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芳讯
繁体版

第四十二章:无偿

    在恐惧的阴影下,小男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詹五娘的怀抱里,他的双眼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眼前的恐怖画面屏蔽在外。

    他不敢直视眼前那个手里有针的女人。

    她的手在小男孩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詹五娘轻轻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用最温柔的语言告诉他,“这是下凡的神女,来救我们、救你阿姥和阿爷的,怕什么?”

    一旁大一些的小女孩眼中则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毫不畏惧地凝视着眼前这位手握银针的女子。她深知,眼前的这位女子便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救星。

    七娘子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的专注,她对着面前的小女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在说:“好好看着,我在教你。”

    她身体微微前倾,专注而平静地望着躺在土炕上的两位老者,呼吸平稳而深沉,纤细的手轻轻地拿起一根针灸针,手指间灵活地转动着。

    她轻轻地将针灸针刺入老者的腿部,银针在皮肤和肌肉之间穿梭,动作流畅而准确。她的眼睛紧盯着针尖的进入点,仿佛与针灸针融为一体。

    在此期间,小女孩的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七娘子,她的眼神随着七娘子的针尖而起起落落,如同海浪在海面上起伏。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稳稳地刺入穴位,七娘子轻轻地收回了手,扭头看到小女孩无比专注的神情,正巧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也转而紧紧地盯着她,里面闪烁着好奇和感激的光芒。

    七娘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也用坚定的眼神向小姑娘传递着鼓励的力量,仿佛在告诉她:“你也可以的。”

    看到针灸结束,詹五娘松了一口气,连忙看向躺着的爹娘。

    可怜的爹娘还是毫无反应。

    伊始,她的爹娘都是好好的健全人,一辈子与人为善,干活也卖力。可老天对他们太残忍了,派下来个杀神,祸害了她的爹娘,把她的爹娘变成了瘫痪的可怜人。

    多年生活在恐惧中的爹娘,跟外面那些养在猪圈里的猪没什么两样,整日担心自己的命,那个男人就像是悬在他们一家人头上的斧子,随时都会落下。

    慢慢地,可怜的爹娘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五娘每每坚持不下去了,总会和爹娘说会儿话,给自己打打气,最后竟然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了。

    想到这儿,她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那是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悲伤在无声地诉说。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那些让她心碎的记忆,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日复一日、深深地刺入她的心脏。

    还好她遇见了七娘子——

    七娘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轻声道:“这才刚刚针灸一次,效果无法立显,坚持每日一次,一个多月后应当能比现在好些。”

    詹五娘连忙点头,擦去眼角的泪,笑道:“这个自然,娘子,我虽然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这些法子到底是怎么让人好起来的,但我也知道,我爹娘病了这将将十年了,十年了…….哪能一下子就好了呢?他们能舒服点,即便站不起来,我也知足了……..”

    说到这儿,她的心如同被悔恨的火焰燃烧,每一刻都在痛苦地煎熬。

    她早早的知道了七娘子的名字,那时候就很想请七娘子来给爹娘治病。

    可苦于她拿不出请人看病的钱,二来她的死鬼丈夫不但爱酒,还很好色,她怎么敢把七娘子往家里请?

    她恨那人死得太迟了!

    也恨自己的一些浅薄见识,与七娘子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她才知道,七娘子不但坐在仁清堂内给人看病不要钱,私下里有求于她,也是不要钱的。

    还会频频让孙婆婆来看看病人如何了,送来一副副药,从没有提过钱的事。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七娘子就是真正的神女,甚至比那些书上的神女更好。

    她没见过那些神仙,也没见过神仙救济贫苦百姓,但她见过七娘子救人。

    詹五娘深深地弯下腰,双手合十,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膝盖触到了冰冷的地面,但她并不在意。

    她的声音颤抖着,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诚:“七娘子,谢谢您——”

    小女孩儿见母亲跪下了,她也带着弟弟跪下了,隆重地给面前的七娘子磕了几个响头。

    七娘子忙把母女三人扶起来,“大姐,您若是还这样,我可不来了。”

    缓缓站起来的五娘眼角突然变得异常湿润,这感激之情让她的眼泪忍不住要出来“放风”。

    她赶紧用手捂住眼睛,试图阻止泪水继续流淌,但却无法控制自己,最后只好任由泪水在脸颊上肆意纵横。

    一刻以后,七娘子的手指轻轻滑过针灸的针,稳定地将它从两位老者的双腿中拔了出来,放置在一个专用的篮子里,“晚会儿我让孙婆婆来给送点药,务必坚持给两位老人家每日服下,我技术微薄,比不上那些圣手,两位老人家究竟能恢复到何种程度,还要仔细观察,我不敢妄下结论。”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七娘子拔出的针,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敬畏。她从未想过,一根看似普通的针竟能带来如此神奇的疗效,竟然能让她的阿姥、阿爷好起来。

    七娘子微笑着收起了针,看着小女孩道:“这倒是个好苗子,竟然不怕针。就是些个年岁略长的人,都会害怕呢。”

    五娘笑道:“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都稀奇,这针啊看着不害怕,扎在她身上啊,她就怕了。”

    小女孩皱起了眉头,嘴角微微下弯,“我才不怕呢!”

    看着旁边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七娘子对于这小女孩的喜爱更上一层楼,不禁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满。”

    五娘补充道:“我们家虽然人口不少,可也没一个会认字的,她在小满那天生人,就叫小满了。”

    七娘子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小满的手,道:“你想不想学这个?”她指了指篮子里的针。

    詹五娘顿感受宠若惊,忙道:“娘子,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们一家子都蠢笨,她现在连下地的锄头都拿不好,这样精细的针哪能拿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