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董世文打开公社礼堂让战士们安营扎寨，把公社的水、电、厕所等设施一一介绍后就回到办公室。

    从这一刻开始，他打定主意，除了有事情找自己外，自己就在办公室和家里之间的两点一线了。

    林军带着张连长和李指导员一路快跑到现场，远远就看见不少社员在民兵的警戒线外观望，人群里议论纷纷。

    林军立刻找到刘所长，让他找当地生产队长，把所有社员劝回去，并要求封锁消息，虽然他也知道作用不太大，能封锁多少就封锁多少吧。

    让战士们接替民兵的警戒线，让民兵往外再建立一道警戒线，人手不够就到公社找董世文调其他生产队民兵支援。

    到了山坡处，张连长和李指导员也被现场的惨状惊呆了，十几具尸体分布在方圆几十米的范围内，看尸体的装束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人，最外沿几具尸体身上的中弹情况表明，他们应该是逃离的时候被射杀的。

    结合尸体的僵硬程度和林军同志的描述，这些人可能是在凌晨时被射杀的。

    在夜间环境下，射击精度如此之高，能射杀他们的人就太厉害了，基本上都是一枪毙命，这种射击水平，两位连队主管自问从来没见过。

    在翻看尸体中枪位置的时候，张连长一脸凝重，

    “这是老毛子的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造成的伤口，射击距离不远，子弹贯穿了身体。”

    说完张连长看向对面的密林，根据弹道方向，那里应该就是射击位置了，

    “二排长，带人去对面山里搜一下，注意警戒！”

    二排长应是，带着一个班的战士跑去对面的密林。

    过了一会，张连长听到对面一阵嘈杂声，然后传来二排长有点紧张的声音，

    “连长，快过来看一下，这里还有......还有情况！”

    张连长神情一凛，再次带上一个班的战士跑过去，只见几个战士在密林右侧靠着树蹲着。

    执行任务还这么松松垮垮，张连长很生气了，

    “二排长，搞什么名堂，你们排的士兵就是这么警戒的？”

    不远处二排长声音再次传来，这会都带着一丝颤抖，

    “连长......你来看.....看一下吧！”

    张连长知道有新发现，一口气跑过去，

    先是看到地上几滩呕吐物，然后眼前的景象让张连长的胃里也有点翻江倒海起来。

    眼前有三具尸体，不过死状就比先前看到的十几具尸体恶心多了，内脏流了一地，显然死于冷兵器。

    张连长极力让自己的胃不至于激烈收缩，转身问二排长，

    “有没有看到狙击阵地和作战痕迹？”

    二排长也是强忍着恶心回答：

    “报告......连长，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连子弹壳都没找到。”

    张连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人啊，行事这么严密，下手如此凶残，看来对手非同小可啊，张连长在心升起一丝不安起来，他有些信心不足了。

    接近中午时候，公社再次开进来三辆吉普车和七八辆卡车，车上下来的人就不仅仅是部队里的人了，还有不少便装人员。

    林军和闻讯赶来的公社主要领导一起来到了办公楼二楼的大会议室，这次来的还有县里的主要领导和林军的顶头上司，他们是收到上面指示后协调了各方力量后才一齐赶过来。

    首先是林军汇报了情况，然后是张连长，最后是董世文。

    在会议上，领导通报了上面对发生的事情定了性：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恶性凶杀案件，歹徒绑架外宾和华侨，妄图给国家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进而破坏国家的经济建设大局，一定要严厉打击。

