬼一样。

    “没错，这个人不是你，可就在你刚看上去的第一眼，也没认出来，对吗？”

    张树人此刻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冷漠，看向林千的目光充满怜悯，林军没想到张树人会拿出这个东西给林千看，到这个时候，林千的下场就没有悬念了，他连最后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

    林千脸色一变，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要不是椅子是询问犯人用的那种带锁的椅子，估计他人都会从椅子跌落到地上，此时张树人仍然没有放过林千，口中兀自在喋喋不休，

    “感谢你的好习惯，你很少照近身照，基本上都是摆不同的姿势，照中远距离的像，这就给了我们莫大的机会，再加上刚才那两位的帮助，这位‘林千’同志一定能为国家作出巨大的贡献！”

    林千突然坐起来，力量之大差点把椅子都弄翻了，他大声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

    张树人看向林千淡淡道：

    “好啊，你说说吧！”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林千突然坐了下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死死盯住林军和张树人，就这样看着。

    张树人没想到林千突然这个画风，林军抬头，凌厉的眼神迎向林千，林军知道林千在想什么了，张树人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大意了，没想到林千在绝境居然还想反转，

    “林千，你不用得意，没有你的情报，我们的同志一样能打入到他们内部。感谢你的提醒，你现在坚持的东西，恰好就是我们同志的护生符！我们的同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有整个国家，而你？哼！”

    张树人的反应在这一刻搬回了一点劣势，一句话就让林千脸色变了，稳了稳心神，林千用有点嘶哑的声音道：

    “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否则我绝不开口，到死我都要拉你们那位冒牌货陪葬！”

    林军不等张树人回答就淡淡一笑，缓缓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我们绝对不和叛徒谈条件，我们的计划没了你也一样能成功，只不过多费点功夫罢了，而你？哼！”

    最后这声冷笑极为不屑，林军拉开拘留室的门，此时张树人也站了起来，和林军一前一后离开了拘留室，把林千一个人留在拘留室内。

    二人出了拘留室，没有停顿，径直出了派出所。

    此时已是星星满天，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到远处的马路边，这里空旷无人，张树人紧走一步到林军身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没想到这个混蛋这么死硬，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痴心妄想。”

    林军对张树人刚才的表现很失望，以为能打垮林千的意志，没想到被林千反将了一军，所以林军当机立断拉张树人处理。

    现在只能晾着林千了，一直晾到林千自己崩溃为止，而张槐林那边的行动也只能暂缓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张树人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在一旁猛抽烟，林军也在全力思索应对之策，就在张树人抽了差不多半包烟的时候，林军开口对张树人说话了，

    “张主任，我是这样想的......”

    张树人连忙制止了林军的话，

    “别张主任长张主任短了，我又不是你们部门的，叫我树人、老张都行，我大你一岁，叫我张哥也行。”

    林军咳嗽了一声继续道：

    “张哥，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让相关部门在南方几个省发布对张槐林的协查通知，同时通知张槐林他们藏起来，让他们联系雇主，说返回行程受阻，这样可以让返回明珠的时间延后，我们这边再想办法让林千开口。”

    张树人对这一点也想到了，点头同意。

    “对于林千，我觉得先把他关起来，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交代所有的事情，我在一份资料上看过一个案例，我觉得可以试试。”

    说到这里，林军自己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了，这下得费好大心力才行，担心张树人有其他想法，林军稍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每天给他正常囚犯待遇，每天白天用闷罐子车拉他在县里转，晚上关到黑屋子，不要让他看到任何外面的世界，给他营造一种正把他拉往西北的假象，哪怕他提出要开口交代也不用特别在意，丢给他纸笔让他写就可以了，这个过程我们不用出面，找几个西北的同事出面，也不着急看他写什么东西，直到他交代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为止。”

    张树人对林军这个方案很是赞同，然而林军接下来的话却让张树人有些头大，

    “张哥，这个林千很聪明，我们不能露出任何一点马脚，首先我们要在饮食上慢慢改变，先是米饭，再是面食，希望他没真正去过西北，吃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张树人想了想，这个事情还可以做到，做面食可以去找人用面粉做，接着林军又说了第二项，

    “食物的变化要和假扮押解他的人口音变化同步，最好是西北本地人，其他地方人假扮西北人容易露馅。”

    张树人想了一会，没办法了，只好联系上面，调西北的同事过来，最好把会做西北面食的人一并调来。

    林军继续讲述自己的方案：

    “我们这里气候不同于西北，好在已经是十月了，如果可能的话，车里和他住的小黑屋都给他弄个除湿的设备，把环境搞得很干燥，尽量模拟西北干旱气候吧。”

    张树人这回有点头大了，可是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总得补上不是。

    就在张树人以为林军的方案已经说完的时候，林军又说起了另一个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个林千能扛多久啊，现在我们的时间有限啊！”

    张树人听了不觉眉头又是一皱，是啊，现在的时间很紧迫，万一林千这小子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办，那还不得磨上个十天半个月啊，这可等不了，想到这里，张树人把手里的烟头用力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说：

