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王朝
繁体版

第六章 误判

    刘彦趴倒在账房的桌子上,审查了一夜,沧州每年的税金可以说分毫不差,单从账面上来看它的规规矩矩可以入选羽化国的十大模范县了,似乎沧州都没有发生过田权变更或者人员流动导致税额变动的事情。

    账没问题,但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刘彦在书架翻出沧州与周围县之间贸易账本,可以通过这种贸易流水来判断一个县的发展是不是正常。

    税收正常,地方的发展一般也没啥大问题,查看沧州的贸易流水也是刘彦的无聊之举。

    果然,这账本也没啥问题,记录的数据也反映着沧州积极与周围县进行贸易商业行为,其中交流地最多就是这丝绢的买卖。

    沧州的丝绢好像确实挺有名的,每一笔丝绢的交易都不在少数,一个月加起来也有——

    等等,刘彦浑身一震,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吧。他赶紧拿来纸和笔,统计出每一个季度丝绢的交易总额。

    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刘彦越看越心惊,这丝绢的总额跟每一次税收的金额都对应得上。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沧州每年上交的税款就等于它从周围县赚取的丝绢钱一样,这批丝绢的流向呢。

    刘彦直觉感觉到这里面有大问题,他发了疯似地寻找有记载丝绢接收方的账本,找不到,根本找不到。是没记载?还是根本没有买家?

    就在刘彦越想越心惊的时候,忽然听见师爷大喊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刘彦出门看见师爷正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囔囔道:“出大事了。”

    沧州县令赵会之挺着大肚子,看着丢人现眼的师爷没好气地说:“一大清早叫啥叫,知不知道这很晦气的,待会我还要去搓牌呢,要是害我输了就扣你薪水。”

    师爷缓过一口气,说道:“县令,我们的税钱,在道上被劫了。”

    “什么”,赵会之的胖脸瞪圆了双眼,“说清楚点,在哪被劫了?被谁劫了?”

    师爷面露难色:“他们远风镖局定的道,也不知那偏僻地方叫什么名,知道是一条峡谷里面被劫的,是……是狼首山的人劫的。”

    “狼首山”县令倒吸一口凉气,狼首山几千人马吞下了这批税银,他这一个小小的县衙门只能自认倒霉,“那是在沧州范围内被劫的,还是范围外被劫的?”

    “是出了沧州的范围,进了狼首山的势力范围”这一点师爷很肯定。

    赵会之瞬间舒了一口气,如果在沧州境内被劫,自己少不了担责,但是出了沧州的范围,那就是朝廷的事了。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赶紧通知给上头,别人就说不得他延误通报。

    “快,赶紧飞鸽或者快马通报给朝廷,省里的,京都那头的,户部,兵部,凡是有关的都通知一遍。”赵会之吩咐好师爷,心里私踌着,这牌是不能打的,这事上头肯定派人来查,我得起码做做勤于公务的样子。

    回头看见刘彦正支着耳朵旁听,这小子一来,我们县就被劫了,真是个扫把星,赵会之顿时没好气:“你查完账了没?”

    “没,还差点……”

    “没还不快去查,你很闲啊你。”

    “……”刘彦只能顶着一双黑眼圈返回屋内。

    为庆祝迁乔之喜,卧龙岗又开办了宴席。曾经过年都不见吃得上的大鱼大肉通通摆上桌,实属狠狠地填饱了这些大大小小山贼们肚里的馋虫。

    吃饱喝足后,山贼老大照旧发表自己的感言。感谢上苍有好生之德,感谢自己的英明神武带领大家填饱肚子,忽然话锋一转:“我希望大家回到自己的家乡去,或者去到有熟人的地方,去把那些活不下去的却还想活的带来到我们山寨,只要有情有义的人,我们山寨永远欢迎!”

    百来人的山寨化整为零,渗入到周围县城底层的各行各业。想要干一番大事业,除了有钱以外,还得有人,看着空荡荡的山寨,山贼老大知道,下次重逢之时,卧龙岗将会扩张到现有的两三倍以上的人员。

    狼首山盘卧在崇山峻岭之间,占据着天险地利,三面悬崖绝壁,仅留一面羊肠小道,堪堪够三人同行之宽,一人便可拦住千军万马,正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顺着小道向上,有一座关隘,上面摆满弓箭长枪,底下还有雷木滚石。道上设有好几个关隘才到山寨正门,高山环绕,中间却有一片大平地。

    在仁义厅正中央摆着三把交椅,中间的坐着头领冯士雍,左边的是智囊担当人称‘鬼点子’的季全安。

    季全安原本是寄宿在兄长家备考科举的书生,平日里没少受嫂子的嫌弃和欺负,一天他撞见了嫂子和奸夫的偷情,一气之下他杀了这对狗男女投奔到狼首山。

    右边的是三当家,冯士雍麾下最勇猛的山贼牛宏泉,号称双拳能敌四手。三大头领以下还有十几个小头领,每人掌管一百来号人。

    季全安说道:“老大,有情报说沧州运的这一批税钱被抢了。”

    冯士雍颇为好奇“哦,谁干的,劫朝廷的钱,这么胆大。”

    季全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道上传闻是咱们狼首山干的。”

    “放踏嬢的狗屁,谁踏马造的谣,老子什么时候劫税车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冯士雍顿时暴怒。

    “老大,你不去劫不代表某些人不会去劫,咱们山寨两三千人,一双眼睛可看不过来。”季全安有意无意地撇了三当家牛宏泉一眼说道:“听说仅凭二三十个人就从远风镖局的‘鹰手’杨子健手下抢走了那趟镖,居然还放了那杨子健一条生路,咱们山寨除了老三,怕是没人有这等本事了吧。”

