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初秋的下午，炎热不减，在董利军以及董秀的帮忙下，严茵茵花了2个多小时才把董世文抱来的衣服洗完，还好是热天的衣服，数量虽多但是都是薄，要是冬天那可就够呛了，严茵茵收拾完脚盆肥皂和水桶，拍了拍董秀和董利军的肩膀表示感谢，果然孩子大了就是好，现在能打下手帮忙了。

    周六上午要上课，所以下午还要批改作业，好在这个时候老师就是一个纯粹的职业，没有后世那么多与教学无关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要老师给学生和家长布置。

    就在批改作业差不多完成的时候，听到门口有人敲门，董家这个两间屋子的套房中，外面的房间是给两个女孩住的，平时董秀、董俪以及董利军也在这里学习。

    自从董利军接管了家里孩子学习的管理工作后，严茵茵基本上在不做家务的时候都是在里面的房间完成工作上的事情，在听到敲门声后，严茵茵正准备起身，就听见董利军的声音，

    “林叔叔好！我爸不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我爸。”

    原来是上面下来主持调查工作的林军同志，据丈夫说这位林军同志工作非常努力，能力也很强，言辞之间很是认可此人。

    严茵茵从里面出来，看见林军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看向自己，严茵茵作为老师，自然不太怯场，也微笑开口问林军：

    “林同志，世文不在家，要是有急事的话我让孩子们去找他。”

    林军此时将背负在身后的手提到胸前，手里是一个网兜，里面几个这个时代特有的纸包，

    “嫂子好，我也是部队转业下来的，世文同志算是我的班长，所以我就按部队的习惯叫你声嫂子了，这是我在外面的集市上买的一点副食和一块肉，今天辛苦嫂子了，世文同志没告诉我们就把衣服拿来让嫂子帮忙洗了，我们都不着调怎么感谢你，就想着晚上来家里聚个餐，我们也不知道买什么，就都买了点，还得辛苦嫂子晚上帮忙做一下。”

    说完林军还微微弯腰点了一下头，严茵茵是去过部队待过的，知道部队的一些习惯和传统，当即也没客气，接过林军手里的网兜，

    “好啊，欢迎同志们来家里做客，家里还有些从我娘家带来的米酒，到时让同志们一起尝尝。”

    林军连忙摆手拒绝，

    “嫂子，酒就不喝了，工作期间不能喝酒，吃个便饭就好了。”

    “嫂子我那边还有工作要忙，世文同志和我们在一起，我过去了，晚饭就要麻烦嫂子了。”

    严茵茵连忙说不麻烦，林军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后转身离去，严茵茵颠了颠网兜的重量，挺有分量的，不知道这个林同志都买了什么。

    听丈夫说他们一行人有五六个，看来晚饭有得忙了，把网兜放到当做厨房的隔壁后，又回到里屋，赶紧把剩下几本作业批改完。

    晚饭很丰盛，一桌子差不多八九个菜，都是用大碗装的，饭也煮了一大锅。

    打小严茵茵就在母亲身边耳濡墨染，很多礼节虽然没有明文典籍，但是也是不成文的为人处事与待客之道。

    下午林同志送来的网兜里东西可不少，一块猪肉少说有三四斤重，还有一大块腊肉和猪头肉、猪耳朵、花生米、卤豆腐、水果糖、灯芯糕，估计公社门口的小集市都被他扫空了。

    客人带这么多东西，自家自然要拿出差不多的东西与之相配，于是严茵茵把家里带来的干米粉肉，咸鸭蛋，豆腐乳能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加上家里原来准备的蔬菜结结实实弄了一大桌。

    上桌的一众人看得眼前一亮，虽然他们在公社有安排伙食，但都是标准的招待标准，一荤一素，普通油水，这年头能吃到一点荤腥就很不错了，就这些他们都得缴粮票肉票的。

    下午知道董世文让妻子帮忙洗了自己几天没洗的衣服，几个人很感激，就凑了一下身上的肉票，粮票和钱，找人在外面的小集市上买了点东西。

    说是来聚餐，其实就是想感激一下董世文一家，没想到这家人又拿出这么多东西招待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客人上桌了，按照旧规矩，小孩是不能上桌的，要等客人吃了才能上桌。