    会后县里的领导下达了指令，要求调集附近所有民兵、派出所干警前往搜山，同时封锁消息，力求把影响降到最低，安排县侨办负责人对受惊的外宾和华侨进行慰问。

    董世文知道是怎么回事，显然这是一明一暗两条线在运作。

    县领导的发言是台面上对事情的处理，林军这边的领导估计才是实质上的处理案件，不过这些不用自己操心，自己应该算是明面上的那一拨，顶多配合调查问话就可以了。

    董利军看到操场停了这么多军车，还有那么多全副武装的军人，心知事情闹大了，估计自己的计划又要往后延。

    想想也应该这样，虽然不知道林军是怎么知道昨晚报价竞标的事情，但林军一定猜到了礼堂配楼外有古怪，自己还是安分点，老实当个他们所认知的孩子吧。

    人太多，已经超过了老刘的接待能力之外，就让侨办的人陪着亚当斯和汤祖民、夏颂晴在老刘家用餐。

    为了不打搅外宾华侨，其他人一律在部队吃大灶，两个连队都有随行炊事班，直接在操场埋锅造饭。

    董利军一副孩子样，和部队里的战士打得火热，偷偷地和战士打听发生什么事情，结果还真打听点东西出来。

    有个炊事班的战士说他们一会要送饭去卫生所，董利军一下就联想到了那些尸体，卫生所虽然没有太平间，可除了那里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停尸地点了，而董利军最想打听的事情——‘调查进展’则是没有一点收获。

    嗯，卫生所，唐凌平这个家伙不知道收到自己的警示后有没有收敛一点，这些天应该不敢再广播了吧？！

    公社卫生所，办公楼外被警戒的战士围了一圈，在一楼的过道，一长溜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停放在地上，一共二十具，林军陪着刚来不久的张主任在检查尸体，专业的法医在一旁汇报初步尸检情况：

    “报告张主任，初步判断，18位中枪死者均为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直接命中导致死亡，包括山坡上的17名绑匪和密林中的一位，两位两位死于冷兵器，从伤口来判断，行凶者使用的是匕首之类的刀具，死者应该是在与人搏斗中，一人被划开腹部内脏流出而死，另一人被匕首从肋部刺进心脏而死，均为瞬间死亡，现场和死者身上均没有发现第三人的血迹。”

    张主任是下午赶到的，他此时一脸疲惫，估计是马不停歇赶路，到横山公社就开始进入角色了。

    听取完法医的汇报后，张主任看向身边另一人，此人立刻汇报了自己这边发现的情况，

    “报告张主任，结合现场勘验和尸检情况我们得出一下情况分析：

    1、初步判断，现场有至少三拨人，一拨是绑匪，一拨是密林的三个死者，还有一拨是造成前两拨人死亡的人，目前无法判断三拨人是什么关系，尤其是两拨死者是什么关系，我们初步的猜测，这两拨死者应该有可能是同伙；

    2、通过现场发现的弹头和尸体里的弹头分析，我们确认行凶者使用的都是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这种枪在华约国家广泛使用；

    3、密林里的三位死者中的两位是与人近距离搏杀后被杀死，而对方没有留下任何血渍，基于这个情况，我们认为行凶者战斗力极为强悍，极有可能是国外精锐雇佣兵甚至是现役特种部队！”

    听到这里，张主任和林军都是一怔，抬头看向汇报人，汇报的人继续道：

    “这个判断是基于第四点的情况判断的，

    4、从17位绑匪身上发现的纹身以及他们的体貌特征来看，他们应该来自南越，很有可能来自已经解散的南越最精锐的81空降突进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很强，但是他们却在面对打击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除了其他不利因素外，与行凶一方战斗力差很多也是重要因素之一，这是我们给出第三点判断的原因之一；

    5、死于密林的三位死者从体貌特征和武器特点判断，他们应该来自缅甸或者白象，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把特制的弯刀，俗称狗腿刀，它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廓尔喀弯刀，还找到了他们自制的弓箭，由此我们判断他们应该是雇佣兵中有名的廓尔喀雇佣兵，他们的近战能力很强；

    基于前面的第4、5点，并不能判断行凶者的身份，但是我们经过检查尸体发现了一个细节，这就是我要说的第6点，

    6、我们发现17具南越人的尸体被翻动过，我们发现有几个人手上有佩戴手表的痕迹，但是手表不见了；

    按照南越特种部队的编制，应该有狙击手的，我们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了疑似狙击手的人，但是现场没有发现狙击枪，现场的枪支数量也有一点和标准编制对不上；

    此外，三个廓尔喀雇佣兵那里只发现了一把廓尔喀弯刀，这和廓尔喀士兵人手一把的习惯不符；

    综上情况，我们判断可能是这些人死后被行凶者拿走的。

    南越人死亡的地点，距离行凶者的射击点相距超过100米，实际路程更是超过300米，如果是现役部队，军纪是不可能允许士兵随意脱离阵地翻找战利品的。

    基于这点我们才将国际精锐雇佣兵加入怀疑对象中，并且降低了对各个国家现役特种部队的怀疑。

    以上是我们现在初步得出的情况分析，报告完毕！”

