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芳讯
繁体版

第四十一章:针灸

    傅三兴横卧在柔软的床上,感觉到床前有人的存在。

    他的眼皮微微颤动,慢慢地抬起来,目光迷离,仿佛已经快要进入梦乡,但仍然努力地聚焦在床前的身影上。

    “是你们啊——”

    见是自己的两个徒弟,傅三兴又闭上了眼睛。

    他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安逸的表情。

    “师傅,您怎么在这儿啊?”陈三台喊道。

    “这不废话吗?——你看我在这儿干嘛?”傅三兴闭着眼睛,没有好气。

    “老傅!你这两个好徒弟老是找我的麻烦,我一个妇道人家,受的罪已经够多了,现如今就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你这两个好徒弟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说我是杀人凶手,给我治罪!天天找我,我都不敢回家待了!”

    王美娘坐在一旁,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谁?谁敢找你麻烦?”

    傅三兴又一次睁开眼睛,好似梦境中的蝴蝶破茧而出,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和不耐烦的表情。

    “是我们,师傅——不过,我们没有在找王大娘麻烦,只是奉命行事。那王二麻子实在死的蹊跷,不可不查啊。”卢梦得的声音如山间清泉,悠然自得,淡然处之。

    “奉命?奉谁的命?”傅三兴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背部的针灸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了他的肌肤,他的形象就像一只张开的刺猬。

    卢梦得不紧不慢道:“当然是奉知县大人……..和巡按大人之命。旧事重提,查漏补缺,这都是巡按大人的嘱咐。”

    “……..”

    傅三兴双眼微眯,掂量着事情的轻重。

    巡按御史虽然品阶不大,但号称“代天子巡狩”,凡是地方政事得失,军民利病,都可以直接上报皇帝。

    更多时候,都是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事后再上报皇帝即可。

    如今他盯上了这事情……

    还让卢梦得来查……

    傅三兴清清嗓子,道:“你们要查便查,何必为难一个女人?还追得人家到处跑,成何体统?”

    陈三台一脸委屈:“没追几步路啊……她一下就窜过来了——”

    一听这话,王美娘哭得更加厉害。

    傅三兴则尽力去安抚身这个痛苦的女人,极尽好言好语,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背上还有针。

    陈三台看着眼前人的亲昵,心中不禁翻涌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师傅,您太过分了!您这样让师娘怎么想?”陈三台指着傅三兴和王美娘,想说点语气重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在一旁气得不行。

    “住口!此事交给我来询问即可,你们这样把人吓着了,能问出个一二?先前我交予你们的技巧,全都忘了?对待犯人尚且要如春风般温暖,何况这还不是犯人!”傅三兴很是不悦。

    卢梦得无奈道:“师傅……您已经退了,就不要管衙门里的事了……再说了,只怕这事您也有包庇的嫌疑。”

    “你在放什么狗屁!”傅三兴怒火瞬间爆发,腾地站起来,“你小子翅膀硬了,就想顶撞老子了是吧?包庇?什么包庇!你不如说是我害死了那王二麻子!”

    “难说——”卢梦得小声道。

    但还在气头上的傅三兴显然没有听到这句,还在滔滔不绝。

    “当时那王二麻子一蹬腿,可是我带着你还有钱仵作一块去验的尸,我来问你,那尸体可有何异样?既无外伤,又无中毒之迹象,那钱仵作是几十年的老仵作,咱们福溪县里再也找不出比他厉害的了。他说没问题,你说有问题,你可有证据?人家可是有证据!都记录在册,不怕任何人来查!你呢?空口白牙乱说一通,这衙门可不是你家的,想给人定罪就给人定罪啊。”

    有了傅三兴撑腰,王美娘的底气也足了,抽泣声逐渐变小。

    见问不出什么,确实也没有证据,卢梦得只得作罢。

    师傅的大嗓门实在聒噪!

    他掏掏耳朵,还好没聋。

    卢梦得努力地保持内心的平静,道:“王大娘,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即可,你也别急,我从不会为难人。像您这样见了我就跑,一句话都不肯说,很难不让人怀疑您与我想的一样。”

    “什么问题?”王美娘的瞳孔像被风吹动的湖面一样微微颤动。

    “之前我听说醉仙酒楼王掌柜的小舅子把酒方子偷了卖了,可是卖给你了?”卢梦得道。

    还没等王美娘与傅三兴反应过来,陈三台倒先诧异了——这是哪儿跟哪儿?

    王美娘哪有这个钱?

    “是。”王美娘点头承认,她知道若是不承认,卢梦得查明真相之后,更是难办。

    “大娘家中头疼脑热是不是都去仁清堂拿的药?”

    “是——这儿就仁清堂一家药铺,我不去仁清堂,又能去哪儿?官衙所设的药铺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明面上是不收钱,私下里跟催命鬼儿似的,谁敢去拿药?”

    王美娘的心海被一股莫名的激流搅动,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激动,甚至她自己也是后知后觉。

    “七娘子……她是不是也给你看过病?”卢梦得紧接着问道。

    “是……福溪县里找娘子的人成百上千,又不止我一人,难道我不能去娘子看病吗?我要去找你看病?你姐姐去年不也找的娘子吗?”王美娘的脸色如同乌云压顶,嘴角紧闭,仿佛在尽力封锁所有的情绪。

    问完了三个问题,卢梦得也不再开口,朝师傅微微施礼,便径直走了出去。

    陈三台也忙不迭地跟了出去,临走还不忘痛心疾首地对师傅道:“师傅,您太过分了!”

    王美娘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表情,她转向傅三兴,“你这个徒弟什么意思?”

    刚被打扰睡眠的傅三兴,此时头痛得如同有无数针在脑内疯狂穿刺,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他悠然躺下,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进行针灸——

    意识在那一刹那被疼痛的洪流淹没,痛苦的尖叫声在空气中回荡——

    “啊!”

    七娘子正要下针,旁边詹五娘的孩子猛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她不禁为之一惊。