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幽冥之地 朔桃之木
洪荒之血海,入目所见,尽是血浪滚滚,一片赤色汪洋。
血海之中,没有任何岛屿,只在外围,有一圈嶙峋山岭,围住了赤浪滔天之汪洋,且无论血海之涛浪,亦或沿岸之石沙,俱是赤中见黑,黑中见赤,再加风腥雨醎,故一望而知,天地间所有的戾气,多半俱汇于了此处。
此处草木不生、鱼虾不兴、鸟虫不至,正常来讲,算不得一处好所在。
然而,话说回来,神秀为道之一面,污秽亦为道之一面,血海既先天而成,便也是道之演化,故对道法、气机与之呼应的修者,譬如罗睺,无疑又是一处值得觊觎的圣地。
罗睺之道,囊括血之否变,故创法破界,游历血海,也是寻常之事。
弥罗稍加感应,察知并无修者,彻底放下了心。
接下来,他先沿血海之外围,安下三十六枚指玄针,布好三光九变应元阵,而后才托着事先炼制好的先天一气元胎,来到血海上空,施展起“辟血湖”之法。
过不多久,血海之血气,便在先天一气元胎之内,按“辟血湖”之理,映射出了一脉妙不可言的气机,并以无可名状的形式,开辟出了一方血海之上的血湖。
血湖还需运变,才能彻底巩固。
这一运变,引发的动静可不小。
血气映射之气机,相较勾连之血气,等若先天对后天,居于更高层次,而勾连之血气,又源于血海,故间接说来,血海映射之气机,即先天一气元胎之内的血湖,便等若血海的一种本源,如此运变先天一气元胎之时,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透过血湖之牵引,让方圆十万里的血海,出现了难以形容的动荡。
血海为之动荡,却就始料未及,曝露了几桩隐秘。
初时,血海稍加动荡,勾来了一群黑蚊。
弥罗以神光震慑,圈来一只,打量几眼,立时也就了然。原来这种寸许长短生有血翅的黑蚊,并非先天之物,而是后天之蚊,因其生于血海,故本性也是凶戾之极。
正自称奇,却见那群黑蚊,竟铺天盖地,向他冲了过来。
这时弥罗才注意到,领头的一只黑蚊,似沾染了一点先天之气。
黑蚊成先天,势必更凶戾绝伦。
弥罗一时兴起,便将数以千计黑蚊,连同先天那只,当空摄去了玄牝之门。
如何利用,有的是办法,不用急于一时。
至少在玄妖法脉,这种具非凡特性的黑蚊,乃是很有价值的材料。
“这小小的血翅黑纹,卵产于血海,孑孓长于血海,以血海之污为食,却能不为之亡,固是习性使然,但也因其习性,某种程度,等若成了天赋异禀之物种。若有朝一日,那只沾染了先天之气的黑蚊,蕴灵生慧,化形而出,不难想见,必是洪荒了不得的凶人。”
弥罗自血海取了一点污血,在指尖摩挲片刻,得到了一番体悟。
其实,血海之污血,绝非仅是污秽之“血”。
指尖的一点污血,弥罗以道法炼化,虽污血中的血类物质,确实消解了干净,但与此同时,还遗留下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些奇怪的东西,似是物质,却又不同于物质,宛如元气,却又不同于元气,试以各种法门,只对黄泉、心光两脉道法,略有一丝丝反应,但怪就怪在,无论如何,竟也炼化不了、消解不掉,用尽诸般道法,亦是如此。
黄泉法脉的道法,关乎魂魄与生死,心光法脉的道法,关乎心意神。炼化不了、消解不掉的污血之遗,既对这两脉道法有反应,无疑说明了,其质性或与魂魄、心意神相类。
当然,血海之污,除血之污外,还有灵之污,说来也不奇怪。
毕竟血脉、精血、真血之运炼,不可能与元灵、元魂、元神等无涉。
或许正是血之污、灵之污的结合,才让血海之血,血肉触之即化,元神入之即消,法力沾之即污,而小小的血翅黑纹,能视之如无物,不利用起来,未免就太可惜了。
不言而喻,血翅黑蚊之存在,虽是血海一桩隐秘,但这一隐秘,只涉血海之表象,无非是证明了,草木不生、鱼虾不兴、鸟虫不至的血海,亦有其他生灵繁衍。
血海深层之隐秘,只有更动荡时,才会豁然显露。
果然,未过多久,一处方位赤浪如旋,又将一桩神物,拱上了海面。
说神物,真是神物,一茎五叶,花开十二品,亦莲亦宝,裹于火中!
弥罗绝未想到,自己与先天四莲,竟有如此大的缘法!
造化青莲已为一舍,现却又在血海,见到了业火红莲!
不错,被拱上海面的神物,正是先天四莲之一的业火红莲!
这株业火红莲,与造化青莲一样,也是一茎五叶,花开十二品,上裹着一个莲蓬。莲蓬生三十六孔,三十三孔吞吐元气,氤氲混沌,余下三孔则灵机媾和,各结了一籽。
不过,迥异于造化青莲的是,业火红莲还演化了一种真火,即“业火”。业火遇水不熄,风吹不灭,不具火之物性,却与黄泉、心光法脉的道法,反应极大。
弥罗引业火入体,发现虚身上下、心神内外,不但被洗涤了一遍,就连开天之前的记忆,也微不可察遭了触动,虽然到得后来,也并无什么不良后果,但经此一遭,倒让他辨识出了业火的质性,若无意外,当是一种可拔罪、消孽的审判之火!
业火乃心性之火、审判之火,可拔除罪孽,消除恶业,而所谓的拔除、消除,乃指彻底之根除,即有罪孽之辈,有恶业之人,将以其罪孽、恶业为引,受业火之烧灼,如此一切生命之要素,如神魂、肉身等俱灭,才算除了罪孽,消了恶业。
还有一点,弥罗觉得很有意思,业火与弥陀镜,似莫名有一些共性。
一边思忖,他一边就以灵飞之法,将业火红莲化为了一舍。
继而,业火红莲冲天而起,投入了玄牝之门。
接下来,随动荡加深,血海又一桩隐秘,也终于曝露。
九地之下的血海,乃是先天所成的法界,环绕血海的黑赤山岭,于法界而言,也等若一道天然禁锢,威压之重,无与伦比,故岭虽不高,却不可攀,山虽不雄,却不可越,若强要攀越,便会跌落支离虚空,非有极高道行,才能免受磨灭之劫。
然而,随震荡加深,影响所及,却让血海之西的黑赤山岭,于原本可见的地势之外,又出乎意料透过层层虚空的投影,显化了一座黑中带赤赤中带灰的奇山!
奇山之上,遍生奇木,非荣非枯。
如此特征,已然说明,这座不知名的奇山,乃是阴山。
阴山乃是幽冥之山,位于另一先天法界,即“幽冥”。
现在看,这座幽冥之山,无疑通达两界,将一条支脉,跨入了血海。
不过,比起一山连两界,其实更值得关注的,乃是一条难以形容的巨河。
那条巨河,随阴山淌至,宽不可量,深不可计,入目所见,只一片森白之色。
之所以显森白,不是因为河水,实际上,巨河无水,只是以其形,才称之为河。
河中流淌的森白之物,非是别的,而是至污至秽的元魂碎片。
有如此之特征,自不难指认,此河便是“冥河”!
森白之冥河,与黑赤之血海,交汇于一个旋涡。
让弥罗惊讶的是,在那旋涡之上,竟还矗立了一座道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