    张主任听完点了点头，

    “林平同志的分析很细致，尤其是后面这一点，延展性很好！”

    一旁的林军看向林平，点了点头，此时张主任又转过头看向林军，

    “林军同志，我们找个地方谈一下你这边的情况吧，上面对这次发生的事情很是震怒，我们的担子很重啊！”

    林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迈步走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来到二楼，就在楼道口的旁边找了个房间准备和林军详细沟通这边的情况，好巧不巧，这间房间就在唐凌平那个房间的斜对面。

    “张主任，前面的情况已经汇报过了，我就从昨天白天开始吧。”

    林军首先再次对自己昨天傍晚贸然出击，导致可能暴露的事情进行了检讨，

    接着又检讨了昨晚未能及时防备被人迷晕的事情，

    然后重点汇报了昨晚9点开灯唱歌的事情，

    最后是今早醒来后到现在的经过，

    面对张主任，林军没有给出太多自己的主观判断而是全程陈述事情经过。

    张主任听得很仔细，尤其是昨晚9点开灯唱歌的经过，

    “你是说他们都开灯唱歌了？你唱歌后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是的，我让方宗同志偷偷观察了，先是三楼的亚当斯，然后是二楼的林千，我是临时起意，就模仿着在林千之后开灯唱歌了，在我之后，三楼的汤祖民也唱了，之后大家都没开灯，监控耳机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张主任又追问：

    “他们都唱的是什么歌？歌词是什么？你唱的是什么歌，？是哪几句？”

    林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张主任，我们几个平时都不怎么喜欢音乐，没听懂他们唱的是什么歌，不过亚当斯应该唱的是美声唱法，林千和汤祖民唱的是粤语歌，”

    说到这里林千再次检讨，

    “张主任，我们几个都没在岭南待过，听不懂粤语，对不起！”

    “我唱的是《打虎上山》选段，就是杨子荣那一段，唱完后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反应，没过多久，三楼的汤祖民就接着唱了。”

    张主任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道：

    “你们能哼出他们唱歌的调子吗？有必要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歌，有可能歌里有传递某种信号，不排除他们在对外或者相互之间传递某种讯息。”

    说到这里，张主任拍拍林军的肩膀安慰他，

    “你临时起意开灯唱歌做得很好，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但是我相信应该是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们原本的意图，做我们这个工作，我的知识面还是要尽可能多一些。”

    林军连连称是，张主任再次问起了关于亚当斯和汤祖民要找的东西：

    “此前的监听里听到亚当斯和汤祖民说要找的是同一个目标，上面判断可能与那条大漂亮选举的情报有关，而这也和我们掌握的情况能印证，昨晚来礼堂配楼暗杀你们的雇佣兵则是再次印证了这一点，那你认为那个所谓的情报源到底在哪里呢？”

    林军沉吟了一会才说出自己的判断，

    “现在礼堂配楼里有个人不见了，是住在二楼的林千，他的身份调查我还没拿到，但是他的失踪让事情多了不少的变数。

    此前我判断那个情报源应该在小楼之外，包括我们都是在找它。

    目前基本可以确认的是：亚当斯应该是不列颠情报部门的人，汤、夏二人应该是湾湾的人；

    林千的身份我们不好判断，但是他现在失踪了，这就不好说了。”

    张主任颇有意味的微笑一下道：

    “其实这个林千并没有失踪，此前我们也拿不准他的身份，当时就是怀疑他可能与境外有勾结，直到昨天我们才知道他可能的真实身份。”

    林军眼睛微睁，他知道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通过高层调集了各方面的力量，自己只是整个环节的一环，在其他地方还有同志在一起发力，现在看来，这个猜测是对的，如果能够确认林千的身份，那么对所谓的情报源寻找就能有很大的进展。

    就在林军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张主任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林军连忙跟上，看来自己应该能马上看到林千了，想到这里林军不禁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