    “窝槽尼玛,姓季的,你别血口喷人,出了事就点我”忽然被人泼脏水,牛宏泉气得瞪大了牛眼,赶紧向季全安表忠心:“老大,你是知道我的,要是我做的,根本不可能留活口,而且这些天我不是陪你喝酒就是打猎,哪有时间去抢东西。”

    “老二,不要随便怀疑自家人,我们狼首山里面大家都是兄弟,如果兄弟之间都要有所欺瞒的话,就应该被钉在悬崖壁上风干。”冯士雍一番话软硬兼施,是安慰又是敲打。

    “听说而来的总是不太靠谱,其实我们在沧州也有人,干脆去问问我们在沧州的内线。”季全安很快就想出一个主意。

    “好,老二你去搞情报,老三你去看看底下的人是不是有最近手脚不干净。”冯士雍安排好自己两位义弟的任务,看着两把空空的交椅,心中一阵冷笑。

    老三牛宏泉自认武功山寨第一,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排在前面,自然会有不满。老二季全安则认为是因为自己的点子,山寨才能一步步壮大到现在的规模,轮贡献,老三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凭啥想要骑在自己头上。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冯士雍的安排。如果老二老三互换一个位置,他两就不会有任何矛盾了,牛宏泉会满意,而季全安一介书生怎么敢抢老二位置。但是这样他老大的位置就要坐不稳了,既压不住牛宏泉,也让任劳任怨的季全安不满。而现在,他只需要做做权衡便可。

    沧州县衙的师爷结束了在衙门受人指使生活的一天,正打算回到家里写哟会,美滋滋地喝上几杯的时候。一个小乞丐忽然串出来,问“是李大周吗?”

    师爷李大周还没反应过来点头说是,但他意识到一个小乞丐凭什么提问的时候,来人交给他一封信就溜了。

    看到信封上的标记,李大周呼吸一窒,狼首山的标记,那该死的狼首山居然在这种时候找他,真的是该死。

    在龙凤饭店的一个隐秘的角落‘鬼点子’季全安正悠然地等待着。

    李大周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入座后,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狼首山的,你是真的不怕死啊,劫了镖还敢光明正大出现在这。”

    季全安淡然一笑:“除了你并没有其他人认得我,而你,我的沧州师爷不会揭发我吧,哦,不仅不会,你还怕我暴露然后连累了你。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谁跟你们这些不要命的是一窝,我是被你们威胁的,要不是你们抓了我的妻女,我也不会……”李大周恨恨地说道。

    “可我们不是把你的妻女平平安安地还给你了吗,我们还是挺讲信用的,只不过你那泄露了沧州商队行踪的信我可保管地好好的呢。”季全安威胁的意味一览无遗。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抢了我们县的税收,还要到这耀武扬威吗”李大周像斗败地公鸡垂下了脑袋。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并不是我们抢了这批货。”季全安说出真实情况。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这附近还有谁有实力劫税镖?”李大周很是惊讶,这个节骨眼上凶手忽然跟你说不是他杀的人,谁信啊。

    “这一点我们也很好奇,所以你要把你知道的关于这趟镖全部的情报都一一给我吐出来。”季全安说道后面都是一字一顿地强调。

    “其实我们沧州已经好些年不用交税了,今年倒是个例外。”李大周从头开始说道:“我们省的巡抚知道是谁吗,他姓严,沧州严家是他老家,基于这层关系,沧州已经免税好多年了,沧州也从一个小县城发展成一个带州字的。每年朝廷税收之时,户部都会安排人随机抽几个省的县城来审查税款,今年抽到了沧州。县里新来的那小子,我们都知道他是上头派来查账的。所以沧州今年乖乖地交税,可那小子居然迟到了,等税粮拉走了他才来报道,也是一个混小子。知道现在沧州的地都是谁的吗,都是严家的,这税严家得出大头,懂吗?所以你们劫粮,劫的不仅是我们沧州的,还是省巡抚严大人的。”

    季全安沉思片刻,从李大周说的这些话中抽丝剥茧,引导出一个大胆的结论,他唰地一下站起身来,也不管李大周便马不停蹄赶回狼首山。

    “什么,你说那姓严的狗官不想把自己的钱上交给朝廷,搞一出自导自演,然后赖在我们狼首山头上?”冯士雍闻言拍案而起。

    “有这种可能,饿狼吃在嘴里的肉怎么可能乖乖吐回来,本来运税镖就是要在派来的审查人员面前做做样。远风镖局行事作风很是隐秘,我们狼首山都没办法知晓他们确切的运镖路线,更何况别人,所以一定是出了内鬼才能抢得这么顺利。朝廷的税镖出了内鬼,谁才有资格当那内鬼,当然是那巡抚大人的人。”季全安越说越肯定。

    确实,卧龙岗这一劫镖似乎充满了太多的巧合才能如此简单就成功了,巧合得让外人怎么推测都推不到他们头上。

    “朝廷的狗官欺人太甚,他们的黑心程度比我们做山贼的还要阴险。”牛宏泉大声嚷起来。

    “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冯士雍询问‘鬼点子’季全安。

    “朝廷很可能会派兵攻打我们。”季全安说出猜想。

    “来就来,老子不怕他们,来多少就杀多少。”牛宏泉豪言壮志掷地有声。

    “不错,我们有天险相依,朝廷排多少军队来都是白费。”冯士雍也是对自己的山寨布防很是自信。

    只有季全安沉默皱眉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