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执火者
宇宙在坍缩,一切有形无形的结构,都随之破灭。
虚空再无声响,只剩了奔涌的粒子,以及奇奇怪怪的光。
不知过去多久,宇宙已坍缩成一方混沌。
这方混沌,在足够大的时间尺度上,仍会继续坍缩,直至成为一个奇点。
按理这一进程,不会有任何意外,但无巧不成书,意外还是发生了。
便在某一时刻,某一方位,虚空忽迸发一团华彩。
这团华彩,柔和玄妙,须臾即逝。
随之,一个生命便即诞生。
伴随意识复苏,支离破碎的信息,潮水般涌现。
渐渐,一个名字拼凑了出来,弥罗!
“粒子?元气?五脉法?”思维转动,认知浮显。
终于,一部分信息串联,让弥罗确认身份,并找回了学识。
身份,人类之修者;学识,修行之常识。
若说疑虑,的确有一桩疑虑。
即是关于过往,弥罗绞尽了脑汁,也没找到一丝痕迹。
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没有过往,还是有却遗失了。
若没有过往,那就意味着,自己之诞生,其实是一种偶然。
然而,这似乎不太可能。
毕竟学识之中,还具现了四部典籍。
没有头绪,便干脆不想了。
弥罗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方面。
这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状态,明显有些不对。
弥罗此刻,只有一个人形边际。
这个人形边际,没有五官,也没有五感,只有某种信息,说不清更底层,还是更高维,时刻在其中交互,而也正因如此,才让弥罗具备感知,有了观察的可能。
人形边际之内,与边际之外一样,都是一团混沌。
高温、高压、高密度,引力与斥力趋向无穷大,且时刻处于可逆动态平衡。
这就等若,弥罗以一个人形边际,分割了一小块宇宙。
弥罗自我认知,是一位人类修者,但显而易见,他一点也不类人。
与其说他是人类,还不如说是一团有边际的意识体,要来得更为恰当。
不过,虽人类之身份存疑,但环境之感知,倒与宏观认知,一一若合符节。
弥罗已然确认,自己诞生的混沌,乃是奇点前的宇宙。
奇点前的宇宙,无疑会继续坍缩,而伴随宇宙坍缩,基本粒子的能级,无疑会不断提升,当超过一个阈值,就会呈现新的状态,这在他的认知,便是所谓“跃迁”。与之相反的过程,则称之为“流变”。
以上之认知,也是一类学识。
这类学识,究竟怎么来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揭露了一个事实。
奇点前的宇宙,终会无可避免,坍缩成一个奇点。
弥罗心知肚明,自己是绝没有可能,在奇点之宇宙存活的。
这就意味着,他在诞生之时,便已预见了终焉。
既然如此,那无论做什么,自然都是徒劳,没有任何意义。
一念及此,他索性沉眠意识,对一切不闻不问,任凭自己飘来荡去了。
混沌之宇宙,空间无以丈量,时间无以描述。
不知过去多久,又生一种变化。
一个无以名状的庞大意志,从不可知的维度,倏忽降临下来!
随之,混沌之正中心,忽而泛起波澜。
虚空震荡,奇彩不落,照彻周天。
接着,某一处方位,倏忽闪现一抹奇光!
那奇光,也不朝外显照,只包裹一团虚空,不断演绎着什么。
用不多时,奇光忽散,现出一件奇物!
却是一株青莲,叶分五片,花开四层,一层十二瓣,合共四十八品。
上层十二支莲瓣,俱向里拢着,裹住了莲心,形如未开之苞。
苞中隐透玄黄,莫名气息流转,似孕育着一个生灵。
说来,青莲一显化,便仿若在虚空之上,又撑开了一层虚空。
这也让没有层次的混沌,忽而展现了某种层次。
某一时刻,微不可查,那株四十八品青莲,倏忽动了一动。
这些微的一动,却就在黑暗无垠的宇宙,造成一个大动静。
粒子脉流百倍狂暴,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由虚空之中抽离,如百川汇海,朝宇宙中心的青莲,不疾不徐流泻了过去,随之肉眼可见,青莲匪夷所思膨胀起来。
刚开始,还不算太神异,但等青莲过千丈、万丈,超千里、万里,终至横亘于虚空,有难以形容之大时,便就一品一世界、一叶一诸天,彰显了无以名状的造化!
似亘古,似须臾,终于某一刻,青莲停止了膨胀。
这时,又有一脉气机,自虚空中抽离,汇入了莲苞。
就见莲心之苞,流转的气息愈发玄奥诡奇
渐渐,一个伟大存在,似于其中,孕育出了胎形。
随之,“怦——”,黮暗死寂之宇宙,便响起第一个音。
说是音,其实无声,更像一种悸动。
绵绵不绝,无远弗届,近乎于道,妙不可言!
而随道音一响,以青莲为中心,数十光年之内,一点点的清濛之气,便凭空剥离出来,敛聚成丝缕辉流,继而汇聚、纠缠,在虚空扎下根脉,形成了数以万计的光卵。
每一枚光卵,都一息一变,用不多时,便有了万里高下!
逐渐,随波逐流的弥罗,也受到波及。
那些丝缕的辉流,牵引着人形边际,汇入了一枚光卵。
下一刻,弥罗意识复苏,悄然醒了过来。
随之,他立时惊觉,自己流落到了一处妙不可言的所在。
丝丝缕缕的清辉,如丛丛簇簇的血管,联通了一枚清濛光卵。
光卵之大,无可计量,为清濛之气包裹,其厚不知几许。
穿过清濛之气,可见光卵之内,藏了一个无可名状的胚胎!
胎中之气五色斑斓,宛若羊水,正孕育着一个生灵!
生灵之血肉,尚在演化,但轮廓之伟岸,已不可计量。
见此情形,弥罗思维一片空白。
待回过神,他却又觉察到,自己意识最深处,还回荡了一个音。
说是音,其实无声,更像一种悸动,以难以言述的方式,作用于了感知。
此种悸动,无可形容,恰如一缕道音,悄然降临了心间。
道音昭昭,似蕴藏无量之生机,道音冥冥,似显露无穷之至理。
其影响,弥罗初时未觉,但过得片刻,他就感知到了变化。
匪夷所思,只有一个人形边际的他,竟而开始了重构!
人形边际之内,混沌运行的粒子,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随之,骨骼脏腑,一一具现,经脉窍穴,纷纷显形。
弥罗本以为,人形重构的方向,乃是显化真正的人身,未料心神一转,忽而就瞥见,竟有一面材质不可辨的古镜,在自己的脑颅之中,隐约显现出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