    “实在不行我们来硬的吧，让他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手段，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林军一怔，思索了一番后道：

    “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耍花招，一般刑讯逼供后招供的人，都是忍受不了痛苦才屈服的，但是如果接受刑讯的人还心怀希望，他一般不会屈服，抑或是他的屈服是有限度的，这一般会表现在招供的内容上，要么交代不完全，要么存在一定程度上的造假，有的厉害角色甚至可能故意制造陷阱。”

    说到这里，林军不无担忧地说：

    “我们一旦使用刑讯，也就意味着我们图穷匕见了，前面的所有工作都白费了，最后的结果不外乎有四个，一个是林千彻底屈服，招供所有，且招供真实可信，这是最好的了。”

    说到这里，林军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树人，星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大概能感受到他的心焦，

    “张哥，我就担心是后三种结果，要是他自持拿捏住我们了，死扛到底，我们可不能真弄死他，再有就是他假招供，给我们七分真三分假，更甚至给我们挖坑，到那时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张树人听完，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两人沉默了一会，张树人开口道：

    “看来我们只能使用水磨功夫了，刚才你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来安排，就是这个时间问题有点棘手。”

    说到这里，张树人忽然一拍手道：

    “我有个办法，之前查阅资料的时候有看过相关介绍，既然我们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那么我们就能人为制造出白天黑夜的间隔出来，看一下他的手表有没有日期，如果没有我们给他弄一个可以看到的日历，再配合一些麻醉类的药物，一天的时间能让他以为过了很多天，对，就是这样！”

    林军也惊叹于张树人这个主意的创造性，细想一下，可行性还是很高的，希望这位张主任不会再搞砸了，

    “张哥厉害，这种方法都能想到，果然是见多识广，好手段！”

    张树人看向林军，脸上露出一丝歉疚之色，

    “小军，我长你一岁，就叫你小军吧，对不起啊，本来还想着帮你一把，结果把事情给弄复杂了，林千这边暂时弄不出来什么对你这边有用的情报了，你这边的工作还得辛苦你们了。”

    林军微微苦笑一声，

    “嗐！没什么对不起的，工作哪能都是一帆风顺的，原本不过就是想佐证一下我们的某些判断而已，我还就不信了，没了他林屠户，老子就能吃带毛猪了？”

    董利军装模作样地过了一个白天，吃完晚饭后，老爹继续在办公室待着，吩咐自己在家里不要出去，隔着窗户看向礼堂配楼以及礼堂里宿营的战士们，董利军心里一阵阵的担心和后怕，大规模的搜山已经结束，没有听说有什么发现，从身边的人口里听来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

    “除了山坡那里的绑匪外，在对面的密林里还死了三个。”

    这个情况董利军知道。

    “在林子里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敌人留下的。”

    这个是最新情况，其他就没有打听到了，董利军很担心自己藏在大头家牲畜房的背包，还有山顶大樟树树洞里的东西，当时自己也是被冲昏了头脑，尤其是那两把刀和望远镜，一旦被发现就会引来怀疑。

    董利军现在最大的护身符就是年纪，虽然不至于马上怀疑到自己头上，可是不排除有心人啊，早上那一幕人人装昏迷的戏码，这会还在董利军脑海里反复回放呢。

    哪里都有聪明人，董利军很担心自己藏起来的东西如果被发现，万一上面发狠搞来指纹一类的检验设备，自己分分钟被查个底掉，还真不是没这种可能。

    此时公社办公室，董世文正在接受方宗的问询调查，白天大家都很忙，所以对董世文的问询才安排到了晚上。

    董家父子被掳了过去让林军等人感到意外，按理说董家父子与这件事情八竿子打不着，总不可能搞后勤的也不放过吧，可是现实就是董家父子也被掳了，还险些给礼堂配楼里的人陪葬，每每想到这里，董世文就一阵胆战心惊。

    方宗大致问了一下家里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昨晚行程轨迹，今早醒来后的情况，然后又问了一下董利军的情况，在听到董世文说董利军是在回家的路上才醒后，方宗也是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么惨烈的场景给孩子看了估计会造成一生的阴影。

    在公社住了这么久，董世文的为人处事，方宗几个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就是这次掳董家父子有些蹊跷。

    从逻辑上来讲，董家父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最起码那天晚上的老鼠事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如果说董家父子有嫌疑，这个也说不通。

    早在第一次见到董利军不久，林军就安排人查董世文一家的情况了，不说根正苗红，至少也是可靠可信，完全没有可能接触到那个所谓的情报，至于董利军，嫌疑虽然也有，可逻辑上更加说不通，所以这会的询问，基本上就是例行公事了。

    董世文也对儿子回家才醒感到侥幸，如果不是因为儿子是当事人，董世文甚至想把儿子送回丈母娘家给妻子带着，早知道在送妻子回娘家的时候把大儿子也送回去了，现在碰上这档子事情，不仅是自己，连带着儿子也牵扯上了不小的干系。

    就在董家父子满怀心思的时候，礼堂配楼里的亚当斯和汤、夏二人正面临重大抉择，是富贵险中求还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人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