    好在厨房和饭桌是单独一个房间，为了安抚几个孩子，严茵茵带着几个孩子在隔壁套间里待着。

    为了哄孩子，严茵茵还拿出一些水果糖和瓜子给孩子吃，却没想到被林军带着几个同事一把抱了过去，最后连孩子带大人围着桌子挨挨挤挤坐得满满当当，瞬间让董世文和严茵茵感觉像是回到了部队里过年过节的时候。

    董利军个子高大不太好抱，林军第一个就牵起自己的手带过去了，坐在他和方同志中间。

    董利军可不认为这是巧合，现在也算是和正儿八经的特工打交道了，现实世界中看了那么多谍战剧，尤其那几部特别经典的更是反复刷，对里面有句话印象特别深——“不要相信巧合！”说不定来家里吃饭也是蓄谋已久的，因此董利军在内心是高度戒备的。

    人坐好了就开始动筷，没有喝酒，直接吃饭，林军尝过味道后，对老娘的厨艺纷纷赞许有加，的确老娘炒的菜真的是很不错的，这都要归功于外婆潜移默化的教育，想到这里，董利军想起了在外婆家的董利尔，算算日子他也差不多要回来的，到时候自己就能有帮手了。

    林军个子大概一米七左右，长相很一般，就是那种让人第一眼看上去没有什么映像的那种，此时董利军心中闪过一个特殊的名词——“特工脸”。

    所谓特工脸就是人的长相样貌让人看见后没有什么映像容易忽略忘记，这对靠隐蔽为第一生存要务的特工来说至关重要。

    刚才在林军牵着自己手的时候，董利军就特意用手感受了一下那只握着自己的右手上手有老茧。

    不同于长期拿笔的人员中指第一个关节上有茧，而是在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有茧子，另外在食指左右两侧也有茧子，这应该就是长期用枪的手部特征吧，如果他右侧肩头也有茧子，拿就表示是长期用长枪射击导致的。

    董利军认为林军他们应该没有，因为特工基本上不会使用长枪，那家伙太不易隐藏了，不如手枪实用。

    不知道林军他们是什么级别的特工，但是此时坐在两人中间，董利军不由得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威慑，这是练武之人自我防卫的潜意识产生的一种感觉，对于有威慑的任何东西都特别敏感。

    就在董利军对这种感觉不自主地产生防御意识时，林军和方同志同时看向董利军，董利军暗叫糟糕，自己产生的防御意识对身边的人同样会有攻击意识，同样有功夫在身的林军和方同志自然就感受得到。

    林军和方同志久经战火，这方面的感觉更加是敏感，不过这么敏感的意识不单单是有战场意识，应该是二人都有不错的武功，董利军知道自己没法瞒过去了，大大方方地左右各看了一眼坦然一笑。

    有句话怎么说，心中没鬼要坦然，心中有鬼更要坦然，林军和方同志也不约而同笑了一下。

    董利军心中暗道一声高手，自己可能功夫比他们高，可是实战方面还差好多，一个照面就高下立判，看来以后要多多练习如何在一群高手中隐藏自己的锋芒了。

    董世文可能是感觉回到了部队一样，和几位同志聊得很开心，还一边招呼大家多吃，不要留剩菜，林军几个也是真切感受到了这种真诚的热情，席间聊得很热烈，等到饭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林军向方同志微微颔首，方同志对董世文说：

    “董委员，呃不，还是叫老班长吧，老班长，我听说你家大儿子还有一段传奇的经历，现在是远近闻名的神童，真是让人羡慕啊！”

    此时的董利军完全没法接话，人小就是没有人权啊，还是在这几位面前，自己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给自己立人设。

    董世文听完有点苦涩的笑了一下，

    “老兵同志，说来我也是犯过错误的人，为了孩子我没什么抱怨的，这个大的现在是挺好，人也聪明懂事，学习很好，可怎么说呢，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今生还，还不知道以后有什么要我俩操心的，不图他出人头地，就希望他以后顺顺利利长大就行了。”

    董利军听完心有戚戚焉，在现实世界自己很多时候也是这么期望儿子的，这会听到老爹这么说，完全能理解这种老父亲的心思。一旁的方同志还想多了解一下情况，继续道：

    “老班长，这么说就太谦虚了，我看他日后的前途可不可限量，到时候你们可要享福了！”

    老爹听完脸上笑开了花，谁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孩子有出息，没承想这方同志是意有所指，一旁坐着的董利军知道自己是逃不脱了，现在投降应该还来得及，于是侧头对林军说：

    “林叔叔，你是不是也练过武功啊，感觉你和方叔叔的气息好强啊！”

    林军低头微笑看着董利军，此时董利军才发现这个林军眼神如此犀利，竟然有种如刀的感觉，林军见董利军迎向自己的目光竟然毫无怯意，心中暗赞一声，

    “怎么，我们的小军军不装了，你这身武功真不错啊，刚才那股杀意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刚才那就是杀意吗？”

    董利军心里一抖脱口而出，自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杀意，原来就是自己刚才下意识释放的防备意识，以前也是听说，今天才知道原来如此，对自己居然有这个东西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

    “不要得意，这种杀意没什么实际作用，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时候反而容易暴露自己，更何况你这个顶多是下意识释放的，做不到收放自如。”

    林军言罢于此，董利军觉得他是故意的，自己正想从他们这里取取经呢，此时林军又问起其他的了，

    “你师傅是谁，你这身功夫练到这种程度不一般。”

    董利军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话，可现在的情况，自己属于被动防守，人家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事情，如果自己不说反而显得自己有问题，果然投降的人是没有什么筹码的，只好老老实实交代，

    “我师傅是我妈学校的一个老师。”

    说到此处董利军忽然心中一动，接着话头往下讲，

    “我师傅可厉害了，他还是我的国学老师，不但武功厉害，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校里的学生都很喜欢他，他教学生可厉害了，经常考县里前几名。”

    果然林军也来了兴趣，

    “哦，那可是文武全才了，你师傅是哪所学校毕业的，你知道吗？”

    董利军已经有了决断，自然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还往里面掺一些自己主观意识的东西，让林军真的产生一些兴趣了，问得更多了，最后两人都放下筷子净说话了。

    董世文和茵茵看在眼里都感奇怪，自己这个大儿子和林军同志怎么突然这么熟络了，而其他几位则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都是多年的狐狸知道轻重。

    眼见晚饭差不多要散场了，林军突然止住话头问起来另一个事情，

    “你知道今天那个外国大胡子是来干什么的吗？”

    今天那个老外来的时候有不少人围观，这年头外国人在国内可是稀罕物，董利军也去看了，估计林军看见自己了，董利军心头念头闪动，最后还是决定半真半假各一半，

    “看样子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勘探的，隔壁公社离我们这里可是有一段路程的，大老远跑到我们在这里一定是另有目的吧！”

    林军继续微笑看着董利军，

    “你就不好奇他真正的目的吗？这和你的习惯不一样啊，上周日我们刚来的时候你可是好奇得很啊！”

    “来了，来了，果然是被发现了！”

    董利军心中暗叹，在专业人士面前，自己还是太嫩了，既然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干脆就承认吧，说开了说不定是好事，想通了后董利军决定火力全开，瞬间把忍了好久的戒备气息全力释放，

    “林叔叔，你知道我是练武的，我估计林叔叔也是练武的，我师傅说了，习武之人在某种角度上讲和山中的老虎一样，有领地意识，这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对一切外来事物加以审视，所以那天偷听你们讲话，我知道你们在找一个什么叫汤什么的人，知道这个和我没什那么关系之后，我就没管了，这个事情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要是这也不行，那我也没什么话说了！”

    董利军这属于摊牌＋耍无赖了，自己是小孩，多少有点优势。

    林军和方同志的感受可就不一样了，他俩刚才还以为这孩子就这点杀意，此时感受到比刚才浓烈得多的气息，心中暗暗吃惊，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武功修为如此厉害，对董利军的话倒是有些认同了。

    领地意识在一些武术高手中的确是存在的，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自己也会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摸一下周围，确定有那些潜在威胁，后来也没见这孩子再有什么异常，心中对他的怀疑减轻不少，主要人家还是一个孩子，敌人还不至于缺人缺到去发展一个孩子吧。

    好宴席也终有散尽时，大家吃得很开心，散席时大家还一起帮忙收拾碗筷，董利军则被林军拉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你是不是每天早上都练功，要不明天早上来找我吧，你是我第一次遇到的小小年纪有如此气息的人，我想看看你到底到什么地步了，你放心，就是单纯想见识一下，我会叫上你爸一起，怎么样，想不想知道自己的深浅？”

    最后一句有点激将了，董利军此时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在林军他们那里立什么人设了，自然答应了下来，

    “哼，明天早上要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